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后,二人出現(xiàn)在街角的一家面館中。
陸雨初吃的很慢,每一口都像是珍饈美饌一樣,舍不得咽下。林燁書滿是心疼,一面溫和的遞上一杯水,一面起身招呼老板娘結(jié)賬。
吃完后,陸雨初把盤子往面前一推,雙手癱在桌子上。林燁書淡淡的看著她,想了一下,開口問道:“去哪里?”
“哪里都行,反正我也沒地方去?!标懹瓿跆痤^,“我身上身無分文,以后就跟著你了。”
林燁書默然,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間定格。他很快說道:“跟我回去吧,回J市,我在那邊有幾個朋友,也有一點事業(yè),至少可以讓你安穩(wěn)下來……”
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似乎過分啰嗦了。想要努力規(guī)劃出一個未來讓她走上正軌,但越說越亂,連自己劃出的圓似乎都并不是那么令自己信服,最后訕訕的閉上了嘴,任由陸雨初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
片刻后,陸雨初大大咧咧的向后靠著,眉宇之間有了幾分戲謔:“哦?J市,我聽說過那里?!?p> 林燁書想起他打給段錦的電話,現(xiàn)在正是開學季,想要找一個能接受旁聽生的學校應(yīng)該不難。只是眼前陸雨初的樣子,怎么樣也不像是會安心去學校讀書的人。
“你到那邊去了,給我找一份工作吧?!标懹瓿跹燮ぬЯ颂В骸叭缓笪业氖戮筒灰愎芰?,從此以后,你我就是陌人?!?p> “雨初,你別這樣……”
林燁書有些艱難的開口:“一切等到了那邊再說,好嗎?”
他語氣中甚至帶上了幾分的哀求,只求幾天的時間,能讓面前的她安靜下來。到了J市后,就算她不愿意去讀書,自己也可以接受——只要她能夠安穩(wěn),便是眼下最大的奢求了。
“你如果真的關(guān)心我,那四年前,你就不應(yīng)該放手?!标懹瓿跛菩Ψ切Φ目粗?,努力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當時的你,就決定了現(xiàn)在的我——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會是現(xiàn)在這樣!這四年來——你到底在哪里???”
這本來應(yīng)該是林燁書問她的話,此刻卻被陸雨初拿來反問。林燁書沒有回話,只是雙手抱頭在桌上,喉間滾出一陣陣低沉的悶聲。
他沒有資格去反駁。
陸雨初一把抓起桌上的碗,狠狠對著林燁書的腦袋上砸去!陶瓷做的碗在林燁書咫尺之遙的地方碎裂滿地,有幾道碎片劃破了他的臉頰,留下道道鮮紅的血跡,煞是駭然。
這么近的距離,陸雨初如果想要砸到林燁書的頭上,是完全不可能失手的。林燁書抱著頭的雙手放下,任由血液流落滿臉,再滴落在桌上。
有無數(shù)道目光愕然的望了過來,看著這個臉上還帶著稚氣的女孩恃高的看著一個低頭坐在桌前的男人,滿臉憤怒。有一個好心人過來遞上一張紙,卻被林燁書輕輕回絕。他不想擦去,而想要讓陸雨初繼續(xù)發(fā)泄——一直到她愿意跟他回去為止。
這一次,他不會放手。
看著落下的血跡,陸雨初似乎也呆了一下,有些萎然的坐回桌上。感受著周圍無數(shù)赤裸的目光指責自己,如同無數(shù)利劍,想要把本就脆弱的她徹底剝開,曝曬在空氣中,不留半點余地。
半響后,林燁書抬起頭,兩道目光在布滿血的臉龐中射出柔和的光,伸出一只手,淡淡的說:“這里人多,我們離開這里吧。”
陸雨初看著那帶著血跡的手,卻久久不肯伸出手去。然而林燁書接下來說的一句話,卻讓她防備不多的內(nèi)心徹底擊潰:“這一次……我答應(yīng)過的事,無論如何都不會食言?!?p> 一個竭盡全力想要武裝自己內(nèi)心柔弱的人,終究被這輕輕的一句話,徹底崩碎了所有防線。
這一瞬間,他知道,她給出他想要的答案了。
“你說,你還欠我一個承諾,是嗎?”陸雨初抬起頭,認真的看著林燁書,眼中有光閃動。
那是一個至死都不能違背的承諾。
需要一生去完成。
沉默在二人之間開始膨脹,與周圍的熙熙攘攘顯得格格不入。林燁書沒有回答,他的思緒中早已飄忽在了四年前的某一個雨夜,那個夜晚,他做下了需要用此生去填補的抉擇。
他看到了那道白光,從視線中一閃而沒。這讓他心底某一處地方從柔軟變得堅強起來,所有的躊躇,彷徨,思量,徘徊全部隱沒不見,只剩下篤定。
責任。這兩個字從未有一瞬間在他的心中,如此沉重。
陸雨初忽然笑了,她一下站了起來,雙手撐著桌子,眼神直直的看著林燁書,讓他可以看到她眸子最深處的一點影像,那是他的臉。
“燁書,我想嫁給你?!彼f的很慢,卻異常平緩:“我愛你?!?p> ……
別墅之內(nèi),除了林燁書之外,其他還在啟示之中活下來的人全部都回歸了。除了徐紫箐和左然之外,出乎意料的是,倪嵐也活了下來。
倪嵐原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但在跳下水的那一瞬間,隨著水流直接被沖出了那座山的范圍,她知道自己誤打誤撞之下,居然碰到了生路。所幸的是水流雖然湍急,但并不如何深,憑借并不如何出色的游泳技術(shù)勉強上岸后,她立刻找到了王小能。王小能想通過電話把訊息告訴伊劍峰,卻發(fā)現(xiàn)無論如何也打不通電話。
在啟示之中,屏蔽外來的手機信號是非常常見的事情,而且就算接通了,誰也不能保證電話那頭是人是鬼,往往會墜入陷阱……林燁書和伊劍峰的通話,似乎是一個奇跡。
總算是活下來了……大喜過后的倪嵐有些難以置信。但有了柳雅然的悲劇,從此以后陷入啟示的人,日常必須要承受的訓練又多了游泳一個項目。
接下來的日子,似乎都非常平靜,畢竟啟示也不是每天都有的。這樣平靜的日子足足持續(xù)了有半個月的時間,一直到進入十月份,都沒有發(fā)生過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