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清已經(jīng)說的很清楚了,宮凌霄得到了確切的答復,卻沒有急著離開。
或許,是不想回去面對吧!
“不知瑾兮近來可好?方便的話可否領我一見?”難得來一次,宮凌霄便尋思順便見見故人。
“公子近日——”
“公子邀殿下移步琉璃落境一見?!碧m清正要婉拒,忽而又有一人從窗口鉆了進來。紅口白牙桃花眼,靛藍短衫縛腿靴,正是當晚救出蘇扶瑤并將她送回落云宮的應棠。
既然公子主動相邀,蘭清也不好再說什么。
“我們不便露面,勞煩殿下按照老辦法前往密道,我等將在入口處迎接。”應棠沖宮凌霄抱拳,與蘭清一起越窗而去。
緊接著,宮凌霄叫上雀顏一同前往大雄寶殿。跟寺里打了個招呼,說他要閉門禮佛,不許任何人打擾,然后就進入殿中,雀顏則持劍守在門外。
大雄寶殿莊嚴肅穆,釋迦牟尼端坐正中,手結(jié)法印,慈愛而悲憫的注視著天下眾生。佛像前,一盞烏銅蓮燈日夜搖曳,卻無法將受苦受難的世人渡往西天極樂。
宮凌霄在佛前誠心跪拜,然后起身拿起香根挑開蓮燈內(nèi)燃燒的燈芯,最后按動燈油下的機關。霎時,重達千斤的佛像緩緩往右移動,露出佛像下方的密道。
再次按下機關,再將燈芯放回燈內(nèi)。明盞依舊,佛像歸位,宮凌霄卻已消失不見。
進入密道,內(nèi)有火把照明指路,而應棠蘭清早已等候在此。
為了避免有人誤入密道從而發(fā)現(xiàn)琉璃落境的所在,密道內(nèi)布滿了各種機關岔道,沒人引路休想活著走到正確出口。這已經(jīng)不是宮凌霄第一次走這條密道了,其中的機關岔道他也盡數(shù)知悉,但是為了保險起見,每次他來仍舊會有人引路迎接。
密道直通寶豐山后山的一處絕壁半崖,往上數(shù)丈即是山頂,往下則是水流湍急的洛岱河。洛岱河另一邊是一座名叫生人忌的大山,因山中遍布毒蛇猛獸劇毒蟲豸,更有劇毒瘴氣彌漫,活人有去無返而得名。山脈連綿數(shù)十里,卻無人在此落戶,可謂是名副其實的荒山。
而那生人忌,便是琉璃落境的所在。
一根筷子粗細的鋼索橫亙洛岱河上,鋼索周身纏滿近乎透明的冰蠶絲,一來替鋼索加固,二來可在視覺上最大程度的隱去鋼索的存在。而這條蠶絲鋼索,便是連通兩座大山的捷徑。只需拿出與鋼索同法炮制的雙環(huán)扣,一頭扣住鋼索,一頭鎖住人的手腕,憑借地勢落差,很快就能將人傳送到對面。
依照此法,宮凌霄三人不消一刻鐘便從寶豐山到了生人忌??扇粞蟮溃褪球T著千里良駒快馬加鞭也至少要一個時辰。
生人忌山下確如人們所知曉的那般毒蟲遍地瘴氣彌漫,殊不知山腰之上卻是另一番景象。奇花異卉競相開放,蜂蝶爭香百鳥鳴啼,更有凈水瀑布從山頂傾瀉而下,云霧裊繞宛若仙境。
鋼索停落之處,七彩斑斕的思顏花簇擁下,一塊高近丈余的巨石赫然聳立。石上用利劍刻著‘琉璃落境’四個字,字體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青石板鋪就的小路沿著山脈盤旋而上,路旁散落著大大小小玲瓏別致的樹屋,掩蓋在茂密蒼翠的大樹樹冠下,既陰涼雅致,又能不被外人從遠處察覺。
一條清溪沿山而下,上方挖池蓄水以供飲用。池開小口讓水流繼續(xù)往下,可用來洗滌衣物。如此一來,便不會再出現(xiàn)上游洗衣下游接水做飯的情況。
這個蓄水池,宮凌霄上次來的時候都還沒有。
“凌霄殿下。”
“見過凌霄殿下?!?p> 兩位老者正坐在樹蔭下下棋,見了宮凌霄,當即起身行禮。路上所遇無論老弱婦孺也都向?qū)m凌霄招呼見禮,他也一一微笑致意。
山腰再往上是一大片竹林,此時正有一群青壯年在此練功。宮凌霄沒有驚擾他們,悄聲繼續(xù)往山上去。
穿過竹林,視野瞬間開闊。芳草連天處,一片鏡湖映入眼簾。湖水清涼澄澈,倒映著光芒萬丈的太陽和隨風涌動的云朵。偶有飛蟲落水或游魚嬉戲,打破湖面的平靜,波光粼粼的湖面便像一塊落地破碎的琉璃。
琉璃落境,便是此意。
宮凌霄深吸一口氣,青草的芬芳撲鼻而來,心境也隨之開闊。
一條木棧連通窮盡的石板路,一直延伸到湖心。湖心筑一翹檐小亭,亭下有白衣公子迎風靜坐,似是融進了遠方的山影和近處的水波里。
應棠和蘭清沒再往前走,宮凌霄獨自朝湖心亭走去。
“瑾兮好興致。我整日愁得寢食不安,你倒是好生逍遙。”宮凌霄望著瀲滟湖光伸了懶腰,半開玩笑道。
“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蹦蠈m瑾兮轉(zhuǎn)動身下的帶輪木椅讓自己直面宮凌霄,抬手示意他亭前落座。
“是,我們都是庸人,就你不食人間煙火?!鄙硇耐耆潘桑瑢m凌霄饒有興致的拌起了嘴。南宮瑾兮笑而不語,推動木輪來到桌邊替他斟了一杯清茶。
宮凌霄定定的望著他,不自覺的出了神。
南宮瑾兮出身世家,學識淵博,方及弱冠之年,卻精通縱橫之術,志存高遠一心為國,是難得的人才。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還是品貌非凡的美男子。就是這樣一個翩翩公子,卻因為提出的主張觸及了朝中權臣的利益,舉家遭到迫害,甚至九族連坐無一幸免。
所幸當年宮凌霄在朝輔政,查明真相后雖然沒能逆轉(zhuǎn)圣意,但卻施計替南宮一族爭取到了三天的逃命時間。
縱橫之術牽系天下,為君謀取民心勢必損害朝臣利益,無異于與虎謀皮。幸好南宮瑾兮早有先見之明,提前打造了琉璃落境這個避世之所,才讓南宮一族逃過一劫。
然而在逃亡途中,南宮瑾兮不慎跌落山崖摔斷雙腿,更落下一身惡疾。
閻王沒舍得帶走他,他便要繼續(xù)將生命演繹得精彩絕倫。短短兩年,他訓練出來的細作遍布全天下,更獨創(chuàng)一門信息傳遞之法,其隱秘、準確、迅速,縱是宮中密探也無法企及。
這些人,南宮瑾兮將其統(tǒng)稱為影子——無孔不入無處不在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