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亮,吉祥客棧楚玉兒的房間,突然傳來了一聲尖叫“啊”是一個端水進來給楚玉兒洗漱的丫鬟,她一進來就看到地上穩(wěn)穩(wěn)的跪著一個人,血滴得到處都是,與雪白的地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顯得非常的突兀,小丫鬟驚嚇之余把盛水用的鎏金盆摔在了地上,發(fā)出了撞擊聲,然后反應過來自己犯下了大錯,嚇得滿臉蒼白的跪在地上,她知道她肯定活不了了,楚玉兒是什么人她很清楚,自己竟然把楚玉兒的洗臉盆摔在了地上,楚玉兒一定不會饒了自己的。
“發(fā)生什么事了。”樓下的林護衛(wèi)飛身上了二樓,但他也是恭敬的站在門外,出聲詢問著,他時刻的記著尊卑,夫人可是陛下心尖子上的人,因此兩位小主子也是陛下的手中寶,他作為陛下最信任的部下,就要急陛下所急,憂陛下所憂,哪怕丟掉性命,他都不能讓夫人和小主子受到一點點的委屈。
黎娉婷的房門打開了,她還未施粉黛,美麗的容顏如出水芙蓉一般,卻帶著一點剛醒時的朦朧,整個人美艷不可方物,又有著致命吸引人的香味,林護衛(wèi)一下子看呆了,可黎娉婷卻沒有注意到,而是輕輕的說了一句,“林護衛(wèi)下去吧,安排好我昨日吩咐的事情,我們待會就要出發(fā)了,爭取晚上能到府城,順便詢問一下府城的情況,我們不能被動?!?p> 看到眼前的美人走了,香味淡了,林護衛(wèi)才回過神來,后知后覺的才反應過來黎娉婷的話,他懊惱的回了一句“是”,神情嚴肅的走了下去。
老嬤嬤把楚玉兒房里的污穢地毯弄干凈后,恭敬的把黎娉婷請了進去,黎娉婷看到面前的場景大發(fā)雷霆,“你們這群不知死活的賤婢,竟然敢驚嚇小姐,你們的規(guī)矩是跟誰學的,還不快把那個駭人的丫頭拖下去?!?p> 大家都被嚇傻了,老嬤嬤只得上前說到“老奴已經(jīng)問清楚了,昨晚這丫頭惹小姐生氣了,因此小姐罰她跪著守夜,不許其他丫頭進來,沒想到這丫頭跪太久了,誰知道這丫頭弄傷了自己,失血過多,所以渾身僵硬了,還剩最后一口氣了,那個給小姐送水的丫頭不知道情況,進來就被這個丫頭給嚇到了。”話里話外把楚玉兒虐待丫鬟的行徑撇得干干凈凈。
黎娉婷臉色好看了一些,這些賤婢敢污了她寶貝女兒的名聲,她可不會放任,更不會允許有人說她女兒身邊的丫頭沒有規(guī)矩。
因此開口到“把那已經(jīng)自己病死的丫頭拖出去安葬吧,我們楚府可不流行薄待下人,至于這個丫頭,一點身為丫頭的本分,在小姐房里大呼小叫,實在是聒噪,給她一副啞藥趕出去吧,可不是誰都那么仁善只是小懲大誡?!痹捓镌捦鈪s是要活埋了那個丫頭,而另一個聽到自己要被毒啞扔出去的丫頭,直接暈倒了。
老嬤嬤揮了揮手,那兩個丫頭都被帶了出去,受傷的那個丫頭卻依舊保持著僵硬的跪著姿勢,已經(jīng)冰冷僵硬了,如果不是心口還在微微的鼓動著,都以為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
楚玉兒在那個小丫頭送水進來尖叫的時候,就已經(jīng)醒了,可是她還是在裝睡,她沒有睜開眼睛,她很害怕,她不怕母親知道她打罵丫鬟,她只是很怕母親說她有失身份,這些話都讓楚玉兒心被撕碎了一樣痛,好像在提醒她,她也是一個身份低微的丫頭,才那么小家子氣跟丫頭計較,并且親自懲罰丫頭,她心里很難受。
她不似母親那般高貴,母親敢跟朝陽長公主打對臺戲,還把朝陽公主那樣的天之驕女給逼到和親他國,就是因為母親是個完美的人兒,所有人都要捧著母親,可自己不一樣,自己的父親只是一個小小的五品官,皇外祖父再喜歡自己,自己也是楚家的孩子,不是司徒家的孩子,母親高貴是因為母親是司徒家的孩子,母親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可自己不行,自己想要跟舅公家的大表哥玩,想要跟太子舅舅家的哥哥姐姐玩,可他們都看不起自己,自己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她每次跟皇外祖父告狀,皇外祖父都只能嘆息說到,只要自己乖一點,他們就會喜歡自己了,可是母親想要干什么,皇外祖父就幫母親干什么,為什么到了自己就不可以,就因為自己是楚家的孩子,為此楚玉兒深深的自卑著,根本學不會母親睨視天下的心態(tài),所以她覺得只有在欺負那些下人時才能找到自己才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的感覺。
黎娉婷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jīng)在自己的盛寵光芒下深深的自卑著,她輕輕的掀開了楚玉兒的被子,用好似天籟的嗓音說著“娘的乖玉兒,你可是咱們衡晉國最尊貴的小姐了,房里怎么能只要一個小丫頭值夜呢,你可是要拿出大家小姐的身份和氣度呢?!?p> 可楚玉兒就是不睜開眼睛,她生氣了,她不像母親可以覺得這個天下都是她的,所以不屑跟螻蟻計較,難道在她自己的地盤,自己的丫鬟她都不可以處理嗎?為什么母親總要說她小家子氣,她也想大氣,也想有個做皇帝的父親,但是自己的父親卻連高官都算不上,自己也只能苦哈哈的跟著父親每年到處上任。
別以為她不知道,她已經(jīng)八歲了,她知道這是皇后姨婆干的,就因為皇后姨婆恨母親,卻拿母親沒有辦法,就撒氣到父親和自己身上,在太后娘娘身體越來越不好之后,皇后姨婆斷了宮里給母親的公主份位的東西,使勁折騰著父親,皇祖父卻因愧疚著朝陽姨母,而睜只眼閉只眼,只能盡力照顧到母親,對于自己這個楚家人,皇外祖父可照顧不到,現(xiàn)在母親的一切都是皇外祖父私下照顧母親,雖然母親依舊生活得很好,可自己卻沒有一個厲害的教養(yǎng)嬤嬤,皇外祖父畢竟是男人,根本不明白,一個好的教養(yǎng)嬤嬤對姑娘家高貴的教養(yǎng)是多么的重要,自己每次進京,都好似一個鄉(xiāng)下丫頭一樣,穿的再華貴又怎么樣,每次皇外祖父提出要給自己嬤嬤,皇后娘娘都是派一些看似很好卻古板刻薄的人,要么就是擠兌自己一個楚家人竟然想做宮里的司徒家人的做派,難道又想勾引司徒家的人,想嫁進皇家嗎?說自己是個五品官員的女兒,想進宮那可是要看父親的官職來的,自己連側妃都沒有資格,要么就是根本不愿意對自己好好說話的人,自己只能憋著,然后說不要這些嬤嬤,母親只知道圖自己痛快了,卻不知道自己受了那么多的擠兌,母親是高高在上的人兒,自己卻好似地里的泥,每次皇后娘娘和那些公主姨母看自己,都好像是防著最惡心的東西一樣,不準那些郡王,世子跟自己一起玩,說自己從太外祖母開始,一家子都是狐貍精,是污穢,讓人惡心,讓自己沒有辦法告狀,只能受著這些委屈。
想到這里,楚玉兒眼淚流了下來,不肯再想下去了,也不再裝睡了,睜開一雙如葡萄般的圓溜溜的眼睛對著母親大吼“我就是個五品小官家的丫頭,不似母親那樣完美高貴,我就是小家子氣,就是只配打罵小丫鬟,誰讓我沒有個好父親,誰都看不起我,嗚嗚嗚嗚嗚~~~~~~~·”
黎娉婷氣得一下子站起來了,指著楚玉兒說不出話來,胸口激烈的起伏著,她從來沒有這么生氣過,哪怕是朝陽那個賤人都沒有把她氣成這樣,因為父皇永遠都是偏袒自己的,相反都是朝陽那個賤人被氣得跳腳,甚至不顧一國嫡出公主的身份在大庭廣眾之下以死相逼,可現(xiàn)在,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孩子,竟然這樣對自己說話。
楚玉兒的哥哥楚人杰這時剛好來到房門前,聽到妹妹的話,他眉頭緊鎖,好似完全不知道妹妹為何會有這么大的怨念,自己時常跟在父親身邊讀書,父親經(jīng)常告訴自己,男子當自強,父親才二十五歲,就已經(jīng)是五品大員了,父親才華橫溢,為人瀟灑,那些比父親年長許多的人才僅僅只是個秀才,楚人杰非常佩服自己的父親楚恒,父親待自己也是費盡心思,給自己取名人杰,希望自己是人中龍鳳,更是手把手的給自己啟蒙,自己才八歲,已經(jīng)將四書五經(jīng)都粗略了一遍了,人人都道自己是下一個狀元,楚家會一門雙狀元,而父親待妹妹玉兒,是如玉般美好的人兒,父親怕母親和自己還有妹妹受到委屈,拒絕了很多人送的美妾,得罪了不少人,更是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了妹妹,妹妹一直跟在母親身邊長大,金尊玉貴,雖然皇后娘娘不喜歡自己的母親,可皇外祖父和太后娘娘對自己兄妹那可是好到不行,什么好東西都留一份,連正經(jīng)的皇子皇孫都沒有,可現(xiàn)在自己卻聽到妹妹責怪自己父親官職低微,責怪母親身份高貴,壓住了她的光芒。
楚人杰完全沒有想過,自己的妹妹就是因為從小在黎娉婷身邊長大,聽著黎娉婷享用的那些奢華,黎娉婷的特殊地位,黎娉婷把皇后母子都逼得沒有退路的風光戰(zhàn)績,黎娉婷有自己母親牢牢占據(jù)這皇上的心,能為黎娉婷保駕護航,過得肆意瀟灑,黎娉婷的母親寧愿受委屈也要讓黎娉婷尊貴無比,可楚玉兒卻相反,黎娉婷從小尊貴慣了,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她根本不懂楚玉兒這個做女兒的想法,楚玉兒是黎娉婷的骨血,但黎娉婷如同天上的云,楚玉兒自己卻那么卑微,黎娉婷根本不會顧及自己女兒也想要尊貴無比的想法,價值觀完全被黎娉婷給扭曲了,不肯腳踏實地,想著黎娉婷身份高貴,任何東西都唾手可得就是因為有一個皇帝父親,而楚玉兒自己卻沒得到公主的待遇,所以她心里依舊快被黎娉婷的盛寵給吞噬掉所有的理智了。
楚人杰進來,呵斥著“玉兒,快給母親道歉,你看你把母親氣成什么樣了,父親可是天下少有的青年才俊,年紀輕輕已是五品大員,誰不羨慕咱們有個好父親,你怎可如此心胸狹窄,你我自小受盡了寵愛,全是母親的緣故,你今日竟然怨恨母親讓你不夠尊貴,你太讓我失望了,圣人有云,父母養(yǎng)育之恩大如天,你如此頑劣,叫為兄實在生氣?!背私芤槐菊?jīng)的說到。
黎娉婷已經(jīng)緩過神來,滿眼通紅的,我見猶憐的說到“嬤嬤過來替小姐梳洗,今日之事,誰敢說出去,定斬不饒?!比缓竺嗣约号畠旱念^。
“玉兒,娘的寶貝,娘知道,在京城你受了委屈,因為娘與皇后關系不好,連帶著你也被那些郡王世子家避諱,可你要記得你是你皇外祖父最疼愛的孫輩,你這樣說,你皇外祖父會難過的,你父親也會難過的,你父親那么疼愛你,你都忘記了嗎?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已經(jīng)是大姑娘了,再過幾年就要說親了,你這樣跟一些下人計較,就是目光短淺,這些人不會礙著你什么,你不喜歡就叫人處理了就是,你要對付的是真正對你有威脅的人,整個衡晉國,對娘有威脅的,只有朝陽,所以娘與朝陽勢不兩立,其余的那些王公大臣家的小姐公子,沒有一個人是娘的對手,無論他們再怎么嫉妒娘親,他們在娘親面前都只得乖乖的裝孫子,所以娘親根本不把他們看在眼里,他們只是秋后的螞蚱,平時就是給娘親逗樂趣玩的,娘親高興的時候,就看著他們那里看著娘親恨得牙癢癢卻拿娘親沒有辦法的樣子,不高興了,就讓人處理掉他們,但娘親不會跟他們一般見識,他們只是螻蟻,你要跟他們計較,你就跟他們再一個水平上了,難道你想做螻蟻嗎?玉兒,娘親告訴過你,你是最尊貴的大家小姐,比起那些郡主要尊貴得多,娘親告訴你不喜歡的人叫人處理掉好了,但是不要自己動手,你是在降低自己的身份,明白嗎?你自己好好想想,待會自己好好在馬車上反省,晚上見到你父親,你敢對你父親不敬,不要怪娘懲罰你?!?p> 獨留那個老嬤嬤給玉兒梳洗。
在轉過身準備出去的時候,又開口到,“人杰,你跟在你父親身邊,能學會敬愛你的父親,這點很好,但是你忘了要友愛你的手足,你妹妹再不對,你都不可對你妹妹說出如此重的話,你好好跟你妹妹道個歉,然后回去收拾東西,我們要準備出發(fā)了?!?p> 回到房間,黎娉婷自言自語的問道:“紅兒,你說玉兒這丫頭怎么變成這樣了,不知道哪里學來的一身小家子氣。”
紅衣婢女當然不能順著黎娉婷說楚玉兒不好的話,“夫人多慮了,小姐那么一個可人兒,怎么會是小家子氣得人,肯定是小姐身邊的人不好,讓小姐生氣了,小姐年紀還小,沒有什么心機,生氣了就想著出氣了,哪里會想到那么多,咱們小姐是單純呢,很容易被人蒙蔽的,夫人好好找個和善點不讓小姐討厭的教養(yǎng)嬤嬤在身邊提點一下小姐,小姐那么冰雪聰明,一定會成為全天下讓人人人都想求的尊貴人兒呢。”
“對,玉兒已經(jīng)八歲了,以前教養(yǎng)嬤嬤她都不喜歡,我想著她小,也就沒有強求,看來下次回去,要叫母親幫著找一個適合玉兒的嬤嬤了。”
不多時,一個成跪著姿勢的人被裝進了麻袋,從后門處抬了出去,那個暈倒的丫頭也被灌下了啞藥扔到了路邊上,那個拿著鐵鍬的大漢對扛著麻袋的人說,“兄弟,等會就要出發(fā),這個要埋掉的人還要去買棺材葬下,我怕來不及了,要不我們拿一點錢給旁邊的乞丐,叫他們代勞吧?!?p> “那好吧?!闭f完那個大漢快速的走到墻角邊的一個乞丐身邊,扔下了五兩銀子,指了指那個麻袋里僵硬的人,叫乞丐幫忙埋了,然后快速的回到了客棧。
兩刻鐘后,所有人都準備出發(fā)了,而李麻子也早早的等在了吉祥客棧的門口。
“林大人,可以出發(fā)了嗎?”李麻子恭敬的稱道。
“出發(fā)吧?!?p> 李麻子在前面開道,林副將又騎馬到黎娉婷的馬車旁恭敬的說到“夫人,我們現(xiàn)在要啟程了,夫人昨晚吩咐的事情,小人已經(jīng)安排好了,買好了幾籠雞鴨和兔子,中午能到下一個歇腳的地方,鏢局的人說那里有一片方圓好幾公里的莊園,地勢平坦,到時候可以請小姐射箭玩,很安全。”
“嗯,你安排得不錯。”
一行人出發(fā)了。
郊外,一個乞丐拖著麻袋,挖了一個小小的坑,沒有買棺材,準備把人扔下去,又看著麻袋還不錯,又把麻袋解開了,把麻袋小心的收了起來,看到滿身僵硬又傷痕累累的尸體,老乞丐還是下了一跳,本來打算跑了的,心里終究還是憐憫著,就把人推下了坑,然后剛剛一層薄薄的土蓋著,就轉身離開了,嘴里念叨著:“我可是好心埋了你,沒有把你拋尸荒野,這五兩銀子就當是你孝敬我的,下輩子可不要做下人?!?p> 不久天空下著小小的細雨,那層薄薄的土也被打濕了,一只猙獰的小手伸了出來,異常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