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地攤兒
錢被偷光以后,距離春節(jié)已不足三個月的時間了,還沒攢到錢,琢磨著光靠上班不行,得多想條財路。
從同事口中得知市區(qū)步行街的東段晚上可以擺地攤,直接去找來向文,簡單明了的跟他,盤出自己下班去擺地攤的想法,
向文說:行,你干,我?guī)兔?。我說:一塊啊,一人擺一個。
向文說:在港城呆這么多年了,認識的朋友同事太多,讓他們晚上逛街碰到,我害羞。?
好吧!掙錢這事不能耽誤,拿出交完房租剩下的所有,先干兩千塊錢的。
從房東院里簡易的板蓬下推出三輪兒,當(dāng)初都忘記蓋塊遮雨布,灰頭土臉的一副模樣,仨轱轆已沒氣了倆,鏈條已銹跡斑斑。
我和向文把它送修車師傅那鼓搗了一上午,花了近50大洋,向文又從五金店買來三罐綠色自噴漆,噴綠了整個車身,來覆蓋它那風(fēng)吹雨淋后的斑駁和塵銹。開始想給它噴個開門紅的,向文說綠色看著環(huán)保,現(xiàn)在一切準(zhǔn)備好,就等我們起風(fēng)開航了。
咱倆先去餃子館,一人一盤水餃和紅星,酒足飯飽已是下午,油漆也干了。我騎著向文載著它,說錯了,它騎著向文載著我,也不對,酒勁上頭,說話舌頭就打結(jié),捋直了說就是:我騎著它載著向文直奔港城小商品市場,路上就商量賣點啥好。
向文說襪子、圍巾和棉拖這些隨季用品,十個地攤九個都有賣,咱得找點不一樣的。
先進去轉(zhuǎn)轉(zhuǎn)再說,把三輪車停市場門口,落好鎖就進去了。市場不是很大,但批發(fā)的用品可謂琳瑯滿目:喜宴用品、鞋帽批發(fā)、五金用品等,我們決定挑些飾品,這東西材質(zhì)多為塑料和陶瓷。好存放,只要不丟不摔,保質(zhì)期要多長有多長。賣不掉還可以送人,就挑了家門店,走進去選了十幾樣,各批十件,整一大蛇皮袋,抬出市場門口三輪車那。我草!誰他媽的給車盒里扔了七八個臟兮兮且鼓鼓的垃圾袋,紅藍綠都有。表面還留著油渣,粘著菜葉兒。老子火了:哪個混蛋干的?向文環(huán)顧四周,不遠處有一目測約50歲的阿姨,正手持竹鉗夾拾地上的廢奶盒,廣告?zhèn)鲉纹瑑骸O蛭囊惑@:她旁邊的三輪兒咋跟咱們的一樣?我一看,明白了:咱車特么的和市場保潔車撞衫了!阿姨也看到了我們,欲言又止的看了我倆兩眼,低頭又繼續(xù)做自己的手頭活。向文說:你猜她是不是想問我倆是不是新來的同事?我說:太有可能!都怪你,非整個什么環(huán)保色,這下全綠了,扣這么大頂糗帽子。向文說:回去我就把車色改了,再畫個變形金剛上去。
天剛擦黑,我倆就意氣風(fēng)發(fā)的雙腿發(fā)動三輪,晚上是垂頭喪氣回來的,媽的!大姑娘上轎頭一回,攤位早就讓人已占沒,哪能白來,沒錢賺,也得撈點經(jīng)驗。哥倆隨便找一靠墻角落,縮那冷颼颼的瞟了三個多小時,看別人吆喝賣東西,都忘記我倆也是來這討生活的了。自個攤位無人問津,少有幾人經(jīng)過看幾眼,不是沒有把我倆當(dāng)成收垃圾的可能。也早忘了蛇皮袋子都沒解開,啥也沒擺面上。八點半了,向文說餓。我說:你等著,我去打包兩盒炒飯,墊吧下肚子,天太特么冷了,吃點飯熱乎!
?一人一盒吃完就打道回府了。一晚上分文沒賺到不說,還搭倆盒蛋炒飯進去,費特么一個來回的腿勁,連口水都沒喝。
?由于春節(jié)前公司要提前兩個月給客戶備貨,老子忙的披星戴月,哪有精力再想這事。幸好每個禮拜天都雙休,給員工足夠時間休息。像我們這樣的窮人不能懶吃,睡的太陽曬屁股了還不想起,周末就得去擺攤,第二次有經(jīng)驗了,去的非常早,吃完中飯就特么去了。
這里的攤位是免費的,傳說政府為提高步行街的人氣來著,劃拉出這么塊地方,誰來的早好位置就是誰的。周末兩天我倆必霸占最佳位置,不是吹牛皮,我特么不相信有人早上就來守著。經(jīng)常擺我攤邊的,是港城某衛(wèi)校的一個女孩兒,互相自我介紹了下,就算認識了,小女孩叫冉瑩,周末來勤工儉學(xué)。我倆商量好了,周末誰來的早就幫對方也占好地盤,為保持長期友好合作。我們經(jīng)常進行物品上的交流。我送過她燈罩有裂縫的迷你小臺燈,她送過我好幾雙抽了絲的手套。
?小姑娘家境不是很好,童年也是過的風(fēng)雨飄搖,她說她親生父親因車禍去世了,隨母親從山東LY改嫁到這。自己有個親哥哥,兩歲的時候給人拐走,不知道賣哪去了,多年后父母放棄尋找,想再要個男孩,天不盡人意,生了她沒多久。父親去河南送貨出了車禍,母親就帶著她,四海為家,一直打工。中間還跟過別人,不知道啥原因離了,這是第三婚了。
我倆還聊了好多,都不容易,就在互相照應(yīng)里以兄妹相稱了。我和向文還請她吃過幾次飯,收攤后,在路邊一個簡陋的棚帳里吃的大排檔。別看棚帳四處露著東南西北風(fēng),卻有個高大上的木質(zhì)招牌豎那:飪煎油俠。這名字起的太有鍋碗瓢盆風(fēng)范了,字字充滿煙火味。我問老板:誰起的名?老板說是自己琢磨出來的:“人間游俠”的諧音。天天和城管玩貓捉老鼠的游戲,打一槍換一地方,沒有固定根據(jù)地,說不定哪天這就不許擺了。
那晚向文喝了不少。老板廚藝不錯,窩在這棚帳里埋沒了他那一手的好菜,他應(yīng)該在至少掛三顆星星的飯店里揮勺舞鏟的,冉瑩走了后。我和向文顛三輪也回去了。
僅用了三個周末,我們就將第一次進的貨快售空了。自然受到很大鼓舞,還一個月就春節(jié),整個港城的角角落落,一股濃濃的年味,鋪卷而來。街邊大型商場門口吊墜著各式各樣火紅的大燈籠,和恭賀新春佳節(jié)即將到來之類的橫幅,迎著西北風(fēng),飄的呼呼作響。不用進去轉(zhuǎn)就能猜到,里面肯定是年底各種大促銷,羽絨服全部打好幾折。
平時不顯眼的臨街小鋪,門口雨后春筍般林立著各種大甩賣的木牌,成了人流中的直行路障,讓對向步行的人經(jīng)過時,總得其中一人避讓一下才過的去,避免撞上它。店門也悄悄換了嶄新的門頭,兩邊各系上個中國結(jié)。不難看出,小鋪老板和我一樣,是個熱愛生活的人。我就喜歡在這樣的小鋪里買東西。大至床單被褥,小至針線掏耳勺,尤其喜歡在那種一站式就能購全你需要的所有生活用品的商場。像小義烏商品城,地下淘寶街等。明知道他們的質(zhì)量很一般,但關(guān)鍵是我窮啊。過日子一直遵守生活用品,只要便宜能用就行的宗旨。我不在乎炒菜的鍋和吃飯的碗是不是名牌。這類東西總有人認為還是在大型超市里購買的好,雖然它比外面貴了點,但起碼質(zhì)量不會有假。其實不然,它比外面不止貴了一點點,生活消耗類用品不分真假,只分優(yōu)次。誰能保證大型超市里賣的東西,和外邊小店鋪里的就不是一個進貨渠道?我是擺過地攤的,長了點這方面的知識,年末到了,還得去進一次貨。第一次進的貨我們賣空了,的確賺了點。買個摩托車發(fā)動機不成問題。早晨和向文在路邊早點攤,胡亂塞了幾口早飯就跨上三輪,淹沒進你來我往,為生活而忙碌的人海早潮里。平民百姓的日子,波瀾不驚,卻又辛苦萬分。
?三輪車最近越蹬越費勁,向文說是鏈條缺油了,怎么都不肯承認自己又胖了。哪個周末收攤后,我沒給你多吃幾口。連橋頭那家大排檔師傅,都知道你愛吃多放點辣椒的烤魷魚。我是累的夠嗆,我跟向文說,換你騎會。人胖有勁,鏈條讓向文蹬的咔咔滴響,眼看紅燈了,哥急了:紅燈,剎車啊,向文也急了:手剎在哪里啊。老子吼:褲襠下面。還是來不急了,停在等待線里的汽車都開動了,向文急中生智,一扭車把,我們快速而準(zhǔn)確的朝綠化帶里躥了去。
這是向文騎慣了自行車的節(jié)奏,也是三輪車沒有手把剎的致命缺陷,給使用者造成的后果很嚴(yán)重,當(dāng)場給老子摔的一動不能動,褲管還讓樹枝劃破倆洞出來,趴在那,整個世界安靜了好久,等眼睛不冒金星了,看見向文躺在不遠處,半拉子身子給車盒扣著,尼瑪!老子這是特么的給甩出多遠,使出全身的力氣站了起來,朝向文和三輪車走了過去:沒事吧?向文說沒事,就手擦破塊皮。老子一肚子惱火:不是說你,我是說三輪兒,你瞅瞅,前轱轆摔的,都特么快有80多度的變形了。
?那一刻,從向文看我的眼神里,能看的出他內(nèi)心也是惱火不已。從他暗暗握緊的拳頭,老子也看的出,若換成別人,這個人現(xiàn)在就得打電話讓家人去醫(yī)院骨科掛號了。
把三輪扶了起來,蹲那想點根煙消消神兒,一摸口袋,紅塔山?jīng)]了。打火機還在,嚇?biāo)牢伊耍姨澞氵€沒炸。
我倆一前一后推著三輪,一瘸一拐的去找附近的修車鋪了。奶奶個腿的,這么激烈而華麗的翻車,除了向文,你們誰能摔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