五月的天,溫潤和煦。
蘇家門庭被系著紅綢緞的眾多禮盒堆滿,無處落腳。
客廳首座的是一位身穿墨綠手工刺繡旗袍的銀發(fā)老人,手捻紫檀佛珠,慈眉善目,身側(cè)坐著位氣質(zhì)極盡端莊優(yōu)雅的貴婦人。
今日是容家給蘇家提親的日子。
專為容家那位身患隱疾如今昏迷半月的太子爺容湛提親,迎娶與他八字相符的蘇家大小姐——蘇漾。
“蘇家主和蘇夫人過過目,看著聘禮單上有什么疏漏的?!崩咸畔率种械牟璞?,將紅色錦盒往蘇懷那邊推了推,笑得和藹可親,蒼老的聲線徐徐。
蘇懷拿起錦盒上如書本大的宣紙,視線緩緩下移,手微顫了下,眼底的貪婪和激動顯而易見。
一旁的許儀端莊雅笑,也耐不住好奇湊過去看了眼禮單目錄,卻被第一行的數(shù)字驚得瞠目結(jié)舌。
十個億。
光聘金就是十個億。
不愧是帝都最顯赫的豪門世家,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一鳴驚人。
蘇漾心平氣和的端坐在旁,嘴角噙著抹若有若無的嘲諷弧度,啜著手中的紅茶,清冽沉靜的杏眸淡淡掃過容老太太。
睨著泛在她周身上的正黃色氣運,斂了斂眸光,收回視線。
黃色氣運即代表明朗與長壽。
“老夫人,這聘禮會不會太多了些?”蘇懷從震驚中回過神,故作猶豫。
“呵呵,不多不多,漾漾這孩子生的漂亮水靈,我們也是喜歡得緊,這些聘禮我還怕虧待了漾漾呢!”云初弦笑意盈盈,眉宇間透著閨秀大氣,聲音溫婉干凈。
“容夫人哪里的話,能入您和老夫人的眼,那是我家漾漾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怎么會是虧待呢。”許儀笑著接話,神色貪婪,極力克制著內(nèi)心的激動。
蘇漾側(cè)眸看了眼一副虛偽嘴臉的許儀,心里冷笑作惡。
“那老夫人和容夫人看是挑個日子,讓兩個孩子先訂婚還是直接結(jié)婚?”
蘇懷心情澎湃的把禮單放下,言語真誠,眼里溢著精明算計。
“結(jié)婚?!?p> 冷淡的音突兀響起。
蘇漾輕抬眼皮,看向容老太太和云初弦:“不知老夫人意下如何?”
蘇懷和許儀聽后紛紛沉下臉,和容家這樣世族聯(lián)姻,訂婚的排面肯定也會非常盛大,還能結(jié)交到不少勛貴世家,后面再辦一場婚禮,這其中的利益都不容小覷。
他們本意也只是想客套一下,心底還是想先從訂婚開始的。
“既然如此,那就這個星期五吧,是個結(jié)婚的好日子,蘇家主和蘇夫人覺得呢?”容老夫人沉默了會,滄桑的眸在蘇漾身上游離了番,笑著反問。
“是是是,老夫人選的日子定然是好的,那就這樣定下了?!碧K懷咬牙應(yīng)承,神色黯然。
許儀抿著唇,刻薄憤怒的余光瞪向蘇漾。
小野種,該說話時不說話,不該說話瞎搭茬,存心和她過不去。
氣死她了。
——
會面結(jié)束后,蘇懷留老太太和云初弦用了頓午飯,沒坐多久便離開了。
書房內(nèi)。
“誰讓你說直接結(jié)婚的?你知不知道容湛是什么身份,和容家聯(lián)姻,會有多大排面,整個帝都都會轟動,現(xiàn)在好了,就因為你那句結(jié)婚,讓我們蘇家少了次站在帝都頂峰的機會?!?p> 一進去,蘇懷暴跳如雷的怒聲震耳欲聾。
蘇漾淡淡的凝望著他氣得面紅耳赤的模樣,氣定神閑的輕扯紅唇:“所以,在父親的眼里,那十個億,終究是少了,那剛剛何不當(dāng)著容老太太的面,加大籌碼?我想,您即便再多要十個億,以容家的實力,也是給得起的,而且,也一定會給的。”
“你……”
蘇懷氣急,重重拍了下桌面,震得桌面上的茶杯狠狠晃動了下:“蘇漾,你現(xiàn)在和我說話的態(tài)度是越來越放肆無禮了,你以為我這么做都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整個蘇家的前途嗎?”
蘇漾嗤笑,眼神輕蔑散漫:“那父親可真是為了蘇家殫精竭力啊,默認小妹搶我男朋友是為了整個蘇家,讓我嫁給容湛,還是為了蘇家,真是辛苦您了?!?p> “啪——”
話音落下之際,清脆的巴掌聲在書房內(nèi)響徹。
弩拔劍張的氣氛逐漸變得壓抑。
“放肆?!?p> 似是蘇漾的語氣讓蘇懷感受到一家之主的地位被挑釁了般,蘇懷惱羞成怒的咆哮了聲,指著她的手指抖了起來。
“你現(xiàn)在是越來越?jīng)]把我這個爸爸放在眼里了,居然敢這么和我說話,我把你含辛茹苦的養(yǎng)大,就是為了讓你和我頂嘴的嗎?”
蘇漾的臉頰微麻,神情恍惚,和一個月前,因與他爭執(zhí)蘇沫搶她男朋友之事的那一巴掌相比,這一巴掌確實有些始料未及。
蘇懷這場演了足足十八年的父女情深戲碼,如今,算是已經(jīng)支離破碎了。
果然,重活一世,真的能看清許多東西。
上一世那場熊熊烈火恍若就在昨日般,歷歷在目,燒得她痛徹心扉。
或是腦海里憶起的片段太過繁重,讓蘇漾眼底一片死寂,心底涌悲戚的恨意,雙目冰冷至極,雙手攥緊拳頭,一字一句緩緩?fù)鲁觥?p> “那就勞請父親好好想想,婚期將至,該用出什么樣的嫁妝才會保住你那層尊貴的面子?我想,容家出了十個億的聘金,容老太太又向來迷信信佛,父親應(yīng)該不至于用倉庫里那箱死人的東西當(dāng)我的嫁妝吧?”
許是被拆穿了心思,蘇懷面色一哂:“說的什么混話,那些都是被大師開過光的寶物,里面還有你母親的東西,不識貨的孽障!”
蘇漾嘴角噙著冷笑:“既然父親如此寶貝那些東西,那你便留著吧,嫁妝,我不要了,容家想必也不會在乎我有沒有嫁妝的,另外,別什么東西都打上我母親的幌子,那東西只不過是你一廂情愿送給她,她嫌臟沒收而已。”
“你……”
蘇懷被堵得一時語塞說不上話,就見蘇漾漠然轉(zhuǎn)身,直接走出了書房。
五月九日那天,帝都舉行了一場盛世的特殊婚禮,全場賓客滿至,轟動全市,卻也讓蘇家淪為笑話。
豪門之間的聯(lián)姻,只有新娘鳳冠霞帔,獨自站在中心聽著宣誓詞,而不見新郎身影的婚禮,怕是聞所未有吧。
‘蘇家為天價聘禮賣女兒’的議論很快就登頂了各大新聞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