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柳如眉不敢全說實(shí)話。她還記得王啟文在牢獄之中對她父親說過的話：他說他娶她絕對不是一時興起，也不會因?yàn)榫秤鲎冞w就隨便休妻。
這些話到底是當(dāng)時的敷衍安慰，還是山盟海誓，柳如眉不敢斷言，可她也不敢拿這句話去等著應(yīng)驗(yàn)。如果能有遠(yuǎn)離王家的機(jī)會，她想還是早早遠(yuǎn)離了好些。他們夫妻有緣無分，僅此而已。
她不能給王家添助力，也決不能給王家惹禍端。
但是就在剛才，柳如眉有一瞬間的動搖。都說夫妻是前世的債，倘若王啟文執(zhí)意不放手，他倆注定好壞都要綁在一起，那她還要折騰下去嗎？
當(dāng)然是不。
柳如眉不是傻子。生活已經(jīng)如此艱難，難道她還要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但是她也沒有等到她期待的那個堅定的答案。曾經(jīng)的言之鑿鑿，在她折騰過幾次以后，已經(jīng)不再毫無猶豫。
既然如此……還是讓她把計劃執(zhí)行到底吧。反正王啟文已經(jīng)猶豫了，那她離開王家府，也不見全然沒有機(jī)會。
以上這些質(zhì)樸無華、情思婉回的心思，王啟文是半分沒能猜到。倘若她能猜到，定然要唏噓不已：她有她的穿越秘密，柳如眉有柳如眉的護(hù)夫之心，她們兩個人不能徹徹底底完完全全的互相坦白，反倒生出各種的陰差陽錯來。
可惜她倆又無法真正坦白。穿越之事過于離奇，加上點(diǎn)害人吃人的戲碼，直逼聊齋志異；為自保而休妻，聽著也算是有理有據(jù)、舍小保大，但說開了總歸讓王啟文難做人，很有渣男潛質(zhì)。
于是兩人保住了最后的底線，沒有說透?，F(xiàn)在也說不透。
王啟文愕然了將近一刻鐘都沒有說話。自從穿越到古代來，每每古代價值觀與現(xiàn)代價值觀相沖突的時候，她就覺得無法自處。
如今的狀況，她又要如何評說呢？柳如眉生了死志，她感到可憐；生了死志還要為夫家考慮，她感到可悲；可為了自己的死志就折騰其他人，王啟文又感到可怒……
各種情感縈繞心頭，王啟文也判斷不出哪個占了上風(fēng)，最后，只得化為了一聲無奈的長嘆。
在王啟文沉默不語的期間，柳如眉也默默無語。直到聽見王啟文落下一聲無可奈何的長嘆，柳如眉才淡然問道：“夫君同意了嗎？”
“什么？”
“休了如眉?！?p> “我……”王啟文猶豫一瞬，隨后堅定搖頭，“不同意。就算你父母都去了，你還有別的親人，你還有兩個哥哥，我希望你能想開點(diǎn)，好好活下去。況且岳父臨刑之前，連你的婚事都操心不已，更遑論你的生死了。你這么消沉欲死，實(shí)在對不住他的一片苦心?！?p> 提到父親對她的期望與關(guān)懷，柳如眉再也繃不住了，臉上的淡然全無，轉(zhuǎn)身伏在衾枕上就哭了起來。
王啟文沒有急著去安慰她，只是站起來走到她身邊說道：“柳如眉，既然你不愿意自盡在我家，既然我不休你能保住你性命，我更不會休你。不為別的，就當(dāng)是尊重生命?！?p> 柳如眉聞言，并沒有抬頭，只嗚嗚地哭得更厲害了。
王啟文目光復(fù)雜地看著柳如眉起伏顫抖的肩膀，心里道：你想去死，有人卻巴不得能活得長久一點(diǎn)，與你長相廝守?？上ВР患胺雷咴诹四闱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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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七月廿十六日以后，柳如眉與王啟文就再也沒有見過面。
倒不是王啟文故意不見柳如眉，而是王啟文馬不停蹄地親自去了底下剩余六個分莊查賬。
臨走之前，王啟文細(xì)細(xì)交代紅藥和梅紅，一定要好好照顧柳如眉。柳如眉當(dāng)時眼神遠(yuǎn)凝，雖然沒有了求死之意，卻也無甚追求，好似是打算就這么好死不如賴活著了，又好似只是一時半會兒沒有想通。
王啟文當(dāng)時被陳溪催得緊，有心想要再勸導(dǎo)一番，卻也不知從何開口，最后只好說了句“等我回來”就走了。
按照王啟文的想法，她本來還是想多學(xué)幾個字以后，再去下面分莊查賬的。不然這名聲、形象，到最后鐵定是一點(diǎn)都不剩了。
可是偏偏陳溪七月廿十七日一大早敲開了王家府的大門來找她，說他最近得了個消息，于家小少爺八月十一要出一批剛轉(zhuǎn)過來的私鹽。
陳溪覺得，這正是王啟文去調(diào)查底下分莊有無蛛絲馬跡的好時機(jī)，絕對不容錯過。而且此行查賬是次，查有無異常情況才是主，王啟文有沒有認(rèn)幾個大字，也無關(guān)大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