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車禍
冉瑩回來的第二天,我和阿付送貨到鹽城,在鹽城干了個私活,幫助鹽城的客戶,轉(zhuǎn)了兩趟倉庫,賺了四百多外快。我倆挺高興,返回LYG途中,心情燦爛。把車載DJ開到最大音量,在車外都能聽到駕駛室里的低吼。音樂越澎湃,車,你就不自覺的開的飛快。我和阿付行駛到通灌大橋入口時,從路邊村莊的叉口里,突然行無征兆的,躥出來一輛三輪摩托車,我們開的是小型廂式貨車,十幾米的距離已經(jīng)剎不住了,阿付一下慌了,急打方向盤,避開了三輪。小貨車轟轟烈烈的順著路坡,朝河里奔去,阿付死死扶住方向盤,腳顫抖的,不敢踩死剎車,一旦踩死,我們會更慘,肯定會翻滾著沖進河里。阿付急中生智,再次猛打了方向盤,朝一艘正靠岸的漁船撞了過去,以避免車子一頭沖進河中深水處。漁船上的人朝我們拼命的揮手,意思是:別撞過來!我草,真的不用擺了,故意撞來的,以緩沖車速。
“砰”的一聲,阿付上半身猛的一下撞到方向盤上,我在副駕駛沒系安全帶,這破車根本就特么沒有副駕的安全帶。整個身子慣撞到駕駛臺上,一聲悶響,擋風(fēng)玻璃嘩滋一聲,讓老子的頭,全撞裂了,頓時,哥腦袋,鮮血如注。之后,老子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當(dāng)我醒來的時候,已是后半夜了,渾身陣陣疼痛,尤其是腦袋,纏滿紗布,躺病床上。輕輕搖醒趴在床邊的冉瑩,冉瑩蹭的一下,坐正身子:哥,你醒了,嚇死我了你。我問冉瑩:你怎么在這?阿付呢?冉瑩說:他啊,沒事,剛回去,我給你倒杯水去,慢慢跟你說。
??冉瑩說,阿付告訴她事情的經(jīng)過。我們撞了車,不是,撞了船后,半個車頭扎進了河里,幸好讓船擋了下,河邊水淺。阿付除了胸口撞疼外,沒大礙。趕緊打了120,報了警。然后又打電話給了老板:我們出車禍了。老板第一反應(yīng)就是:誰全責(zé)?嚴重不?阿付告訴老板:我們?nèi)?zé),人家船在河里開好好的,我們把船頭給撞稀碎!老板一聽,咆哮了起來:你們兩個熊貨,把老子車又當(dāng)飛機開了是不是,那條路,限速80啊,你們又超速了是不是?你們現(xiàn)在在哪?我現(xiàn)在就趕過去。阿付說:救護車和交警,都來了,馬上去灌云醫(yī)院。然后阿付翻出我口袋里的電話,不知道打給誰,找到昨晚一起吃過飯冉瑩的號碼,打給了冉瑩。
我手機里的號碼,從不儲存自己家人的稱呼和名字,怕他們收到詐騙電話,我們村就有個人在外地上學(xué),他家人收到過。說他在外地得了突發(fā)性急病,正在醫(yī)院搶救,需要趕快打錢,讓人家騙了好幾萬。爸告訴我后,我就把手機里爸和姐的稱呼改了。
??冉瑩接了電話,就往醫(yī)院趕。一路急煙火燎的催出租車師傅開快點,師傅說已經(jīng)達到限速標準了,還得等紅燈呢,你急也沒用啊。冉瑩說:你就當(dāng)看不見。師傅說:你啥急事啊,冉瑩:不關(guān)你事,快開就行。
一到醫(yī)院,找到阿付就問:我哥怎么樣了?
阿付說:從頭到腳,全身做了各種檢查,沒大礙,只是頭頂劃了個口子,縫了幾針。
冉瑩:玻璃都碎了,沖擊力得多大啊。
阿付說:那玻璃本來就有道裂紋,老板一直沒舍得換。聽阿付這么說,冉瑩才放下心來,與阿付在床邊,一起守坐到天黑。阿付說我麻醉還沒過,估計得下半夜醒。公司還有事,冉瑩讓阿付先回去,自己守夜。阿付臨走前,給冉瑩買了份盒飯和一瓶營養(yǎng)快線,回了公司。冉瑩說到這,一肚子火氣:你系好安全帶,不就撞不到腦袋。我說俺車上就特么沒有。冉瑩說:你就不能戴個頭盔。我想她是氣糊涂了:你見過誰戴頭盔開車的,誰能想到什么時候飛來橫禍。說真的,我都沒想過,開車都特么能撞上船,LYG首例吧。
??在醫(yī)院的兩天里,冉瑩知道我怕打針。掛點滴,換藥都讓醫(yī)院護士把配好的藥水放床頭,她親自來。惹的同屋病友嘖嘖稱贊:比護士還專業(yè)。冉瑩說:我就是護士。我告訴他們:對,南京醫(yī)院的,專門來伺候我的。驚的兩個病友眼睛瞪多大:你是干什么的?我說:我是物流公司送貨的。病友問:你們老板請的啊,真好。
??在醫(yī)院的第三天,冉瑩趕著坐下午的車回南京,給我換了藥,叮囑了一大堆,中午,簡單的吃了份盒飯才走。
???一個禮拜后出了院,在家休息了半個月,就去上班了。這次事故讓老板生一肚子氣,三月份才買的車險,兩個月不到,就讓我們生效了。老板說我近段時間不要干體力活,公司又忙,處理事故耽誤了幾天,他得再招個人。讓我每天來倉庫整理貨單就行。阿付說:我草,你因禍得福啊,老板這幾天逮我就熊氣,說老子是罪魁禍首,還說要把我辭退了,好好的車,讓老子差點開報廢了。我說:你話說風(fēng)涼了昂,也怪我,讓你聽啥DJ,聽京劇不就沒事了。
我們老板招來個新同事,李永順,年齡四十歲前后左右。一看就是電視里壞人的標準打扮。大寸頭,脖子上掛根粗金鏈子,身高馬壯的。阿付偷偷跟我說:你說這人要是死了,棺材得買最大號的吧。我瞪阿付:草,怎么能這樣說新同事,再說了,城里人都用骨灰盒的。阿付若有所思的:噢!估計也得用兩個。我說阿付:別在背后說人壞話,書上說的,誰人背后不說人,背后才不被說。干活去吧你。
?阿付跟李永順送貨去了。我偷偷問老板:李永順是不是混社會的???你怎么敢招進來啊。老板看我一眼,隨口一句:你說他啊,以前販du的,現(xiàn)在不干了,東海縣石梁河的,在市區(qū)買房子,定居了。
?自打老板告訴我,李永順以前是毒販子以后,我跟阿付對他充滿敬畏。人前人后,哥長哥短的叫著,生怕得罪他。他要是打起人來,一巴掌輕則把你臉扇平了,重則能扇出個腦震蕩出來。
我和阿付有活搶著干,怕他累著,三天兩頭買飲料給他喝,怕他渴了。李永順被我們客氣的不好意思。
阿付私下悄悄跟我說:他奶奶個腿的,老板這特么是招來個大爺,讓我倆供著吶。我點點頭:媽的,我也感覺來上個班,跟在飯店里當(dāng)?shù)晷《频摹?p> 后來,我們和李永順混熟了,尼瑪!才知道這貨以前是擺攤賣老鼠藥的,挺和善的一人,是老板同學(xué)的同學(xué)。
那天沒活,休息。阿付說李哥來有半個月了,公司一直忙。今天都有空,請你喝幾杯。李永順說中午沒空兒,得去兒子學(xué)校一趟。上午老師就打電話讓他過去下,兒子好像犯啥錯了。阿付說:那我開車送你過去,回來喝。
我和阿付載著李永順去了學(xué)校。李永順兒子班主任一看李永順,試探性的問了問:是李永順?李永順一看到兒子的班主任,緊歩上前,雙手握住班主任的手,很激動:老師,好十幾年不見了啊。班主任說:還真是青出于藍勝于藍,李鐘不愧是你兒子。李永順問:他犯啥錯了?
?我們后聊得知,這快五十多歲的老師,原也是李永順的小學(xué)班主任,后來調(diào)到了市區(qū),李永順在市區(qū)買了房子不久,他老婆就找了關(guān)系,把兒子送進市區(qū)小學(xué)。他兒子班主任正是李永順小學(xué)的班主任,班主任跟李永順說:你小子上學(xué)時往我椅子上涂膠水,這點你兒子遺傳成了升級版,他不但涂膠水,還粘根圖釘上去,比當(dāng)年的你聰明多了,還知道把圖釘涂成和椅子一樣的黑顏色,給我好一個扎啊!
李永順聽了火冒兩丈: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他。(注:因為他脖子短。)。
???阿付跟我站在辦公室門口,阿付悄悄告訴我:老師這褲子阿瑪尼的。我沒聽懂:啥媽咪的?阿付說:不是啥媽咪的,是阿瑪尼,一個國際名牌,他這條,至少得1000多。我說:我草!那一條褲管不得500多?長大見識了。阿付說:那可不是,老師都有錢。我說:再貴的褲子也不夠硬,還不是一根圖釘就搞定。
???李永順跟班主任說:以前一直忙,沒時間管教。班主任問李永順:現(xiàn)在哪高就啊。李永順看看時間,說:這樣吧,江主任,飯點了,還有課沒,一起吃個飯。江主任看看表:那行,下午沒課,就近吃點,聊聊舊。
?我們幾個人,就近去了學(xué)校邊的飯館,飯桌上,李永順幫我們互相介紹了下,舉起酒杯說:我先敬你們各位一杯,一謝江老師多年的栽培,二謝兩個小老弟的照顧。
??我說頭傷還沒好徹底,等會我來開車,就以雪碧代酒了。
李永順說:江主任,你不知道啊,我愧對你的教育,說來好幾把眼淚,也對不起父母交的那么多年學(xué)費。江主任放下筷子:你說話怎么一套套的。李永順說:職業(yè)病,賣耗子藥的,天天吆喝,習(xí)慣了說口頭順子。
李永順說,自己初中畢業(yè)后,就子承父業(yè)。父親教了他幾套廣告詞,讓他走街串巷的實習(xí)去,不,應(yīng)該是練習(xí)去。結(jié)婚后就在鎮(zhèn)上租了店鋪,主業(yè)賣耗子藥,副業(yè)代賣點生活用品啥的。這行業(yè)一干就十幾年,這不,老家修路,拆遷了。老婆說不在家蓋新房了。為了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在市區(qū)買了個二手房。自己一時不知道干點什么,就讓老同學(xué)找了現(xiàn)在的工作。江主任說:你這樣的,平淡也是福,挺好。問李永順還記得張維宇嗎。李永順說:怎么會不記得,他爸開了個公司,家里不是一般有錢。江主任說:對,就是他。我記得你倆學(xué)習(xí)差不多,你成績比他強點,每次考試他不來的話,倒數(shù)第一就你的。
?李永順不知道是喝酒的原因,還是讓老師說的,臉特別紅。江主任說,張維宇的爸看他是扶不起的阿斗,給他鋪好了后路,買好房子和車,存了筆夠他下輩子衣食無憂的錢。就在準備結(jié)婚前幾天,嶄新的奔馳提來了,張維宇迫不及待的和幾個狐朋狗友去試車的性能了。晚上回家的路上,沒多少行人,限速80的路段,他以120碼的速度躥進燕尾港里去了。
我問江主任:是不是通灌大橋那?
江主任說:對,前兩年的事,上新聞了。你看過?
我說:沒有,上個月,我剛從那撿回條命。
江主任說:聽我句勸啊,你們年輕人做任何事都要穩(wěn)重,生命開不起玩笑。
阿付說:江主任說的對,我敬你一杯。
江主任繼續(xù)說道,張維宇的母親受不了這樣的打擊,跳進兒子出事的河里自殺了。一場車禍,奪了五條人命,張維宇父親把公司賣了,賠光了一輩子的基業(yè)。
江主任:來,不說這事,共同走個,祝你們都工作順利。李永順舉起酒杯:江主任,兒子我回去會好好教導(dǎo),勞您費心了。江主任說:恩,你們吃物流這行飯的,常年開車奔波在外,一定要記住啊,生命最可貴,家是第一位。我舉起茶杯:江主任,聽你一席話,我發(fā)現(xiàn)自己三年初中,都白上了,也敬你。
?我心想這個江主任,平時肯定經(jīng)常應(yīng)酬,酒量不是一般的大啊,阿付一直趴著頭,我以為他喝醉了,用胳膊輕輕碰了碰他,哪知這貨,在桌底,正悄悄數(shù)錢呢。阿付聲音輕的我都快聽不見了:別動,我在看帶的錢夠不夠。
??我跟阿付,原來只是打算請李永順喝個閑酒,整兩瓶金六福啥的。好嘛,江主任來了,讓李永順一下把檔次提高成謝師宴。他喊來服務(wù)員:給我們再提瓶夢之藍。
阿付小聲的:超哥,你知道夢之藍嗎,我說知道啊,這不,我也難過著嘛,兩塊五一瓶的雪碧了,我特么敬好幾杯了。人家的師生情,就在這一瓶。理解,再理解。阿付臉都變色了:這一瓶太特么貴了。
?正和江主任聊天的李永順,應(yīng)該不小心聽到我和阿付的悄悄話,轉(zhuǎn)過頭跟我們說:那什么,你們多吃點菜,這頓我請,我和江主任好好聊聊,你們趁熱,多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