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拉開,罪惡在黑暗的土壤中滋養(yǎng),生長;黑暗在殺戮中被鮮血染紅。
“呼哧,呼哧?!币鼓幌乱粋€(gè)人影撒開了腿,瘋狂地奔跑,眼神中帶著幾分驚怒,但更多的確是那無法掩飾的恐懼。
“桀桀”一聲冷笑在背后響起,奔跑的人忍不住回頭一看。清冷的月光傾瀉大地,點(diǎn)點(diǎn)銀輝染在了身后的人影上。那人傲然立于屋檐之上,那張充滿邪惡的臉在月光下,一半明亮一半黑暗。
逃跑者眼睛突然睜大,身體仿佛被禁錮一般,再也騰不出力氣去奔跑,身體開始止不住地顫抖。只見后面的人從屋檐之上一頭栽了下去,卻在頭即將著地的千鈞一發(fā)之際,雙手一展,在前者看來猶如大鳥展翼一般,竟擦著地面俯沖而來。
血開始汩汩往外流,浸入了青色的板磚縫里。
……
“死者名為顧峰,江湖號(hào)稱‘奇峰劍’,一手‘峰回千轉(zhuǎn)’在青州也是罕有敵手,卻不料在昨夜竟被人殺死?!焙橛⒖粗厣系氖w,心里也是一陣感慨。顧峰在江湖上好歹也是一個(gè)四品六級的高手,為人亦正亦邪,在青州官府的管控下也還算安分,算是游俠中“老實(shí)人”了。而如今,卻被人殺害,尸體橫于大街之上,兩眼充滿著無窮的恐懼,真不知他在死之前究竟看到了什么。
“顧峰是被人一劍穿喉,所以至死都沒能發(fā)出任何聲音。很難想象是怎樣的高手能一劍干掉顧峰,讓他毫無還手之力。顧峰號(hào)稱‘奇峰劍’,但在現(xiàn)場卻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佩劍,身為劍客又怎會(huì)丟掉自己的劍呢?”鐘九道蹲在尸體旁,檢查完傷口,發(fā)出了疑問。
“此事我也十分不解,我已派出人手前去找尋他的佩劍了。師兄,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gè)的時(shí)候了,那件事,如果再不采取行動(dòng),恐怕死的就不止顧峰一個(gè)了?!焙橛⒖粗娋诺?,面色有些難看地道。
鐘九道輕描淡寫地看了洪英一眼,后者竟有些承受不住目光的重量一般,將頭低了下去。“此事我自會(huì)稟告州牧大人,請州牧大人定奪,你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辩娋诺赖f道,然后轉(zhuǎn)身便離去了。洪英抬起頭,看著前面逐漸淡去的身影,眸子深處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
……
風(fēng)吹柳撫,正是春光無限好的時(shí)節(jié),青州的老百姓們在春意中,開始了自己新的忙碌的一天。大街上吆喝聲,叫賣聲,嬉鬧聲,謾罵聲此起彼伏,還夾雜著些青州當(dāng)?shù)乜谝簦谥菪l(wèi)長鐘九道聽來,卻是無比親切。他沿街一路往前,踏著花香與青石板下的嫩綠,來到了一家客棧,客棧名為“聚友樓”,一面金牌匾額高高掛起,格外引人注目。江湖人要想打聽江湖消息,客棧便是最好的場所之一。而聚友樓乃青州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客棧,里面龐大信息的流通量是外人根本無法想象的。
“一碟牛肉,再上壺好酒?!辩娋诺郎系蕉牵伊藗€(gè)臨窗的位置,自顧自地坐下。
二樓也分為好幾個(gè)隔間,每個(gè)隔間放置五張桌子。鐘九道看了看周圍,自己一人占了一張桌子。東側(cè)一桌有三人,面目兇惡,大大咧咧。鐘九道瞥了一眼,看到了那藏于桌板下卻怎么也藏不住的三根狼牙棒。正前方卻圍坐了七八個(gè)人,為首一名年輕男子那名男子身著錦衣,正閉目搖扇,嘴唇翻動(dòng),似是在吟詩作賦一般。鐘九道盯著那名年輕人,聽著他的吟誦:
“……
損情覓得百花傷,
西風(fēng)無語倍凄涼。
心若浮萍尋根處,
明朝醉酒登玉堂?!?p> “好!”
“趙公子果然是詩才??!三杯酒盡,一篇佳作就問世了!”
……
一首詩畢,周圍人叫好聲不斷,那趙公子輕輕晃動(dòng)手中的折扇,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得意之色。
“就憑你這黃毛小兒,也敢妄想封侯拜相,榮登玉堂?“一個(gè)譏諷的聲音從鐘九道身后傳來,但聲音卻是說不出的好聽。鐘九道神色一動(dòng),止住好奇之心,沒有回頭看來者是誰。卻只見那趙公子滿臉慍怒,一雙睜目狠狠地瞪著那人。
“放肆,你是何人,膽敢出言不遜?”
“趙公子的詩作豈是爾等可以隨意點(diǎn)評的?”
……
“喲,正主還沒說話,一群狗腿子倒開始胡亂咬人了?!澳莻€(gè)譏諷之聲再次響起,言語之間竟是將所有人都罵了進(jìn)去。
“你……”
一人還沒說話,便已被那趙公子截下話頭。“請教姑娘芳名,敢問在下以前是否得罪過姑娘?”那趙公子還算是有些涵養(yǎng),并未馬上動(dòng)怒。
“本小姐叫什么你就不用管了,我和你呢,并不相識(shí),所以也沒有任何仇怨,我只不過是聽到了那首拙劣無比的詩,忍不住說出來了罷了。”只聽見一陣腳步,那名女子已徑直上前,走過鐘九道身邊。
鐘九道一邊酌著那杯小酒,一邊看著女子的動(dòng)作。當(dāng)女子擦過他身邊時(shí),鐘九道的眼神突然開始變得有些怪異,面容開始古怪了起來。
那猶如仙籟般的聲音下,竟然只是一張普普通通的臉?!還帶著些許少女的雀斑。臆想害死人啊!鐘九道有些哭笑不得。
她叫傾城,但她的容貌既不能傾國,也不能傾城,甚至于連傾人都有相當(dāng)?shù)碾y度。
傾城輕移蓮步,走到了趙公子跟前,有些不屑道:“若是真想尋根,求得玉堂之位,自當(dāng)回家奮發(fā)刻苦,如今卻邀著一群狐朋狗友,在此地尋歡作樂,我生平最瞧不起的就是你這種人?!?p> 趙公子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心中雖然惱怒不已,但自身良好的家教卻讓他做不成什么過激的行為。他的胸脯劇烈地起伏著,強(qiáng)壓一口氣,拱手作揖道:“小生趙鳳云,今日受教了,姑娘既然瞧不上在下的詩,想必姑娘必有驚人佳作,可否給我們開開眼?”
趙鳳云?鐘九道心中一動(dòng),手中轉(zhuǎn)著酒杯,似是想起了什么。
傾城眉頭一挑,眼睛帶著笑意,道:“我可不會(huì)寫詩,不過我認(rèn)識(shí)一個(gè)人,他的才華可不是你們能夠相比的?!?p> “那敢問那人現(xiàn)在身在何處,可否與我斗斗詩?”趙鳳云不甘心地追問道。
傾城轉(zhuǎn)身不答,邁開步子,準(zhǔn)備離去,自喃自語道,“出來玩太久了,他又要碎碎念了?!?p> “姑娘請留步!”趙鳳云上前一步,伸手欲抓住她的肩頭。傾城肩頭一晃,腳踩著蓮花步,避開了這一抓,頭也不回繼續(xù)往前走。
“敢問姑娘芳名!”趙鳳云高聲問道。
傾城停下腳步,又繼續(xù)向前走。
“葉傾城!”
葉傾城,傾盡天下之城!趙鳳云一陣眩目,良久不能平息。
竹杖客
新人弄新春,新書染新花。新杯沏新茶,久待君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