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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道唯一

第二十八章 判官問罪

神道唯一 夜梟法則 4470 2019-03-18 17:30:00

  神尊死后的第七年,初冬雪夜,歲染發(fā)生了一件怪事。

  原本星星點點的郡城,一瞬間,燈火全熄。前一秒還是皓月當(dāng)空,下一秒就只剩下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仿佛是一剎那,所有光亮都被吞噬干凈,所有人都成了睜眼瞎。

  唯有一間破木屋中,一盞油燈猶然不滅,只不過那團(tuán)僅存的燈火下,卻沒有一片影子……

  莎冬兒腳下的黑水已經(jīng)漫遍整座歲染郡城,將所有的影子都吞沒其中,丟失影子的萬物都像中了定身咒,動彈不得。

  儒士劉風(fēng)駿已經(jīng)心如死灰。這一劫他是逃不過了!

  紅衣老者滿面驚駭。眼前的這個還不過十歲小姑娘,品階又一次攀高了一層。這已經(jīng)是今晚的第三次了。

  此刻,她已躋身六階巔峰,只差半步便是王階。而她所展現(xiàn)的強(qiáng)大實力,全然不輸給天下任何一位神選王。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百般算計,耗費心機(jī),竟然又一次栽到了一個小姑娘手里,同樣是一再隱藏品階,同樣是他自找麻煩……

  只不過上一次,他只是栽了個跟頭,成了一人之下的王從。而這一次,他卻要把命都栽進(jìn)去了。

  遠(yuǎn)處山坡上,身穿金色法袍的老道人和那年輕公子同樣被齊齊定住身形。年輕公子滿眼恐懼,氣息大亂,嘴唇微張,卻問不出一個字。

  老道人心中默念箴言,僅僅是鎮(zhèn)住了那顆還在狂跳不已的心臟。此刻,他才算想明白上次判官吐出的十六字真諦。

  “因果命數(shù),皆是神道。亂入者,畏。亂行者,死!”

  這并非是神封判官對他的威脅,而是真心告誡。是他豬油蒙了心,非要去惹那個少年。更是他瞎了眼,愣是沒看出少年身邊的黑袍小姑娘正是那中土神州的天字號要犯——魔女夜姬……

  羅蘭面容極為別扭,眉頭擰轉(zhuǎn)成了一個球,咬著嘴唇幾乎就要殷出血來,就連頭頂?shù)穆N發(fā)都趴了下去。她就像是剛做了一場噩夢,剛一睜眼,卻發(fā)現(xiàn)夢中的一切都實實在在的發(fā)生了。

  她艱難的邁開步子,如同在湍流的河水中趟行——莎冬兒并未將羅蘭牽連其中,不過強(qiáng)大的神遺波動還是阻隔了她的行動。

  羅蘭輕聲念叨著:“莎冬兒,不行。你會沒命的……”

  她的聲音太輕了,別說莎冬兒聽不到,就連她自己也聽不真切。韓風(fēng)曉死了,就算腳踩“仁”道的她也是殺心四起。她沒有理由去說服莎冬兒,只是希望她不要因此喪命而已。

  莎冬兒半蹲下的身軀開始緩緩下沉。與此同時,被影魅鎖住的一切也都隨之慢慢下沉。

  紅衣老者周身紅光大振,極力抵抗著腳下的力道。可他就像深陷泥潭,越是掙扎就陷得越深。更可怕的是,身體只要陷入那片黑影之中,便會完全失去了知覺,如同從來沒有過一般。

  影子的世界是死物的天下。這個世界里,光陰不會流動,萬物不會變化。凡是被莎冬兒扔進(jìn)去的物件,就會一直保持它原本的樣子,直到它再次現(xiàn)身世間。不過能進(jìn)入這個世界的,也只有物件而已。

  一切被拉進(jìn)影子中的活物,神魂會被迫留在外面,只拿走那些能被成為“物件”的部分。對于一個活人,能進(jìn)去也就只有尸體了。

  至于莎冬兒,她與影子同生,她本身亦是影子世界的一部分,所以才能來去自由。

  突然,遠(yuǎn)處傳來一個沉穩(wěn)厚重的聲音,如同陣陣滾雷。

  那聲音說道:“小魔女,適可而止吧……”

  莎冬兒充耳不聞,身形繼續(xù)向下。

  然后,一個中年漢子急步而至。腳下踩到的黑影,紛紛退至兩旁,如同被巨石劈開的潮水。

  中年漢子苦笑道:“小魔女,你先停手看看,那小子還沒斷氣呢……”

  莎冬兒一愣,地上的黑影迅速涌上少年的身體,將他層層裹住,只留出腦袋,如同一只繭蛹。

  莎冬兒神色微變,緩緩站起了身。不過她的雙腳還浸沒在影子里,周圍的黑水也沒有退去,只是不再吸納萬物了。

  羅蘭見證大喜,大聲喊道:“冬兒!韓風(fēng)曉還沒死透?”

  莎冬兒朝著她點了點頭。

  羅蘭更高興了,一躍數(shù)步,直接跑到少年跟前。盯著少年僅露出來的腦袋,不停的抱怨著:“韓風(fēng)曉,就知道你命硬。你可真的嚇?biāo)牢伊?!還以為是我把你克死的呢!我還想呢。這就要當(dāng)寡婦了,以后日子還咋過啊?哎!嚇得我都沒敢看你死狀。”

  她神情一黯,嘟囔道:“你還真是慘,說你什么都聽不到了。要不早敲我了!”

  她隨即又斗志昂揚起來,大笑著說:“哈哈哈!這下可要我逮到機(jī)會了??次也涣R死你的!”

  看到羅蘭又開始鬧騰開了,莎冬兒也吐出了強(qiáng)行吊著的真氣。

  她擦了擦嘴角漫出的鮮血,一提手,屢屢黑影鉆入身體中,品階又降到了五階中品。

  被影魅鎖住的一眾神修如獲大赦,身體也都恢復(fù)了自由。不過小半個身子都陷在影子中沒了知覺,仍舊是人家手中待宰的羔羊。

  中年漢子半是玩笑的問道:“現(xiàn)在不玩命了?”

  莎冬兒仍舊寒著臉,冷聲反問道:“判官大人不是鐵面無私嗎?他們要殺韓風(fēng)曉,你不管。我要殺人,你卻偏偏要管?!?p>  中年漢子氣樂道:“小魔女,你好沒良心。我不來,你就把韓小子害死了。你這身子,帶著傷還要逞強(qiáng)。吞沒了郡城,你又活的了嗎?別以為我猜不到,你就是想逼我出來。讓我改判生死,用你的命換這小子一條命?!?p>  莎冬兒撇嘴說道:“我的命可不值錢?!?p>  中年漢子更氣了,瞪著眼睛,把陷入影子中的幾個神修指了個遍。當(dāng)然也沒漏掉躲在山頭上的倆人。

  他說道:“你的命是不值錢,他們幾個不開眼的更不值錢。可是這一座郡城呢?我還能眼睜睜看著歲染,就像那座皇都一樣,被你夷為平地不成?”

  莎冬兒氣勢低了些,諾諾的說:“我可沒有牽連無辜。我只打算吞沒城里那些要害韓風(fēng)曉的神修而已?!?p>  中年漢子挑起眉頭,笑道:“這可不像你的行事風(fēng)格?!?p>  莎冬兒一點不在意,淡然說道:“害了那些百姓,韓風(fēng)曉會嘮叨的?!?p>  中年漢子哈哈大笑:“這小子還真有本事。你連死都不怕,還會怕他嘮叨。罷了。要不是看你沒亂殺人,我早就判了你死命了?,F(xiàn)在,這小子沒死,你該收手了吧!”

  莎冬兒眼神一冷,怒聲說道:“這座城我不要了,可是人我還是要殺!判官大人,你要判我何罪?”

  中年漢子無奈的攤手說道:“神道之爭,我管不得。不過我既然來了,還是要多說兩句。等我說完,你再動手也不遲?!?p>  莎冬兒揚起眉毛,靜待后文。

  中年漢子由衷感慨道:“真不容易,小魔女也愿聽人說教了?!?p>  莎冬兒冷哼一聲。

  中年漢子緩緩說道:“因果命數(shù),皆為神道。小魔女,你要殺人,簡單。之后呢?赤色王不會就是不理,寒鴉國也不會罷休。就此惹上的因果,你就一點不在乎嗎?你一身命債,可以不管不顧。那韓小子你也不管了?他的命你總還是要救的吧。”

  莎冬兒抿著嘴唇默不作聲。倒是還蹲在韓風(fēng)曉腦袋邊抱怨不停的羅蘭忽然轉(zhuǎn)過頭來問道:“要怎么救?”

  中年漢子微微一笑,耐心講道:“人之性命,三位一體。外有根骨體,內(nèi)有神魂息,兩者之間還有一股精氣神。三者缺一不可。雖然這小子命硬,但也已經(jīng)傷及根本?,F(xiàn)在只剩了半口氣,神息泄盡,連個嬰孩都不如,就連拴著精氣神的心火都要燒到底了。想要救他,就需三方齊補(bǔ)。他的根骨好,外傷可養(yǎng)??墒且a(bǔ)神息、吊心火就不容易了。”

  莎冬兒沉聲問道:“這么說,判官是愿意出手相助嘍?”

  中年漢子嘆息道:“我是判官,必要公正無私,只可判罰,不可插足。由我救他便是徇私情,有違神道。不過,你鎖著的這些人可以?!?p>  莎冬兒懷疑的揚起眉頭問道:“判官這樣說還是有私心的吧?我若把這些人殺光了,怕是會亂了判官的算計吧?”

  中年漢子悵然道:“事情鬧到這般田地,還不是因為我那點私心所致?我還會有什么算計?小魔女,殺人放人全然由你性子,我自不會管。不過若你愿意由我來了結(jié)此事,我倒可以給你們個公道?!?p>  莎冬兒和羅蘭對視一眼。后者大大咧咧的問道:“判官大叔,你不會騙我們吧?莎冬兒一放人,他們繼續(xù)要打要殺,我們可就沒命了!”

  中年漢子輕笑道:“天理為公,地理為道,天地間的公道都由我看著。小丫頭,你真當(dāng)我這個判官是吃素的?”

  中年漢子言罷,虛空一抓。

  數(shù)丈外的紅衣老者和儒士劉風(fēng)駿如同是被一只無形大手抓起的小雞仔,直接從腳下的黑影中提了出來,徑直飛到了中年漢子面前。剛一落地,便又被地上的黑影牢牢鎖住。

  隨后是遠(yuǎn)處的山坡上,一老一少兩條人影凌空飛來,像是被人強(qiáng)行踢下了山坡,徑直摔到了紅衣老者和儒士身邊。緊跟著的是那個昏迷不醒的杜峰,松松垮垮的躺到了一邊。而后就是滿臉錯愕的熊威。

  他原本還在郡守府里等待消息,等來的卻是吞沒萬物的黑水。就算他使勁渾身解數(shù),還是被那一地黑影吸進(jìn)了大半個身子。他還沒弄清發(fā)生了什么,便又被一股怪力拽了出來,飛過了大半個郡城,落到了兩個倒霉同僚身邊。

  最后是一顆高懸空中的星宿,不知是從多少層的云海之中墜下,可以看清時已是一團(tuán)熊熊燃燒的火球。流火來勢洶洶,直奔中年漢子,眼瞧著就要砸中之時,卻像撞上了一堵無形之墻,不僅被擋住了下沖勢頭,就連熾熱的火氣都沒漏過一絲。

  那團(tuán)烈焰凝滯在空中,火光漸漸消去,現(xiàn)出一個頭戴赤金烈焰寶冠的妙齡姑娘。

  寶冠姑娘緩緩下落,身上的大紅袍烈烈鼓動,露出兩條玉筍般的小腿和一雙光著的巧足。周身的火光驅(qū)散著地面的影子,黑水般的影魅去了又來,拒不讓步。這讓她雙腳無法落地,只好停止寸余高的地方。

  中年漢子掃視一圈,已經(jīng)完全不見往日生意人的和氣,面沉似水,威嚴(yán)肅穆。

  他凜然說道:“此事我本不該管。不過神封將破,爾等皆是應(yīng)大勢之人,如此喪命,尤為可惜。今日之事,你們可愿由我作判?”

  沒人應(yīng)聲,便是全都默認(rèn)了。

  中年漢子看向黑袍小姑娘,“夜姬,你呢?”

  莎冬兒臉色陰沉,默不作答,只是直勾勾的盯著一身火氣的寶冠姑娘。

  寶冠姑娘高傲的揚著下巴,完全不見被人從云層中拽下來時的狼狽。她傲然說道:“夜姬,你一身是傷,和我動手,必死無疑!”

  莎冬兒冷哼一聲。

  從不吃虧的羅蘭馬上扯著嗓子叫道:“神火,你是找茬上癮了吧!來我家門口踩腳印不算,還叫人害我男人!想打架好啊!二打一,不算看不起你!”

  寶冠姑娘上下打量著這個明知她是赤色王,仍舊毫不示弱的翹發(fā)少女。她微微跌起眉頭,四階巔峰而已,神遺波動卻很古怪,青光中還夾著絲絲寒氣。

  寶冠姑娘微微揚起下巴,“你們盡管動手。我只要帶走隨行護(hù)邑,其他事我不管!”

  羅蘭毫不示弱的回敬道:“打就打,誰怕誰啊!”

  中年漢子猛然抬起一只手掌,虛空向下一壓。羅蘭身子一歪,一屁股坐在地上。浮在空中的寶冠姑娘更慘,周身一震,火氣驟然而息,直接摔了下來。地上的影子迅速退散開來,神火砸落之處竟然漫開了一個直徑丈余的火湖。

  中年漢子冷聲說道:“再敢造次,休怪我不講情面?!?p>  羅蘭氣的腮幫直鼓,頭上翹發(fā)不停抖動,雙拳青光激蕩。不過最終也只是翻了個大白眼,老老實實的閉上了嘴。

  神火同樣不滿的哼了一聲,身下驟然鉆出一條烈焰大蟒,將她卷上半空?;痱槃荻穑迸赖缴窕鹧H,身子連蟠數(shù)圈。束住了不斷鼓動的袍子,同時也壓住了袍子里不斷外泄的火氣。這才使得被她砸出來的火湖慢慢熄滅,最后只剩下一片焦土。

  中年漢子提高些聲音,再次問道:“小魔女,你可愿罷手?”

  莎冬兒看了眼身旁平躺著的亂發(fā)少年,輕嘆一聲,微合眼瞼,念了句“回!”

  滿城黑水如潮涌,迅猛退回了小姑娘腳邊。她雙指向上一提,影魅便爬上身體,再次化為了那件破舊的黑袍。不過顏色卻比以往都要暗淡,如同蒙上了一層浮灰。一身品階殺氣隨之消失不見,只剩下一股說不明的哀傷。

  中年漢子神色莊重,緩緩講道:“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失,業(yè)障重重,繁而不亂。此番惡業(yè),爾等都占了幾分?”

  中年漢子伸手入懷,摸出了一把銅幣,足有十八枚。漢子平攤手心,那些銅幣便緩緩升起,嗡嗡作響,蓄勢待發(fā)。

  中年漢子眼神一凜,肅然喝道:“代神問罪,判罰萬物!”

  聲如滾雷,字字撼動天地。

  顆顆銅幣,如離弦飛矢,齊齊射向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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