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忠是個四十歲上下的男人,是王家的老管家,全名汪忠。因為“汪”與“王”發(fā)音相近,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混亂,大家就不叫他“老汪”,而是叫“老忠”。
老忠步履穩(wěn)健,每一步都跨得很大,三四步就到了湖蘭院的門口。
正當大家都以為王啟文這次準備聽姚兮的話而放棄柳如眉的時候,王啟文忽然爬起來怒吼道:“不許去!”
頓時,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忍不住轉(zhuǎn)頭看向王啟文。老忠也及時地停下了腳步,好像他一直都在等著這么一個命令一樣。
“不許去!”王啟文近乎咬牙切齒。
她決定了,她以后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和稀泥了。古代禮法,明明夫死從子,這個家應該由她做主!姚兮要打死柳如眉,她不允許!
柳如眉是上了族譜明媒正娶的妻,雖然娘家無人了,但是也不能這樣隨隨便便、明目張膽就打死了。
“姚青!”
“???哎,哎,少爺?!币η嘁粫r間沒反應過來,少爺可從來沒有這樣連名帶姓地叫過她,而且語氣也好嚇人。
“把娘扶到里間去休息,好好照顧她。如果我娘有個三長兩短,我第一個不饒你!”
“?。俊币η嘤帚铝?。
姚兮倒是聽過味兒來了,瞬間覺得有一口氣堵在胸口喘不上來,不禁咳得老臉通紅。
王啟文這是想拿姚青來牽制她!
姚青是寧愿自己不嫁也要陪著她的丫鬟。把她逼急了,她真的可能自己去撞柱子,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她現(xiàn)在也快被氣死了。但是她絕對不想連累姚青,這丫頭已經(jīng)夠苦的了。
“老夫人,老夫人。”姚青一看姚兮咳嗽不止,也覺得進去休息有利于姚兮,就勸道:“老夫人,我先扶您進去吧。”
姚兮想說不進去,她就要在這看著。奈何咳嗽不停,她一時半會也沒法準確地表達自己的意思,只能死不動步。
姚青輕輕拉了幾次沒拉動,只能抬頭看向王啟文。
王啟文對上姚兮咳得通紅的眼睛,心里有一股悶傷的情緒快速蔓延。
王啟文知道這情緒從何而來,她迅速地低下頭,刻意忽略掉這種情緒,對姚青擺了擺手,示意趕緊把人扶進去。
心里同時道:王啟文,你娘如今要打死你媳婦,我不知道最好的處理方法是什么。反正今天我是沒本事情孝兩全了,有本事你就自己回來!別一天天地整這些沒用的情緒來煩我!
姚兮看到王啟文刻意低下頭,就知道這次拼輸了。她默默地流下淚來,心中一片荒敗蒼涼:
她家到底是造得什么孽啊……一介商民布衣,現(xiàn)在對上了朝中權(quán)貴,連玉石俱焚、同歸于盡的權(quán)利都沒有!
老爺當初把這偌大的家業(yè)交給她,把王家的前途交給她,她做不到眼睜睜看著王家斷送啊!
而且可能要她一個老母親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還真的是不如殺了她算了!
姚兮步履蹣跚地走進去,仿佛一下子老了二十歲、三十歲。平地走路,卻差點摔倒幾次,驚得姚青連連驚呼、淚流不止。
王啟文始終沒敢抬頭去看,聽到腳步聲漸行漸遠,才又跪到了柳如眉的旁邊,小聲道:“我抱你回房間去,你告訴我哪些地方能碰?!?p> 柳如眉不說話,只是艱難地撐起身來,流著淚一個勁地搖頭。
王啟文抿緊嘴唇,望著柳如眉。
她知道,這一次,肯定是柳如眉故意跟姚兮說了什么,才引得姚兮這般動怒。姚兮是一個很護獨子的母親,王啟文看出來了,柳如眉肯定也看出來了。
只是王啟文不明白,柳如眉這樣做是為了什么。甚至,不惜想用命來換。
“少爺!少爺!”遠遠的,紅藥就喊起來,不一會兒就沖進了院子,“少爺……”她氣喘吁吁,“大夫來了,到門口了,是……引到哪里去?”
“湘竹院,我這就帶夫人過去?!?p> 王啟文說完,也不再問柳如眉了,自顧自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然后轉(zhuǎn)過身就去背她,這樣就能盡量避開傷口了。
柳如眉軟綿綿地趴在王啟文的背上,抽泣不已。
等出了湖蘭院,她才在王啟文的耳邊小聲喃道:“夫君不該救我。這恩情……如眉要如何才能還得清吶……”
王啟文腳步微頓,片刻恢復如常,回道:“你好好的,乖乖的,就能還得清了?!?p> 這是真心話。只要家庭和睦、婆媳和諧,她倆別再這樣“作妖”,王啟文就覺得萬事大吉。
誰知,柳如眉聽到這一句,在王啟文的背上哭得更兇了。一聲一聲彷徨失措的痛苦低吼,撕心裂肺的,仿佛有什么正在碾壓她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