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兮從沒有跟柳如眉說過類似這樣的心里話。她多數(shù)都是以婆母的姿態(tài)去教訓(xùn)柳如眉,三言兩語譏諷過后,不是趕人就是罰跪。
也就是時至今日,被氣到了這般無可奈何、無計可施的地步,姚兮才憤罵著道出了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柳如眉初知姚兮心中真實想法,一時聽得是目瞪口呆,心里幾種心思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百轉(zhuǎn)千回,硬是惹出了萬般頭緒,最后卻一個也沒能抓住,只覺得心頭茫茫然一片。
咸澀的淚痕斑駁在臉頰,柳如眉在微燥的晚風(fēng)中冷得瑟瑟發(fā)抖。
“文兒……”姚兮慷慨激昂地指責(zé)完柳如眉之后,只覺得身心俱疲。心頭悲傷,再想哭,卻掉不下來眼淚了。原來世人說哭干了眼淚,并不是一句夸張之語?!澳阏f我王家是不是命中該是如此?前些年你爹去了,如今又……”
聞言,王啟文還未來得及作何反應(yīng),柳如眉卻是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在所有人驚詫的眼光下,咚咚咚地給姚兮磕了三個響頭。
再抬起頭時,她原本細(xì)膩光滑的額頭上已經(jīng)有了血液滲出,一顆血珠子順著眉心緩緩而下,目光是視死如歸的黯淡:“夫君,休了如眉吧。正如母親所說,我心愿已了,對王家已無希冀?!?p> 對王家已無希冀?
柳如眉這話說得當(dāng)真是平淡無情。
不,應(yīng)當(dāng)是冷淡絕情。
原來她對王家只是這么個想法?
此話落在王啟文的耳中,竟然令她不自覺地倒退了幾步,戚戚道:“如眉,你可知……”原王啟文一心待你。
“我知夫君待我很好?!绷缑紝Υ肆岘囂尥?,聲音平靜,“但是你我確實沒有夫妻緣分?!闭f到這里,柳如眉眼神冰冷高傲地抬起頭,“如若不是我家敗落,我斷不會做了商人婦。”
最后一句,柳如眉的聲音很緩很輕,與她高傲抬頭的決絕動作完全不搭。
縱使今晚的風(fēng)力不大,那一字字卻也很快地被扯碎飄揚在了風(fēng)里。要不是王啟文一直盯著她看,極力去聽她每一句決絕誅心之字,恐怕都要聽不見了。
柳如眉早就不哀嚎了,見王啟文聽了這話以后還只是默不作聲地盯著她,似是要將她整個人看穿一般,她微微地措開了頭,收了刺人心痛的冰冷目光,木然地盯著地上一處,眼淚如一條不竭清泉,汩汩而落。
要不是……要不是婦人自戕有損于夫家氣運名聲,她何至于心計如此。
其實說是心計,根本又算不得什么心計。前前后后顛三倒四,昨天還柔媚嬌軟,今天轉(zhuǎn)頭又冰冷絕情了。連她自己回想起來都不禁要啞然失笑。
柳如眉親生母親過世得早,后宅婦人多多少少都會的那種小算盤,根本沒有人教她打。她只有一個要她知禮守矩的父親和兩個大咧咧的哥哥。
“呵?!绷缑己鋈蛔猿耙恍?。
姚兮聽了柳如眉的話,早就是氣不打一處來。轉(zhuǎn)眼又抓到柳如眉嘴角譏諷一笑,更是氣得要命——怎么到頭來,拉她一把的王家反倒要被她瞧不起了?
姚兮有心想逐了柳如眉,可偏偏她昨天才與王啟文商量過,這柳如眉的后面,還有一個縣令侄子,倒真的是令她投鼠忌器了。
如今休不得賤不得,反倒是讓一個小媳婦騎到了頭上來,在府里無人逝去的情況下起了白慘慘的靈堂,變著法兒地詛咒她早死早超生。
姚兮氣得直喘,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眼前更是一陣陣發(fā)黑,腳下就如踩在了風(fēng)高浪急的一葉扁舟上,360度全方位搖晃。
本能地抓緊了一直扶著她的姚青,姚兮不知不覺間雙手越掐越深,掐得姚青手上通紅了一片。
姚青吃痛,但是不敢也不能抽手,只好一邊勸慰著姚兮,一邊時不時地低聲抽著冷氣。
王啟文則仍在一片怔愣當(dāng)中。
原王啟文與柳如眉的這門婚事,王啟文早早地就知道是原王啟文先動心動情,一意求娶。
柳如眉看盡世態(tài)炎涼,對此婚事有過排斥,最終卻也無力拒絕。等真的挑了紅蓋頭,她強(qiáng)迫自己接受。接受之后,除了圓房一事柳如眉還有所堅持,其他無處不盡力做好一個妻子的本分。
這些,王啟文亦是知道的。她也是女人,她感覺得出來柳如眉舉手投足、字里行間的妻子自覺。
只是王啟文不懂,為何柳如眉忽然就變成了這樣。
王啟文稍稍冷靜了些,一邊想,一邊兀自搖頭,表示不信柳如眉剛才的話。明明她昨天還一個勁兒地扯著她求她不要休妻,這會子卻又決絕起來了。這兩個,到底哪個才是她真正的想法?
抑或是……
都不是?
兩香
最近卡文了,這段劇情實在不知道怎么過渡下去,寫了三個版本,還是刪掉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