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森!”一個女人的聲音,伴隨著玻璃和車體連續(xù)地敲打,“至森,快救救我!”這個人是,尚云衣!
“云衣,出什么事了!你這樣突然跑出來很危險的!”羅志森有點焦急。
車門鎖開啟,有人開門迅速坐上車,央求羅志森快點啟動:“至森,我一早就在門口等你了!快救救我!沈立南在后面,他瘋了,別把我丟給他!”
尚云衣無助地哭起來,我不知道這一次又是她的編排,還是真遇到了什么事情,總之不好的預感翻騰著我的情緒。無論是哪一種情況,和她坐在一起的羅志森,都讓我擔心得要命。
“你冷靜一下,先把安全帶系好!”羅志森的聲音鎮(zhèn)定,讓我稍稍安心,但是緊接著我聽到了發(fā)動機不斷加速的聲音。
我知道無論我在這端說什么,此時的那邊也不會有回應。即使羅志森想起了守在電話一旁的我,也無暇分身;倘若尚云衣正巧發(fā)現(xiàn)這通電話,她會毫不猶豫地立刻切斷。除了靜靜地聆聽,我沒有更好的辦法去接近他們即將發(fā)生的事情。
“快點,至森,再快點!”尚云衣的聲音充滿了惶恐。
“你把安全帶系好!上高架了!”羅志森幾乎是吼著說,他們的車速應該是很快了。
我的心和血管被擰在了一起,握著電話的手心里已經聚滿了汗,我下意識地去找那枚戒指,它還在我的手上。
突然,電話那端傳來尚云衣的尖叫和羅志森的驚恐,連續(xù)猛烈的巨響,帶來了金屬的沖撞、車體的側翻以及輪胎擦裂的路面……它們深深地刺痛了我左手的中指關節(jié)。
有那么一刻我斷片了,然后我起身去翻找充電器,留下床邊的一片狼藉。我絕對不可以失去那端的聯(lián)系,只有這樣才能緊緊抓住生死未卜的人。
“羅至森?羅志森!羅志森!羅志森!羅志森……”我不停地呼喊這個名字,但是羅志森沒有回應我,任由我的聲音一次次地跌入谷底。
絕望、無助、恐懼……窗簾擋住了大部分陽光,只有微弱的幾層色彩,斑駁地將窗臺多肉的殘缺影像灑在地面。
眼淚滑落到嘴邊,苦澀地荼毒著我的嗓音,但我依然用這沙啞的音色去尋找羅志森那端的氣息,或許每個人都有在極度無力的狀況下嗅到死神的敏感,我不能停下,羅志森!一定要回來,無論你在哪里!
不知過了多久,電話里傳來一陣急促而混亂的聲音,有人在喊著:“120,這里,快,快!”
“羅志森!”我繼續(xù)喊。
“喂?我是交通執(zhí)勤民警陳良,請問您和車上的受害人認識嗎?”
“羅志森在哪?”我用左手抹去滿臉的淚水。
“受傷人員正被送往人民醫(yī)院,小姐,您是否可以配合我們……”
出了門,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懇求司機以最快的速度帶我到達人民醫(yī)院,急診室里亂做一團。
“請問剛才有沒有被送來的交通事故受傷人員?”我攔住這里每一位能看見的醫(yī)生。
“你是家屬嗎?三名傷者中有兩人正在搶救?!币幻o士走過來說。
“另一人呢?”我惶恐地睜大了眼睛。
“來的路上已經沒有生命體征了。你是哪一位的家屬?”
“誰沒有生命體征了?”恐懼包裹下的聲音在顫抖。
“那位女性已經死亡,另外兩名男性正在搶救。你到底是哪位家屬?”
“我是羅志森的家屬,他在哪里?”我用手挾持住護士的雙臂,我懇求她務必救回羅志森,“求求你,救救他!求求你……”
“哎,我們正在搶救,你跟我來辦理下手續(xù)吧?!?p> 我出門著急并沒有帶太多錢,更沒有帶出銀行卡,于是我給妮子聯(lián)系過去,她和伍悠很快就趕了過來。
“妮子,你說過,人生總會遇到一些時候,哭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手術室的大門,儼然是生死臨界點。
妮子抱著我,輕拍我的背,哭著說:“洛,沒事的,會沒事的。”
“妮子,我有好多話想對他說……”
“我知道,我知道。”
“我怕我們沒有機會了,嗚……”
“不會的,洛,你堅強一些好嗎?”
“妮子,我心里一直不踏實,我對不起小迪,但該被詛咒的人是我呀!”
“不要這樣說,羅志森他還在努力,你要給他點時間?!?p> 妮子陪我哭了很久很久……
“妮子,小洛,吃點東西吧?!蔽橛茙Щ貋硪恍┦澄?,而我的胃里沒有空間盛放它們。
一個熟悉的聲音喚醒了我:“黎洛小姐!”
我抬頭看去,是沈茂仁,他雙目失神,攙扶著身旁那位泣不成聲的中年女人,而這中年女人雍容華貴,尋著沈茂仁的招呼聲,一起看向我,想必這位就是沈立南的母親了。
手術室的大門開啟了:“沈立南的家屬在嗎?”
“我是!”沈立南母親應聲上前。
“我們是他的父母。”沈茂仁補充道。
“手術順利,傷者需送往監(jiān)護室觀察……”
我捂住自己的耳朵,并不單純是我因為肇事者脫離了危險而讓我憤憤不平,還因為羅志森仍在搶救當中生死未明。
手術室外諾達的地方,在過去的十幾個小時里,我只想守著離門口最近的方寸,守著時鐘一刻一刻地消失,守著月亮一出來就窺見有人哭泣……手術進行中的燈光熄滅了,我注視著生死大門的再度開啟,陸續(xù)有醫(yī)生從里面走了出來,他大聲喊著:“羅志森家屬在嗎?”
“我在?!蔽衣曇粑⑷?,起身走過去,沈茂仁不知何時又回來了,正站在不顯眼的一處角落,剛想走上前來,卻忽然止住了步伐。
“我是!”旁邊一位我聽過的中年女人的聲音,堅強有力,雖然她不像之前那么淡定。
“凌老師!”我望向由遠及近的中年女人,她手中攥著羅志森的手機。
“黎小姐?!彼蛭椅⑽Ⅻc頭,難以掩飾心痛的淚水,整個人已失去那日的神采。沒有誰比她的身份更適合“家屬”的定義了,她走向醫(yī)護人員說,“我是羅志森的母親!”
“好的,這位傷者情況比較復雜,手術雖然進行完了,但是仍未脫離危險期,即使能夠從深度的昏迷狀態(tài)中蘇醒過來,后期……”我的心臟隔著胸壁不停撞擊,眼淚已經無法釋放身體的壓力,我聽不到任何聲音,模糊的視線里只剩下大夫嘴巴的一張一翕,我似乎還依稀感受得到羅志森清晨留下的溫存,我分不清這究竟是夢還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