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晏飛白的爺爺回來了。
動靜不大,要不是黎元淮起得早,透過窗子看見了晏爺爺?shù)能囎舆M來,只按照她的警惕程度來推斷,估摸著要是像這樣早出晚歸一直見不到面的話,過個十天半個月都不一定會發(fā)現(xiàn)晏爺爺已經回家了。
她穿好衣服,望著晏飛白的窗子,窗簾已經來開,看來他人已經醒了。
輕手輕腳下樓喝檸檬水,咕咚咕咚地喝下肚,默默放下杯子。
忽然覺得不太對。
她撓撓頭,是哪里不對呢?
是……太安靜了吧?
沒錯,簡直好像是偷偷摸摸回家的一樣,完全不像晏爺爺平常的個性。
奶奶見她皺著眉頭站在餐桌旁,似乎在想什么,也不懂也不說話,便拍拍她的腦袋,問她怎么了。
她想說晏爺爺回來了,可話到嘴邊,不知怎么又咽了回去,最后只搖搖頭說沒事,便如往常一樣,從后門出去喊嗓了。
一邊喊,還要一邊胡思亂想。
正月里,晏爺爺去了南港,是為了看女兒家里剛出生的小外孫子。年初五就出發(fā)了,直到正月都過完了才回來。
這是私事,也是喜事,沒道理會出什么問題呀。
黎元淮想不明白,卻隱隱生出些擔心來。喊完嗓,照例去晨練,期間一直注意著晏家的動靜。
那邊安安靜靜的,什么異常都沒有,就是晏飛白一直都沒過來。
直到她吃了飯,準備出發(fā)去上學時,他才出現(xiàn)。
奶奶開門,看見他過來,笑瞇瞇地問:“吃飯了嗎?”
晏飛白也回以微笑:“吃完了,奶奶?!?p> 奶奶點點頭,低頭看見黎元淮在穿鞋,便又和他閑聊起來:“怎么,早上見你家來人了,是爺爺回來了嗎?”
他如?;卮穑骸笆牵幕疖?,有點累了,現(xiàn)在在家里補覺呢。”
奶奶聽了也是感慨:“是啊,我們都年紀大了,不比你們年輕人了,現(xiàn)在舟車勞頓,都能要了我們老命呢……”
晏飛白一時間不知該怎么回答才好,好在黎元淮剛穿好鞋,聞言反駁道:“奶奶,我怎么沒見你少罵我兩句,少吃兩塊紅燒肉呢?”
說完,一個箭步跳到晏飛白身邊去,在他身后對奶奶做著鬼臉。
奶奶被她氣得跳腳,抄起門邊的拐棍兒就要追上來,嚇得她急忙拉著晏飛白跑遠了。
直跑到車旁,她才氣喘吁吁的停下來,身后奶奶嘹亮的叮囑聲傳來:“戴上口罩!別跑!當心嗓子!”
黎元淮笑得不行,回頭對上晏飛白的目光,先是一愣,然后才揚聲回答:“知道啦!您快回去吧!”
晏飛白打開車門,讓她先上車,然后自己才跟上來。
“爺爺回來啦?”她坐穩(wěn)后笑著問,順便把保溫杯遞給他。
這兩天晏飛白嗓子不太好,黎元淮特地給他泡了胖大海,為他護嗓的。
要放在前幾天,他也就是順手裝進書包里,再隨手揉揉她的頭發(fā)便罷了。他們兩人之間,多一句謝謝都多余。
今天他也沒有道謝,可看著卻不大對。不知是不是起床的方式不好,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沒什么精神,接過杯子便擰開,而后湊到嘴邊就要喝。
黎元淮嚇了一跳,急忙捂住他的嘴。
他心不在焉的,動作收不住,滾燙的水就那么倒在她的手背上了。
晏飛白回過神來急忙移開水杯。
黎元淮白皙的皮肉立刻燙紅了,她顧不上手上的疼,只顧著提醒他:“你別燙著,先擰上,擰上?!?p> 晏飛白依言,倆人在后面是一陣的手忙腳亂……
張叔在前面看見了,忙囑咐:“快開窗,冷風吹一吹,迅速降溫?!?p> 晏飛白依言照做,一手開窗,一手過來尋黎元淮的手。
“嘶——”黎元淮不小心碰到了傷處,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張叔看見了也是心疼,嘴上哄著她:“哎喲,燙傷了吧?先忍一忍,一會兒看見藥店,叔下去給你買藥,啊?!?p> 黎元淮搖搖頭,還想著寬慰這兩個方寸大亂的男人:“沒事兒,也沒怎么燙著,現(xiàn)在都不疼了。”
她說得輕巧,可晏飛白卻不覺得這是“沒事兒”的程度。降了車窗,小心翼翼的握著她的手,將其送到窗口處去。
張叔知道現(xiàn)在著急也沒有用,便給他們科普起燙傷后的急救方式來:“燙著的話,應該馬上用涼水沖,把溫度降下來最重要,知道了吧?”
黎元淮是真沒有這個經驗,聞言忙點頭:“知道啦?!?p> 晏飛白的全副注意力都在她通紅的手背上,心疼的要死。
入春之后,雖然早已經不下雪,可早起還涼,吹一吹冷風,倒也能起到些物理降溫的效果。只是這風迎面吹過來,就著實有點讓人吃不消了。
晏飛白怕她冷,把她拉到懷里去護著。
黎元淮頭靠在他肩膀上,一只手送到被他握著送到車窗之外,另一只手為了穩(wěn)住身體,搭在他的腰間,看起來真像是一個親親熱熱的擁抱。
她抬起頭,晏飛白眼中的心疼之色一覽無遺。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彼狼笗r,有微涼的氣息噴灑在黎元淮額前。
黎元淮抿唇微笑,未免他自責,還沒心沒肺的跟他開起了玩笑:“不,就是你的錯,你別推卸責任。”
那語氣態(tài)度,活像她根本沒受傷,只是在逗他玩似的。
其實原本也不怎么疼的,她在臺上,更嚴重的傷都受過。骨折脫臼都是“戲”家常事,要是這點小疼都放在心上,那她豈不是要天天心碎了。
只是,看著他為了自己這么心疼,倒讓她才生出一種“這是一只很珍貴的手”的感覺,連帶著作為這只手的主人,都覺得與有榮焉。
她就那么癡癡的看著他,一點都不在意駕駛席張叔越發(fā)上揚的嘴角。
晏飛白掃了她一眼,不自然地笑了笑。
“還笑,怎么不罵我一頓出出氣呢?”他說話都沒什么底氣了,一點都不像平常的晏飛白,“我肯定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他靠窗近,現(xiàn)下又故意側了身幫黎元淮擋著風,自己被冷風吹得眼眶都紅了也全然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