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是廚師,跟我住的也很近,從小吃他做的飯長大,可到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一年多沒有吃過他做的飯了,我也已經(jīng)一年多沒有跟小滿一起睡過了,我也已經(jīng)一年多沒有找朋友相聚的沖動了。我已經(jīng)感受不到周遭的任何溫情了,人世間對于我而言只是一個虛無的空間,灰白單調(diào),沒有任何值得留戀的地方。如果有,那就是四月帶給我的唯一的那一抹顏色,而這抹顏色卻是我永遠無法企及的絢爛,這個世界對我的殘忍已經(jīng)無以復(fù)加,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絕望和無奈。
而現(xiàn)在,我唯一賴以生存的這僅存的一抹無法企及的顏色也已經(jīng)離我遠去。我辭去了工作,離開了四月,我痛苦萬分,我無法跟入畫幸福生活,更無法帶給四月幸福,我獨自忍受著內(nèi)心一次次的煎熬,看著日出黃昏,聽著斷雨殘云。我閱讀一本又一本的書,寫下寄托哀思的感觸;我觀看一部又一部的電影,記下觸景生情的領(lǐng)悟;我創(chuàng)作一首又一首的詩歌,抒發(fā)無以繾綣的愁緒。
如此悲傷的情境我曾是刻骨銘心的體會過的,同樣的悲傷卻因為無奈和無助這兩劑調(diào)味料的加入而產(chǎn)生了更加難以消解的化學反應(yīng)。我曾經(jīng)所有的經(jīng)驗沒有絲毫的用處,原地跌倒卻又在螺旋上升著的苦痛始終折磨著我,這是人類無法避免的苦痛,要愛就必須要承擔的苦痛,沒有人能幸免,沒有任何經(jīng)驗可以累加。
同樣的一天又這么同樣的結(jié)束了,我洗漱完畢準備回房睡覺,電腦里正隨機播放到Charlie Puth的《We Don't Talk Anymore》,這是四月喜歡的歌之一,而我們也真的不再說話了。我不能就這樣關(guān)掉,不是因為這是四月喜歡聽的歌,其實我根本無法平靜的欣賞任何一首四月喜歡過的歌,這里的每一個旋律每一個音符都跟她有不明所以的關(guān)系。我不能關(guān)掉僅僅是因為空氣實在太安靜了,比起這首歌,這安靜的空氣使我更難以平靜。我用手機打開音樂播放軟件,并且選擇播放Pet Shop Boys的《Go West》,不是因為四月喜歡聽英文歌所以我也喜歡聽,恰恰是我的英文已經(jīng)爛到無以復(fù)加所以根本聽不懂歌詞在唱什么。人在開心的時候聽歌曲,在悲傷的時候聽歌詞,聽不懂在唱什么在這時候是一件幸福的事,而這首歌又剛好跟四月沒什么關(guān)系,并且旋律熱情昂揚,比較適合這死氣沉沉的氛圍。
等到手機的音樂響起,再將電腦關(guān)機,周圍的空氣應(yīng)該分不清這旋律的來源,而我也應(yīng)該聽不出有任何的區(qū)別。我安靜的躺在一個人的房間,窗外開始淅淅瀝瀝下起夜雨,我的思緒隨著雨聲飛到不遠處的所在,那里有四月存在著的氣息,我們離得那么近,只需要一次發(fā)足狂奔我就能進入她存在的領(lǐng)域,就能看見她的笑顏、聞到她的味道、感受她的氣息、聽見她的聲音。我們近在咫尺卻有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將我們分離,可我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坐以待斃,接受時間殘忍的審判。
我想起一次工作餐后的午休,天也是淅瀝瀝下著小雨,正準備回家小憩的我在門口遇到了去附近街道閑逛的四月、靜怡和夢夜,她們?nèi)齻€是最要好的閨蜜,只是夢夜不常跟我們一起玩游戲,并且工作上也鮮有來往,所以較為生疏。
我們都沒有預(yù)料到外面正在下雨,而門衛(wèi)處的公共用傘又僅剩那么一把,幸好靜怡的車就停在不遠處,于是跟夢夜一起去車里拿傘,而我跟四月就在門口等她們。我們雖是有一小段同路,終是不同歸的,有誰是同路同歸的呢?同路的總會離散,若是日久有緣,恍然間殊途同歸,亦是大大的幸事了。
而此等幸事此刻是不會發(fā)生在我身上的,我是能感受到四月傳來的一絲溫度的,她的眼神是有信息的。但這信息是如此的隱晦,被一層層密碼蒙住,而我是得不到破解這信息的密碼本的。
“要不我還是上去拿把傘吧?!蔽艺f道。
“啊…”我聽出了些許失落。
“算了,雨也不大,希望我等下回來也不要下大?!?p> 我接過她手中的傘,我們在同一個屋檐下,能看到她有一絲小小的竊喜,不過這也許只是我一廂情愿的認為而已。
方靜怡跟夏夢夜也撐著傘出來了,夢夜打趣說遠遠的看真像一對,我也順勢回歸到演員的狀態(tài),弓起手腕對著四月道:“來,挎著吧!”
她如花笑靨的張開雙手合抱著自己:“不,我要抱住自己!”
我恨不得當下轉(zhuǎn)過去一把摟過,緊緊不放,可也只能是恨不得。
很快,我們有說有笑著就要分道揚鑣了,早知是要分別的,終歸是要分別的。她握過我的傘把,我顧自看向要去的方向,但手仍不覺慢放了約零點五秒,多希望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零點五秒,因為那微涼的手實實的碰觸到了我。時間——真是殘忍的東西,一刻也不能停留,滾滾而去。
我戴上外套的帽子,向家去,聽見微微一句“再會”,我并不回應(yīng),也無需回應(yīng)。
家里一切如我早上離開時那般,我不愿多想,也不愿多動,放空自己,平臥在沙發(fā)上,蓋上毯子,小雨的滴落聲像一支催眠曲,空氣的溫度跟她手的溫度一致,不差絲毫,我能真實的感受到,我在這溫度和雨聲里蒙蒙睡去。
鬧鐘把我喚醒的時候窗外的雨似乎略大了些,我把這個“噩耗”告訴了她,我是希望這雨能越大越好的,我是幻想著能在我倉皇躲雨踽踽踱步的時候,她能撐著傘向我走來,這樣我就可以真真切切的明白了她的心意,我可以肆無忌憚的將她摟入懷中,一切的一切都可以不管不顧。
只是當我走進辦公室,她安然的坐在位子上,我才明白這一出自編自演的戲劇是多么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