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雪出事是在大二快要結(jié)束時。
真應(yīng)了沈父那句話,不捅出個天大的婁子才怪。
混戰(zhàn)發(fā)生在夏夜,校外的燒烤攤上。沈小雪露著胳膊大腿和王一等一眾朋友喝酒劃拳吃燒烤。他們在慶祝剛剛?cè)〉玫膭倮?p> 院籃球隊在學(xué)校比賽中一舉奪魁。王一是隊長,而沈小雪那活潑的性子,早已讓她穩(wěn)坐寶貝拉拉隊的大姐位置。
沖突是由串燒烤的竹簽引起的。一旁工地的工人也在這攤上喝酒納涼。酒氣上來,滿眼便都是青春靚麗的女大學(xué)生。
他們緊握拳頭,吞咽唾液,不敢明目張膽表達自己的騷動,便借著手中的竹簽,有意無意觸碰女大學(xué)生的身體。
沈小雪和同伴將座位往里挪了一挪,他們也不知趣地跟著往里靠上一靠,嘴里談著些工地上的齷齪事。誰提上兩個桶快步走過去,豐滿的臀部閃閃搖擺起來;誰彎下腰撿遞磚塊,露出白花花的胸脯;誰的媳婦兒來了歇在工棚里,帶勁兒的聲音喊了一夜……
他們越談越興奮,直勾勾地看著沈小雪等人,抹臉歡鬧:“帶勁兒,那些粗實的女人能有細皮嫩肉的女大學(xué)生帶勁兒,誰嘗過鮮的,來說上一道?!闭f罷又將竹簽往她們身上一戳。
沈小雪忍無可忍,騰地站起來,干下一杯啤酒,握住酒瓶哐當(dāng)敲碎,轉(zhuǎn)身戳在工人手臂上。
“奶奶的,老子挑斷你手筋!”沈小雪咆哮,噴出酒氣十足的唾沫星子。雙方踢翻桌凳,打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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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雪是被救護車送到醫(yī)院的。
腹部被利器刺中,血淌了一地。和他一起的幾名同學(xué)受了些輕傷。
工人的傷亡不清楚,沈小雪說:“那叫合該!”
所以,剛醒來的她面對警察做詢問筆錄,劈頭就問:“那群色狼被我砍死了幾個?”
警察也樂:“沒見過這么生猛的小姑娘,就你傷得最重?!?p> 沈小雪大嘆可惜。她剛醒來,思維卻清楚得很,順溜地答完了警察所有問題。這邊警察收了筆錄剛走,班主任高公公邁了進來。
他看過沈小雪傷勢,只問了一個問題,這問題卻讓天不怕地不怕的沈小雪慌了神,徹底不知如何回答。
高公公說:“要養(yǎng)段時間,傷口有些深?!蓖R煌?,又講:“不過,醫(yī)院發(fā)現(xiàn)你懷孕了,因為傷到了下腹,做手術(shù)時拿掉了。你,談男朋友了嗎?”
沈小雪張大嘴巴。
高公公嘆息一聲:“你想想,先休息,再說罷。”
沈小雪有男朋友了嗎?同學(xué)們都說沒有。
沈小雪自己呢,也說沒有。
在她心里,男女朋友一定是相互傾慕的,是相互欣賞的,是發(fā)自肺腑的渴望、熱愛與呵護對方的,是一種心靈的契合。但是她的那位呢,最多能稱作哥們,或者肚子里孩子他爸。現(xiàn)在,孩子也不在肚子里了,或許什么也稱不上。
這是糊涂的代價。她的大大咧咧,把生活過成了亂麻。
沈媽媽白玉是在一天后趕到的。
看著躺在病床上的沈小雪,她又急又氣,扔下包罵道:“叫你不學(xué)好,書不好好讀,盡搞些歪門邪道?!?p> 沈小雪的臉色泛青,眼睛哭過了,又紅又腫,布滿血絲。令沈小雪一夜憔悴的,顯然不是外傷。沈媽媽罵得一會兒,又是不忍,伏下大哭:“我這是造的什么孽,生下你這么個不爭氣的女兒!你爸爸還不知道,知道了,非扒了咱娘倆的皮。都怪我啊!打小慣壞了你?!?p> 沈小雪才弱弱地叫了一聲媽。
這一叫讓沈媽媽突然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語氣急促又嚴(yán)厲:“你告訴我!是跟誰懷了孩子?”
沈小雪說:“我不知道。”
在沈小雪心里,“我不知道”代表著這事沒對,怎么沒對、哪里沒對呢,她還要用她漿糊一樣的腦袋理一理、想一想。
可是對沈媽媽而言,“我不知道”四個字就猶如一道霹靂,代表著恥辱、混亂、污穢、骯臟等一切不中聽的字眼。在沈媽媽的觀念里,這些字眼只會出現(xiàn)在年少失學(xué)、用身體闖蕩四方的江湖女子身上。很難想象,這標(biāo)簽下也有自己受過高等教育的女兒。
沈媽媽氣惱:“你,你是個學(xué)生,你不知道,這有什么后果!”
“我知道后果?!辈》康拈T被突然推開,“不是她一人的錯,還有我?!?p> 沈小雪瞥了一眼來人,驚得坐了起來:“怎么可能,舒越!”沈媽媽拳頭已劈頭蓋臉落下來。
男主角也被挖了出來,怎么處理,學(xué)校又犯了難。
教務(wù)處將《學(xué)生守則》翻了又翻,能對應(yīng)的有一條:
“已取得合法婚姻、符合生育條件的在校女生,若懷孕和生育,需辦理休學(xué)手續(xù)。對不符合計劃生育政策生育的,作勸退處理?!?p> 顯然,沈小雪的情況不屬于辦理休學(xué)的范圍,那勸退呢?
“不能勸退!”舒越一字一頓,“我們都已達到法定婚齡,我們?nèi)サ怯浗Y(jié)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