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那只巨龍趴在山頂上,巨大的身軀盤踞住整個山頭,它在好好的睡覺,好讓自己少消耗一些食物。
它很清楚前線的物資有多緊,所以能節(jié)約一點是一點。
而且,充分的休息才能讓它在戰(zhàn)斗中發(fā)揮足夠的作用。
話雖如此,它現(xiàn)在也的確是有點餓了。
它的鼻子動了動,好像聞到了一絲烤乳豬的香氣。
媽的,我居然都餓出來幻覺了。巨龍無奈的嘆了口氣,想著自己要不要飛去別的地方去看看有沒有可以吃的東西。
可是今天的太陽暖洋洋的,把鱗片曬的相當溫暖,渾身都舒暢的不得了。
在北境想要有這么一次好太陽得做夢才能看見。
所以這讓它有點懶得不想動。
或許世界遠沒到要完蛋的地步,無論是虛無飄渺的神還是逃向北方的惡魔,現(xiàn)在都是如同從未臨世,沒有在這個藍天之下留下一點痕跡。
甚至就連戰(zhàn)爭,也突然停了下來。
雖然平原上的尸骨還沒被小骷髏們打掃干凈,現(xiàn)在還能聞到遙遠的地方傳來一絲諾有諾無的血腥氣。向那看去,能看到幾個移動的小點。那些是骷髏們在搬運尸體,將它們帶回去。
但是,現(xiàn)在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fā)展。
巨龍忽然皺了皺霉,因為它的肚子又咕咕的叫了,那股烤乳豬的香氣越來越真實,引的它直嘆氣,委屈的不得了。
作為一條世界上僅存的,來自于上個文明的上古物種,現(xiàn)在居然在因為餓肚子而考慮要不要吃點石頭……那些人類對自己也實在是太過分了。
可是當它睜開眼睛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的面前,一個穿著素白教袍的女孩托著腦袋看著他,似乎她在這里呆了很久,又像是只是路過的時候看看路邊的小狗,眼神里帶著好奇。
這可真不該是一個人類該對它的態(tài)度啊……
巨龍有些不悅,想用點方法趕跑她,但是忽然又有點不忍心。
她背后素白色的翅膀看起來真像是天使的翅膀啊,因為這個女孩是那樣的圣潔,卻又沒有那份本該有的高高在上的威儀,搞的就像是傳說中的天使珈百璃出現(xiàn)在路邊的燒烤攤上,它的光環(huán)如此耀眼,但是卻咬著雞翅喝著啤酒。
雖然搞的不怎么協(xié)調(diào),但是,這的確是個很萌的畫面。
“伙計,睡的怎么樣?”他的身后,安東尼肩扛著一只烤乳豬站在它面前:“睡醒了要不要吃點東西?”
“廢話,我現(xiàn)在餓的都在考慮要不要下去吃兩個人什么的?!本摭垙堥_嘴,安東尼把手中的烤乳豬扔了進去。
那真是一只相當大的豬,作為一只豬,它這輩子足以因為自己這膘肥體胖的身材和被巨龍這種東西吃掉這兩件事跟自己的其他被送上餐桌的伙伴們在轉(zhuǎn)世的路上吹噓了。
……哦,現(xiàn)在它還有一個成就,那就是把巨龍給噎著了。
巨龍是真沒想到這豬長的這么胖,塞進嘴里的瞬間它忽然覺得自己的嘴都卡住了……真不知道被好吃的噎死,到底是幸運還是悲哀。
“你還好吧?”溫妮有點關(guān)切的問他:“需要我?guī)兔???p> “不…不用?!本摭堁氏氯プ炖锏臇|西,有氣無力的說。
它現(xiàn)在這個樣子屬實的有些窘迫,一點作為龍的尊嚴都沒有。
“有發(fā)現(xiàn)什么情況嗎?”安東尼歪了歪頭問:“比如精靈什么的。”
“沒有任何異常?!本摭堥L呼了一口氣,把腦袋放在地方:“這很正常,本來就是我們先發(fā)動的戰(zhàn)爭。”
“那么我們接下來可以考慮去奪回精靈搶走的那半份圣骸了。”安東尼想了想,然后扭頭看著旁邊的女孩問到:“那到底是什么東西?”
“我不知道。”溫妮老老實實的說:“我只是按照他們說的做了,然后睡了一覺,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是現(xiàn)在了?!?p> 她緩緩的站直了,背后的翅膀抖掉了灰塵后縮在身后。
“它總不能只讓你長出來這么一對翅膀吧?”安東尼有點詫異的問。
“不,還有一些別的東西?!睖啬輷u了搖頭,扭頭看著安東尼吐了吐舌頭:“不過這里沒法施展,我沒法保證能好好控制,我擔心不小心把這里毀掉?!?p> 她說的是那樣的輕松,好像那是一件無比輕松的事情,聽著就讓人心寒。
安東尼無奈的聳聳肩:“那還是不要了吧?!?p> “嗯,你在這里還有別的需要做的嗎?”
“怎么?如果覺得無聊的話,你先回去就是了?!卑矕|尼走向自己的老伙計:“我去找點水,給他刷刷鱗?!?p> “不是說好的要去買衣服嗎?”溫妮氣呼呼的卡著腰。
安東尼向前走的動作一僵,然后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抱歉抱歉,一扭頭就忘了……我家的龍習慣吃完東西后洗個澡?!?p> “不勞你費心,你去玩就好了。”巨龍用爪子推了推他:“我在附近看到了一處不淺的水灣,足夠我洗一下了?!?p> ……
“你穿這身……唔……總感覺怪怪的。”溫妮看著安東尼穿著剛從店里買的一身標準的夏裝,捏著下巴陷入了沉思。
這是一身標準的平民衣服,全套都是用白色的麻布編制而成,再加上安東尼本身就是個裝束的家伙,怎么看都像一個被安排去修建防御工事的家伙。
在加上溫妮本身穿的就是教袍,走在一起越看越像是修女救助窮苦的老百姓。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們,戰(zhàn)爭一開始,商店幾乎全都歇業(yè)了。只剩下這種簡單實用的衣服還在賣。想要買一身正統(tǒng)又好看的衣服也實在是有點難。
“我覺得還是蠻合身的?!卑矕|尼毫無展現(xiàn)自身威儀的自覺:“本來就是裹在身子外面的東西,是什么樣子有區(qū)別嗎?”
溫妮撇了一眼他壯碩的身體嘆了口氣:“要不是我知道你是個什么樣的東西,我真以為你是某個被雇來的勞工?!?p> “本來就是,你們雇我來這里殺敵,但是我在這里卻連一個精靈都沒看見?!卑矕|尼嘆了口氣:“真不知道該說是運氣,還是我的悲哀。”
“不打仗你不開心嗎?”溫妮有點詫異的看著他:“你不會是個喜戰(zhàn)的家伙吧?”
“不,我的三觀非常正常?!卑矕|尼搖了搖頭:“只是我就是為了戰(zhàn)爭被生產(chǎn)出來的東西啊,我現(xiàn)在的感覺就跟一把被打造出來的劍,沒有拿去殺敵,而是擱在架子上展覽的感覺差不多?!?p> 溫妮忽然沉默了,片刻后,她輕聲問:“為了戰(zhàn)爭嗎?”
“不然呢?”安東尼撇了她身后,雖然那對翅膀不知道被她用什么方法收了起來,但是他仍舊想起來這個家伙其實跟自己一樣,也是一個被用于戰(zhàn)爭的道具時,忽然覺得自己說錯了。
估計這個小女孩是真的沒有見過戰(zhàn)火,所以才會有這種反應(yīng)。不過想想也沒什么不對,天使本就應(yīng)該是一個善良的家伙,看到被自己殺死的生靈,本就應(yīng)該感到不安。
“我以后,也需要上戰(zhàn)場,對吧?”溫妮輕聲說,還沒等安東尼回答,就自問自答說:“也對,畢竟我們都是這樣的東西?!?p> “我們”這個詞微微的觸動了安東尼的心弦,他不禁多看了幾眼這個個頭堪堪到達自己肩部的女孩,無奈的笑了笑:“知道了自己要做這樣的事,沒有想過要逃走嗎?”
“沒有,也不會有?!睖啬輷u了搖頭:“其實原本我也有這打算,但是,如果我真的逃掉了,那精靈過來的時候,會死多少人呢?”
“很多,多到把人頭摞起來,自己下半輩子都數(shù)不完的地步?!卑矕|尼看向南方:“為了后半輩子不做噩夢,所以我才要充當?shù)谰摺!?p> “道具?”溫妮仔細的回味了一下這個詞,噗嗤的笑了出來:“對啊,我們是道具啊?!?p> 她捂著自己的嘴輕笑,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可是笑著笑著,安東尼忽然感覺有種難以言喻的悲傷從她的心底里滲出里,近乎實質(zhì)的悲傷簡直要將他浸透。
“嘿!你還好吧?”安東尼一把按住她的腦袋,揉了揉她的頭:“聽起來,你很難過?!?p> 這話說的真奇怪,明明她是在笑來著,但是那銀鈴般的笑聲下,是那樣沉重的心情,簡直要將她的頸椎都壓斷。
“我是要殺掉很多的精靈,對嗎?”溫妮的忽然抽泣了起來:“我會帶去災(zāi)難,對嗎?”
安東尼沒有回答,只是揉了揉她的頭:“別想太多,這沒有你想的這么難?!?p> 他明白為什么這個家伙要感覺到悲傷了,那是因為她預(yù)感到了自己即將要背負的罪孽。
多么可悲的一件事情,人族創(chuàng)造出來天使,但是卻讓它帶去的不是希望和祝福,而是死亡和毀滅。
他們希望的是,讓那對純白的翅膀上,沾滿赤紅的血。
而天使,只能坐在尸體上,用自己的翅膀包裹著哭泣。
安東尼沒法安慰她,只能摸摸她的腦袋,或許這樣能讓她感覺好點。
“有興趣去喝杯咖啡嗎?”他抬起頭,看著一間咖啡廳,想了想說:“我還沒有喝過這種南方的飲料。”
溫妮愣了愣,擦了擦眼淚,抬起頭,看著前面的小店。
真是奇怪,現(xiàn)在是戰(zhàn)爭時期,這種店早就應(yīng)該停業(yè)了才對……同類型的店,也就還有幾家酒館分布著,那是大多數(shù)人都會關(guān)顧的店面。不像咖啡廳這種昂貴的飲料多半只有家境富裕的人才會來飲用。
可是看起來,這里面竟然真的在正常運營,在這個只能買到麻布衣服和粗面饅頭的地方,居然還有咖啡店在運營。
“咖啡嗎?”溫妮眨巴了幾下自己的眼睛:“那東西,有點苦?!?p> 教會里有儲存過這樣的飲料,所以她也喝過幾。
“是嗎?可是我聽南方的朋友都說它很好喝?!?p> ……
店主是一個穿著很得體的中年人,這個店里沒有一個服務(wù)員,只有他一個人坐著所有的事情。從研磨咖啡,到端茶送水,都是一人打理。
“現(xiàn)在這種時候,你為什么要開店呢?”在他把兩杯咖啡端到安東尼和溫妮面前時,安東尼問道:“難道不該躲起來嗎?”
“這已經(jīng)好幾個月沒有再發(fā)生戰(zhàn)爭了。”店長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咖啡豆再放放就要潮了,就想著回來開店的事了?!?p> 雖說是開店,但是至始至終,安東尼連標價的牌子都沒找到,店長也不提,他就是將咖啡端過來后,就回到了前臺坐著,喝著咖啡看著書。
店里零零落落的坐著幾個人,有的跟安東尼一樣是帶著女孩來的,有的則是自己一個人坐下窗戶邊,端著咖啡,看著外面的街道發(fā)呆,好像在想著什么心事。
其中,有穿著麻布衣的平民,穿著禮服的貴族,他們好像并不介意和這些不同于自己階級的人共處一室,出奇的和諧。
溫妮來到后也不多說話,只是小口的喝著咖啡,平靜的就像是一個大號的人偶。
安東尼也覺得自己也不該打破這些恬靜的環(huán)境,低頭看著這一杯被稱做咖啡的東西,小口的平常。
真的很苦,苦的讓他差一點就吐出來。
方糖那樣的東西在戰(zhàn)爭一開始就被征集了,沒有比糖讓人恢復(fù)體力更快的東西了。所以就被拿去給士兵們沖泡著飲用。所以這里,只有最純的咖啡。
不過在苦味過去后,安東尼的確是感覺到了一種香氣,不禁感到了自己精神了不少。
這樣的下午在這位被寫入各種傳說的家伙的感覺中,真的少有的體驗,感覺渾身都放松了下來。
可是有一位推門而入的家伙把這種恬靜瞬間就破壞殆盡,連帶著難以言喻的臭味一起涌入這家店里。
安東尼不滿的看過去,不禁愣了一下。
那是一個用袍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家伙,他背著一個袋子。在這像極了流浪漢的裝束里,卻把腰挺得筆直,就像是一個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