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到了秦詩言的求助時,第一個想法竟然是松了口氣。
還好,她親自給了他們一個妥善處理的機會。
還好,他能親自挽回晏家的盟友。
還好,不至于因此,割裂了晏家羽翼中最重要的一環(huán)。
還好?真的還好嗎?
他是怎么變成這樣的呢?
思來想去,或許還是因為姑姑落難的事情,讓他開始明白了,“守護”這件事情的艱難。
他明白了,即便是在他心里如同神衹一般的爺爺,也有無法顧及守護的時候,何況是他。
所以他必須盡早的謹慎起來,盡量不讓自己行差踏錯,極大程度上去保護羽翼和臂膀,讓自己真正的強大起來。如若不然,萬一有一天,出事的是他更為珍視的人,他真的無還手之力的時候,便哭都來不及了。
是呢,現(xiàn)在的晏飛白,才十六歲的晏飛白,已經(jīng)開始在生活中學會,將心中所珍視的人劃分成三六九等,平日里無事的時候便好些,大家其樂融融相處融洽,誰都是親愛的,不必要有任何的不愉快。
不過,到了必要之時呢?
晏飛白會不會,按照這種冷漠的等級劃分,果斷的割斷任何一層可能會給他帶來掣肘的關(guān)系呢?
他望著奶奶慈祥的笑顏,看著看著,驚覺的奶奶和黎元淮似乎也挺像了。
是啊,黎元淮。
奶奶,您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佛陀存在嗎?
我相信。
像我們這樣的孩子,注定要生在漩渦當中,攪進這骯臟的局里,我就不能還希冀著自己可以獨善其身。
如有必要,我當然需要在這種不斷的割舍中,漸漸登上權(quán)力的頂峰,到時,我才能護得心中所愛之人的平安。
也許到那時,連佛陀都不愿庇護您邪魅骯臟的孫子了。
可是您相信嗎?
只要那個叫黎元淮的女孩,還在我的身邊,我就仍愿意相信,我能夠走向幸福的彼岸。
奶奶,我相信這世間有佛陀,佛陀度一切苦厄。
因為,那個姑娘,就是我人生中的佛陀。
*
張奇峰搞出人命的事情,雖然沒有如周經(jīng)軒所愿一般上報上新聞,可是仍舊讓他淪為了整個鳳城的笑柄,也算是稱了周經(jīng)軒的心了。
黎元淮甚至覺得,有時,沒上報比上報了還令人心驚膽戰(zhàn),因為人們毫無根據(jù)、毫無邏輯的口耳相傳、以訛傳訛,往往才是最為致命的。
光是穩(wěn)坐于學校的黎元淮,都聽到了不止一個版本。
什么什么:據(jù)知情人士透露,這個張家從上到下為官不正為富不仁,官商勾結(jié)中飽私囊,是大大的貪官啊貪官!現(xiàn)在出了事,上頭肯定是要嚴整的嚴整的!
——這,便是大人們傳說的版本,被上高中的小孩子們道聽途說來,因為情節(jié)并不是十分引人入勝,所以很難抓住孩子們的好奇心。
傳了幾日后,便沒了音訊。
反之,在小朋友們中間塵囂直上的版本,是另一個:根據(jù)張奇峰身邊親近之人透露——這個親近之人,據(jù)黎元淮推測,基本就是那個天天跟著張奇峰到處為非作歹的司機,愛好是助紂為虐的小王沒錯了——反正,這個親近之人是明說了,這個小少爺雖然小小年紀,卻是花天酒地無惡不作的,不知道在外頭已經(jīng)玩了多少純情小姑娘了。光是打胎,就讓人家打了十幾次了。
好嘛,張奇峰小小年紀,竟然已經(jīng)喜當?shù)畮状瘟?,八點檔狗血劇都不敢這么寫啊。
《情深深雨蒙蒙》都沒你萌啊。
——但是,這的確是在學校里流傳最廣的版本。
其余的,還有說什么,他家里人的艷文軼事的,都是口耳相傳做不得真。
可奇怪就奇怪在這里了,明明現(xiàn)在人人都沒有證據(jù),但卻人人都信以為真。
黎元淮有時聽到,都覺得十分的憤慨,想要一個左鉤拳右鉤餅的擺平了那些在背后扯老婆舌的混賬東西,可卻被晏飛白硬生生的按住了。
他是連打聽都不許她打聽的,于是整天將她困在身邊,不許她和旁人一樣說三道四。
“大家都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你說再多也沒用,少和她們說是非,有這時間,你學習學習不好嗎?”他那天跪了整整一宿,之后連續(xù)好幾天都頂著個重重的黑眼圈來上課,看著怪可人兒疼的。
黎元淮見了這樣的他,自然不忍心反駁。只得順從著,見他肩頸后隱隱約約露出的傷處,心里亦是萬分難受的。
晏飛白從來都不說,不說疼,也不說委屈,這才是讓她最心疼的地方。所以漸漸的,她也就只把心思放在晏飛白身上了,不去理會旁人的話。
沒過幾天,在秦老狠的強力鎮(zhèn)壓和期中考試的漸漸逼近下,大家也對這樣的事情漸漸失了興趣,回憶起了自己還是個寒窗苦讀的窮苦書生了。
反正日子就這么不咸不淡的過了下去,之后又過了一個多禮拜,到了張奇峰要出國的前一天,大家以為這件事終于要塵埃落定的時候,又出事了。
有人爆出了秦詩言的入院記錄,在早上九點時同時傳真到各大報社電視臺,這件事猛然間又被掀了起來。
入院記錄這么實惠的錘,不僅僅是讓那些吃瓜群眾沸騰,就連黎元淮,都沒辦法忽略,縱使隱隱生出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來,覺得這件事情曝光的實在是太過蹊蹺了。
不過她也沒來得及細想,畢竟張奇峰就要出國了,只要他出國了,一切就都塵埃落定了。
誰也沒料到的是,張奇峰出國當天,竟然被困在了機場,一大批不知是不是閑著實在沒事兒干的人對著他砸雞蛋砸水瓶,他連安檢口都沒走到,就被他爸爸硬生生地給扯走了。
黎元淮和晏飛白得到消息之后,擔心了整整一天,早約好了夜里回家時去張家看看張奇峰,可倆人到家之后,才剛一下車,還沒來得及走出院子,就被晏老提著領(lǐng)子扯進房間,狠狠一通訓斥。
“你們倆是不是膽子大了,忘了害怕了?”晏老氣得直吹胡子,“還敢去管那臭小子的破事兒?”
黎元淮被他唬了一跳,撇撇嘴,沒敢說話。
晏飛白大言不慚道:“淮淮就是想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