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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異妖

第三十九章 兩不相得

大唐異妖 隨風行走12 2148 2019-01-10 19:06:37

  群賢一坊,于《蘭亭集序》中有一言:群賢畢至,少長咸集,此處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群賢代指的是一眾德才兼?zhèn)渲耍嘿t坊似乎也帶有一眾德才兼?zhèn)渲斯簿垡环恢狻?p>  由此可見此坊命名者對此坊的宏愿期待,事實上每年科考時,入京考試的讀書人都愛食宿于群賢坊中。

  長安酒肆中甚至流傳如此一則趣事,一名求學的南方學子入長安學習,卻是在各坊聽不到一絲讀書聲,怪哉道:讀書人今何在?路旁賣柴的樵夫笑言:在群賢坊中啊。

  群賢坊中近千戶人家中燈火跳動,坊中長長的深巷酒肆中,入夜便是酒香飄出巷口,間隔戶各戶的小道中,挑著紙糊燈籠尋醉的,提著酒壺和裝著下酒小菜的紅木食盒走門串戶的,更有房舍中讀書聲響徹長夜。

  劃開坊中東西兩邊的街道上,徐良對這個住滿讀書人的坊里有了一番新的見識,坊中孩童從小便是被這些讀書聲長養(yǎng)著,教導著,想不成讀書人都難。

  他邁動著步子在坊中愈行愈深,漸漸間,道路兩旁燃燈的人家越來越少,熱鬧的人氣也逐漸隱匿起來。

  他停了下來,環(huán)視周圍人家,已然無一戶人家亮燈,微風吹來,他吸吸鼻子聞到隨風刮來的一股子積塵霉味,顯然這片地方已經(jīng)久未有人居住,又抬眼看向前方。

  不遠處一片空曠地帶上立著幾面殘破的灰墻,加快步子越過灰墻便瞧見一堆瓦片殘墟,烏黑的木頭梁木混雜其間,久未清理,已是一片雜草叢生之景,哪里還能瞧出是一座廟。

  瞧見此景,徐良也不禁暗自犯嘀咕,但還是想著嘗試一番,蹲下身子在草從中摸索一會兒,如愿以償?shù)膶さ綁K手掌大小的石頭,將立著的雜草壓得與地面齊平,便是用石頭敲擊地面。

  輕三下,緩三下,重三下,最后停三息時辰,如此不斷重復,道家與三結(jié)緣,三可生萬物,上香上三根,鞠拜是拜三拜。

  咯,咯,咯聲以一種特別的韻味響徹這片無人的荒廢廟宇,敲碎了平靜,不知何時起風了,徐良目光微凝,手下加快了敲擊的節(jié)奏,在外人聽來這像在敲著一首曲子,在有些東西聽來,這便是擾人清靜的禍根。

  “停下。”聲音極淡極輕,如風刮進了徐良耳朵,尋常人是聽不得此聲的,他微微一笑,丟開石頭轉(zhuǎn)過頭瞧著南邊一堵還立著的灰墻上頭。

  女子坐于其上,襦裙雪白,發(fā)絲披散在肩,相貌稱得上俏麗,她低頭看著徐良,神情漠然道:“道士,喚我一個離著消散不遠的神祗想要作甚,降伏鬼物之類的便免了,我?guī)筒簧先魏蚊Α!?p>  “你可認識許夫子?”徐良搓著手笑道,觀察到她眉間神情變幻了一瞬。

  “延康坊的教書先生?”

  女子見他點頭,無言的輕嘆一聲,語氣輕緩了不少道:“認得的。”

  “只是認得?”

  女子沉默片刻,答道:“相互熟之?!?p>  徐良心道果然,不打算就此停下,繼而問得更深道:“熟悉到何種地步?”

  女子一時未曾答復,抬頭向東望去,那里有一座坊名叫安康,安康坊中有著一位姓許的老教書匠,他還是少年時便入了長安科考,背著個簡陋書箱,一身破布衣裳。

  她目光迷離,神情柔和如水,道:“他十六歲那年在此遇上了大雨,怕濕了書箱中的書,便入廟避雨,那時我避之不及未曾潛入神像,便是如今這般打扮坐在供桌上,此后一年間他靠著給游子書寫家書在這長安城中住下,日日夜夜入廟便是坐在蒲團上,呆呆的看著神像,于是我出了神像,見了他?!?p>  “你問我與他熟到何等地步。”女子重新低下頭瞧著徐良,收斂了嘴角的笑,平靜道:“在他成人加冠之禮那日夜里,他說要是再考不上便不考了,入廟守著我當個廟祝,就是相知到此等地步,我這般模樣不敢阻他前程,也不想他這一輩子當個無所事事的廟祝,于是我說:你要一日考不上,今后你再來,我便一日不現(xiàn)身見你。”

  “將近一月時日他尤不死心的每日入廟,無論如何喚我,當真也不曾出去見他,一月后的一日他醉酒到廟里胡鬧,指著神像氣得罵我怎地就這般狠心,將桌上的貢品掀翻在地,至那日后的三年間,他也當真沒在入廟來,初始時我信他在按著我說的話專心讀書準備科考,但時日愈長,我...便沒那般相信了?!?p>  “那時,我只想返還給他當日那句話。”她再也無法故作平靜,眸子中淚光閃動,慘然笑道:“罵我心狠,他又何其不是心狠,我說不出神像見他,又何曾阻他入廟,竟是三年都未曾來瞧上一眼!只這三年,身為神祇的我卻是覺著比以往三十年還難熬,恍若陷入人間地獄了一般!”

  女子淚水落下,本就虛幻的身體越發(fā)淡了,她神情悲哀:“我想他是不是回家鄉(xiāng)了?他是不是娶親了?他是不是忘了我這非人之物?他...是不是死了?”

  “那日西明寺高僧詢問可有神祇鎮(zhèn)壓蠱蟲,城中無人回應,于是我說啊,入我廟里來吧,大火滾油之下這廟便是點燃了,我想啊,要是廟倒了,我便能褪去束縛去尋他了,我想知道他是不是回家鄉(xiāng)了,是不是娶親了,是不是忘了,是不是...死了?!?p>  女子抹去淚珠,似喜似苦的笑了起來道:“廟燒著的那日,他來了,他還是來了,發(fā)瘋了一般的想要掙脫束縛跑進廟中,但沒法子,已經(jīng)燒起來了,當時想著,這般也算值了?!?p>  “等火止了,廟倒了,我出了神像,坐在他身前,看著他的雙目紅腫,我才覺察,他的眼中...再也倒映不出我的模樣來了,是啊,我沒了香火加持,他,又如何看見我呢?!迸釉俅温裣骂^去,消瘦的雙肩顫抖著,啜泣著哭著,連著風兒也急了不少。

  長安上空不知何時烏云積聚起來,片刻便是雷聲轟動,絲絲雨點砸了下來,來不及關上的鏤空木窗迎著風兒尖嘯哀鳴,恍若是誰在哭泣。

  徐良站在殘墟雜草中淋著雨,抬頭往南邊灰墻上頭看看,女子已然不見蹤影,他晦氣的抹了把臉上雨水,罵了一聲道:“一個兩個的都是蠢貨!還真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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