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群眾已經聲討接近一炷香的時間了。
群民激憤難平,甚至都到了用東西砸店門的地步,可惜,依舊沒有人出來。
老夫妻都已經哭得無力了,匍匐在尸體上,不再鬧騰。
元策冷眼看著那快要被菜葉子臟東西覆蓋的店面,心中一片舒暢。
千脂閣近來風頭太盛,他手下的產業(yè)無一不受到打壓,所以在知道千脂閣的東家居然是元玉的時候,他才會如此生氣。
元玉生來就是與他作對的,宮外如此,宮內更是。
“元玉,你欠我的,我會在你身上一點一點討回來……”
正說著,突然聲音一頓,元策的視線定格在了下方,人群中出現(xiàn)了騷動,好似有什么人來了。
他眼簾掀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等了這么久,終于來了嗎?
下方。
就在百姓不忿的聲音越來越強烈的時候,人群中突然爆發(fā)出一陣騷動。
“讓開讓開!”
讓人驚訝的是,一群黃衣侍衛(wèi)驟然闖入人群,為首的侍衛(wèi)從懷中掏出一副畫像對著那二人比對之后,臉色一肅,朝身后人揮手示意。
“就是他們,抓走!”
聞言身后的侍衛(wèi)二話不說就將那對老夫婦抓了起來,欲當眾帶走。
這一切發(fā)生的太快,百姓們甚至于那對老夫婦都沒有回過神。
怎么回事?明明毒死人的是千脂閣?為什么抓的是這對老夫婦?
還是人群中有人第一時間意識到不對勁,趕緊開口。
“你們這是干什么?”
難不成是要將苦者抓走,殺人滅口,以掩蓋罪行?
如是想著,竟也失聲說了出來。
一時間,眾人紛紛回神,大都臉色驟變。
老夫婦也意識到不對,立刻掙扎起來,并且大喊。
“你們這些黑心肝的,害了我女兒還想害我們,這世上還有沒有王法了?!救命啊!救命!”
看著樓下的場景,元策挑眉嗤笑一聲。
沒看到她的身影還以為她是長腦子了,沒想到也不過如此。
她以為用這個法子就能把這件事壓下去嗎?
下方。
抓住老夫婦侍衛(wèi)們不為所動,倒是為首的侍衛(wèi)將手中畫像展開舉到眾人面前,面容肅穆道:“這二人乃逃犯,我等奉命抓捕逃犯,閑雜人等速速離開!”
只見那畫上面畫有兩人,仔細看去,竟與面前這對老夫婦長得一模一樣。
難道,他們真的是逃犯?
眾人心生遲疑。
見百姓不再說話,為首的侍衛(wèi)向后使了個眼色,一行人壓著老夫婦想要繼續(xù)離開,卻被人群中突然跑出來的一個人攔住了去路。
攔路的那個人,長得賊眉鼠眼,面孔陌生,眼里還閃爍著精光,他對著那群侍衛(wèi),似在為老夫婦打抱不平道:“等等!你們是哪里來的官兵,以為隨隨便便拿一張畫像就能糊弄我們嗎?還逃犯?呵,還真是巧了,這里剛發(fā)生命案,你們就來抓逃犯了,真當我們是傻子嗎?”
這樣一說,百姓左右低語,這人說的沒錯啊,剛鬧出命案就有逃犯一說,而且千脂閣的人都還沒有出來說明情況,這樣很難讓人不多想啊!
“我看你們就是想殺人滅口!光天化日竟欺壓良民,真當我們老百姓好欺負嗎?想帶走他們,先過了我們這關再說!”
那人站在百姓的角度來說話,本來百姓只是有疑慮,但向來官不與民斗,百姓們對于官兵都有一種天生的畏懼感,這樣被他一說,此刻好像也都被激起了心中的義憤之心。
只見百姓們猶豫之后,大都跑到他身后,這樣便是堵了侍衛(wèi)們的去路了。
他們不曾說話,卻是用行動在無聲抗議著侍衛(wèi)們的行為。
“放肆!官府辦事豈有爾等置喙的地方!再敢阻攔,小心連你們一起抓走!”
領頭的那個侍衛(wèi)厲聲一呵,堵在前面的百姓下意識后退一步。
“我……我們不過就是要個公道而已!”
最前頭的男子躲躲閃閃卻仍舊梗著脖子硬說道。
公道?
侍衛(wèi)頭頭心中冷笑一聲,他說的公道莫不是等著他們百般阻撓他辦差,好讓他回去領罰嗎!
他掃了那些人一眼便不打算理會他們了。
他轉過頭跟手下低聲吩咐:“不用理會他們,趕緊把人抓回去交差!”
誰知這句話恰好被就近的人聽到,像是被突然點燃的炮仗,一時間人們憤怒的聲音此起彼伏。
“還有沒有王法了?你們怎么可以隨便抓人!”
“就是!”
“當街擄人,這是做賊心虛嗎?”
“我看就是做賊心虛!他們殺了人還不算,現(xiàn)在竟連人家的雙親也不放過,真是沒人性!”
“千脂閣的東家到底是誰?你們讓她出來,我們要跟她對質!”
“沒錯,讓她出來。敢做不敢當,如今就只會派這些走狗來殺人滅口了嗎?”
這話正是之前開口的那個男子說出來的,領頭侍衛(wèi)一下子就聽出了里頭的貓膩,他凌厲的眼神直直射向那人,男子頓時心虛的縮了縮頭。
然后像是刻意掩飾什么,伸著脖子大聲道:“看什么看!難道我說的不對嗎?這對夫婦際遇已經如此悲慘,你們卻還要將他們抓走!”
領頭侍衛(wèi)隱藏著怒氣,低聲道:“他們犯了事自然要抓走,你如此挑撥,到底意欲何為?”
男子瞅著機會緊抓不放。
“犯事?怎么就能這么巧?人家女兒剛被害他們就犯事了?!你們這么說,焉知你們是不是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故意給他們安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
反正男子就是一口咬定他們抓走老夫婦就是想要殺人滅口。
“你!”
“再說了,就算他們犯了事,那也是順天府該管的,你們又是何人?憑什么可以這樣當街抓人?難道是背后有人指使?”
“???指使他們的人,不會就是千脂閣的東家吧?”
“一定是這樣的,不然為何一言不發(fā)就要將人抓走!”
話題就這樣莫名引了過去,千之閣的東家還未出現(xiàn),就已被定了罪名。
男子看現(xiàn)在局勢正好,心中暗笑一聲,準備再加一把火。
“叫你們背后的人出來!我們今日就要替這二老討一個說法!”
“對!討說法,讓她出來!”
“出來!”
……
百姓堵著路侍衛(wèi)無法通行,總不能真的對這些平頭百姓出手吧?
侍衛(wèi)們一時搖擺不定,大都看著領頭侍衛(wèi),不知該如何是好。
對面酒樓上。
事情正沿著元策事先計劃的進行,他的心情自是出奇的好。
他親手替對面那個淡然的男子斟酒,然后舉起杯盞,笑道:“先生果真是本王福星,這杯,本王敬你!”
男子淡淡而笑,端起杯盞舉了一下,算是回敬,不過并沒有將這酒喝下去。
“王爺此聲道謝,在下受之有愧。不過是提供了一個小道消息罷了,此番形勢全是王爺一人安排,在下不敢居功?!?p> 元策只當這是他的謙虛之詞。
然事實上如何也就只有他一人可知了。
安靜須臾,男子溫和的眸子掃了一眼下方,忽然出聲,語氣有些縹緲。
“王爺,恕在下多言,王爺雄才大略,總將心思花在這種小事上實在可惜。”
元策手一頓,抬眼看了一眼那人,隨即斟酌開口。
“先生所言極是,只是元玉乃本王心腹大患,若不除掉,此后恐會對本王上位之路造成極大困擾。”
“九公主只是一介公主,難道王爺還擔心皇上會立她為儲君嗎?”
“那倒不是,只是元玉素來與我作對,若她在父皇面前多言幾句,本王的處境恐就不似現(xiàn)在了?!?p> 意思就是,要成大事,元玉非除不可。
能將一個未及?的公主看作心腹大患,先生垂了垂眸,當真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他不再開口,因為他知道,此時說再多都是無益的。
見男子不再說話,元策微松一口氣。
不過他轉眼想到,自己能把這位先生堵得無話可說,心中還有一絲絲愉悅。
好心情地看看樓下,下方百姓與那侍衛(wèi)各執(zhí)一方,場面已成僵局。
此番只待他的人前來攔截即可。
百姓為證,這次就是父皇想保她都不行了。
元策瞥了一眼樓下被百姓堵住的侍衛(wèi),心中信心滿滿,甚至感覺自己已經看到了元玉跪在他面前哭著求他的樣子。
真是痛快。
先生只需看他一眼,便能猜出他心中所想。
但他什么都沒說,只是淡淡而笑,又低頭品酒了。
說起來,這局棋是輸是贏,對他而言,都沒有什么意義。
贏了,不過是助元策再上一層樓。
至于輸了嘛……
他掃了一眼沾沾自喜的元策,眼瞼微斂。
喝下杯中最后一口酒,先生慢慢起身,抬首對著自信滿滿的元策溫和道:“在下突然想起還有一些要事要處理,就不陪王爺飲酒了,先行告辭?!?p> 元策有些許驚訝:“先生這就要走?不若等此事了結,去本王府上坐坐?本王可是準備了好大一桌酒菜,就等著與先生共飲呢?!?p> 男子聞言搖首輕道:“在下將消息告知王爺,是為了助王爺完成自己的心愿,成與不成,也全在王爺。這慶功宴就罷了,只求王爺不要忘了我們之前的約定便好?!?p> “告辭?!?p> “先生慢走?!?p> 元策頷首。
看著男子離開的背影,元策的目光突然有些明晦不定。
良久,方才悠悠開口,意味不明。
“綠由你說,本王做這么多,難道就是為了屈居人下嗎?”
綠由站在他身后,聽到這句話卻是不敢多言。
……
順天府的人很快就來了。
走在前頭的那個身子略微肥胖,身著紅色官袍的正是順天府尹梁克。
梁克帶了一群官兵急匆匆趕來,還沒到就扯開嗓子喊道:“讓開讓開,官府辦事,閑雜人等讓開!”
像是突然看到了救命稻草,被抓的那對老夫婦趕緊開口大呼:“大人救命??!大人!”
梁克一眼看到對面侍衛(wèi)手上押著的人,一時肅了臉色,道:“這是怎么回事???你們是什么人?誰讓你們來抓人的?”
許是看見了官,領頭侍衛(wèi)的面色稍稍緩和了一下,他朝梁克行禮道:“大人,我等乃禁軍侍衛(wèi)。奉旨前來捉拿要犯,還望大人行個方便,讓我等回去復命?!?p> 梁克還沒說話,之前那個男子就匆忙道:“才不是,大人,他們是來殺人滅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