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第二天早上六點四十準點到教室的蕊雨,正盤算著放下書包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用水杯去水房接杯開水暖暖凍僵了的手,卻驚訝的看見自己的課桌上正放著杯奶茶,粗大的吸管口還有騰騰的熱汽向外冒。
她只好提高了聲音問:“誰的奶茶?能拿走嗎?”
教室里全是剛到的同學,大多都在低著頭狼吞虎咽悄悄的對付早餐。
雖然班主任三令五申不準在教室內吃早飯,但每天早上進教室,空氣里依然飄散著各種早點的味道:包子、油條、面包、奶茶、豆?jié){等等。
整個教室內都是鬧嚷嚷、進進出出的同學,沒人理會蕊雨的詢問。
蕊雨只好將詢問的目光看向肖天宇,肖天宇悄悄地指了指前排的彭浩。
前排的彭浩此時已經又是老姿勢:左手撐頭,右手下是翻開的書,低垂的頭剛好讓臉正對那本攤開的書,旁邊的人一看他這個姿勢都會認為他正在認真學習,不過熟悉他這個姿勢的蕊雨知道,他又在夢周公了。
猶豫再三,蕊雨還是輕輕地推了下彭浩問:“能不能把你的奶茶拿走?打翻了,我不負責哦。”
她看見彭浩嘴唇動了下,不知道說了句什么。
她只好再推推他。
彭浩終于坐直了身子回頭撂下句:“奶茶是給你的?!比缓笥謹[好姿勢繼續(xù)睡覺。
蕊雨懷疑的目光看向肖天宇,指指彭浩,再指指奶茶,最后指著自己:我沒聽錯吧?
看見肖天宇肯定的點點頭,蕊雨拿過奶茶捂著手:哇,舒服,管他呢,我可是有人證的,他說的奶茶是給我的。
那天喝完那杯熱呼呼的奶茶,蕊雨覺得她在班上的處境或許也沒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月考如期而至,教室里所有的課桌都被拉開。
雖然十一班一直是全年級掉尾巴的班級,但教學方法卻和其他優(yōu)班一樣,才高一,都隱約聞到高考沖刺的硝煙味。
每個月一次月考,兩次月考后是期中考試,再兩次月考后就是期末考試,一學期就結束。
肖天宇撫著胸口對蕊雨說:“我經常是還沒從上次考試的打擊中醒過神來,下次考試的卷子又擺在我面前了,這一個接一個的打擊讓我幼小的心靈怎堪承受,偶的個神??!”
蕊雨笑著看肖天宇裝怪,她更高興的是自從她幫肖天宇找學習方法之后,他性格開朗了很多,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緊張兮兮的除了學習還是學習,而且他的成績在明顯的提高,寒假補課短短的一個多月,他已躍居于班上中上排名。
每次排名出來后,蕊雨都會豎起拇指給肖天宇。
他通常會右手握拳平胸,高揚頭,目光直視前方一副慷慨就義的姿勢說:“革命還沒成功,同志還需努力!”
然后倆人擊掌加油。
上課鈴響,數(shù)學考試開始。
蕊雨有條不紊的答完題,看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她準備再檢查一遍,無意中瞟見肖天宇左手正慢慢地從課桌上滑下來伸向抽屜里面的書。
她突然很大聲的咳嗽,眼睛盯著面前的卷子,卻在使勁搖頭。
監(jiān)考老師走到她面前,敲敲她的桌子示意她安靜。
老師走開后,她看見肖天宇在認真的答題,再沒把手放下課桌。
還有最后十分鐘考試就結束了,多數(shù)同學都在做最后的檢查。
突然聽見監(jiān)考老師嚴厲的聲音:“拿出來!”
所有同學都抬頭望去,看見監(jiān)考老師從王詩怡的課桌里面拿出一本攤開的書說:“你的考試成績?yōu)榱??!闭f完就準備收她的卷子。
王詩怡突然發(fā)瘋般護住自己的卷子,用牙咬、用手扯監(jiān)考老師伸過來收卷子的手。
一個要收卷子,一個要護卷子,年輕的監(jiān)考老師可能也從來沒有遇見這樣的事,兩人很快就拉扯起來,并從前面扭到教室的最后面。
所有的同學開始躁動起來,在一片混亂中聽見王詩怡哭著叫了聲:“老師打人了!”
然后就聽見很多男生拍著課桌喊:“老師打人了!老師打人了!”
等到政教主任和班主任趕來時,高一十一班外面已經被其他班的同學圍得水泄不通,教室內監(jiān)考老師被十一班學生團團圍住,地上躺著還在嚎哭的王詩怡。
好不容易驅散看熱鬧的同學,鎮(zhèn)住了起哄的那幾個學生,被扶起來的王詩怡除了頭發(fā)凌亂的散開了,沒有其他傷。而那位從其他班借調過來的年輕監(jiān)考老師就比較狼狽,衣服被扯掉了一粒紐扣,臉上、脖子上有一道道的抓痕,有的還在滲血,一只手上還有整齊的牙印。
王詩怡面對老師的那些傷痕,堅決不承認是她造成的,并聲稱自己被老師打得這痛、那痛、全身都痛。
政教主任只好說:“那只有請你家長來協(xié)助調查清楚這件事哦,把你家長的電話告訴我?!?p> “不用了,我已經打電話通知我媽了?!?p> 聽見王詩怡這句話,蕊雨突然意識到,好像自從上次王詩怡說她偷手機事件后,沒過兩天就看見她在使用她的那款諾基亞手機!
為什么?不是丟了嗎?不是被我偷了嗎?沒人給她這個曾經的當事人一個解釋。
還沒等蕊雨從忿忿不平中抽出自己的思維,就聽見教室外有女人粗大嗓門在叫:“詩怡啊,媽媽來了,你們把我們家詩怡怎么了?乖女兒,別怕,媽媽來了?!?p> 人未到,聲音先到,氣勢奪人。
“媽…….”早已不哭的王詩怡又開始抽泣,哭音中滿含委屈。
在全班師生殷切期待的注視下,那位王媽媽現(xiàn)身在門前,胖胖的身上穿了件五顏六色的外套,冬天的厚衣服一般很難把這么多顏色給拼湊在一起,蕊雨心中暗暗佩服王媽媽到哪兒搜尋出這件多彩的衣服,那張圓臉上的五官,每個看見的人能記住的就是紅得像猴子屁股的雙頰和一張艷麗的紅唇。
整個人像一個五彩球一樣移動到了王詩怡面前,聲音雖粗卻柔得要出水:“乖女兒啊,媽媽來了,有什么事,媽媽會為你做主的啊。”
這樣的母愛讓在場的人都心生感動。
下一秒,聲色厲俱的對著三個站在她面前的老師吼:“你們他X的X,敢打我女兒?是不是活膩了?誰?誰動手打的?自己給老娘站出來?!?p> 三個人類靈魂工程師被罵得目瞪口呆的時候,班主任劉老師反應最快,跨上一步攔住王媽媽準備給她解釋一下事情經過,劉老師以為憑她是王詩怡的班主任老師,又在家長會上見過的情面上,王媽媽會多少講點道理。
但是……
很多事都因為有了“但是”這個轉折詞后,結局就不怎么皆大歡喜了。
“解釋個X啊,你看我女兒都被打得這個樣子了,解釋有X用…….”后面又是一串的粗話,估計班上很多同學一輩子都沒今天聽見的臟話多。
關鍵時刻政教主任表現(xiàn)出了他作為領導的氣質,在渡過了最先被罵得狗血淋頭的不適應期后,政教主任冷靜的說出了一句話立即殺住了王媽媽后面那些滔滔不絕的肯定也不怎么好聽的話。
“如果你想你女兒被勒令退學的話,你請隨意?!?p> 聽見這句話后王詩怡抬起掛著淚的臉緊張的抓緊她媽媽的胳膊,王媽媽則用手捂住了她剛才還源源不斷向外輸出臟話的嘴。
看見起到威懾力,政教主任拿出領導的身份說:“通知你來,是來解決問題的,不是讓你來罵街的,你這個態(tài)度對解決問題有幫助嗎?王詩怡考試作弊這件事的性質是很惡劣的,至于她和小于老師到底誰先動手,到底誰打了誰,等查了監(jiān)控就知道了。”
情緒激動的十一班師生們居然都忘了每個班都有監(jiān)控這事。
小于老師長出一口氣。
王詩怡臉色灰白。
“Like Mother Like Daughter?!比镉贻p嘆一句。
“剛才考試那道幾何函數(shù)題的公式,我都記得在書上的哪一頁,但就是想不全公式,所以一沖動就差點干傻事,幸好你提醒我,否則現(xiàn)在在那兒和老師糾纏的就可能是我了?!迸赃呅ぬ煊罱K于等到蕊雨開口說話,他一直為剛才考試時的愚蠢行為惴惴不安,想向蕊雨解釋又害怕她因為剛才的事瞧不起自己。
蕊雨像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過問:“剛才什么事?”她相信肖天宇看見眼前正在發(fā)生的事情,今后絕不敢再有這種愚蠢的行為。
“你剛才說的那句英語什么意思?”肖天宇用眼光表達謝意,同時不放過任何可以向她請教學習的機會。
“有其母必有其女。”蕊雨翻譯到。
“不應該是The mother must have her daughter嗎?”繼續(xù)孜孜不倦的問。
“你那是呆板的字義翻譯,美式口語就是我那句?!?p> “不會吧,還有口語說法?我連課本上的語法還沒弄懂呢,偶的個神啊……”
于是,月考那天,高一十一班發(fā)生的奇事本就很多了,更奇的事情是有人看見在吵鬧得像炸了鍋的教室里面,某個角落處兩個學生居然在淡定從容的討論學習英語。
幾天后學校的通知下來:鑒于王詩怡同學此次月考中作弊一事性質惡劣,并在錯誤發(fā)生后態(tài)度不端正,故校辦公室決定給予王詩怡同學記大過一次,留校觀察一年,此份通知將記錄入檔案。
一時間,各種傳言滿天飛。
據(jù)說:相較于那天王詩怡和她媽媽的態(tài)度,那個明顯溫柔化了的“態(tài)度不端正”的措辭,是王媽媽好幾次和女兒一起攜帶了各種水果、補品前往看望病假期的小于老師的結果。
據(jù)說:最開始校方的決定是讓王詩怡同學直接退學。
據(jù)說:最后的那個記大過的決定是王爸爸托了無數(shù)的關系,最后才弄下來的。
據(jù)說:……。
高一十一班的流言從沒停止過,只不過經常更換主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