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不知道自己在氣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生氣??伤褪巧鷼?,非常非常的生氣。他想抓著離凡的胳膊質(zhì)問她為什么一定要走?更想質(zhì)問她為什么就是感覺不到自己對她的需要和依賴?
‘不是都要走了嗎?不是都已經(jīng)打算拋下我不聞不問了嗎?那還叫我做什么?還喊我干什么?讓我一個人自生自滅好了!就讓我一個孤獨終老好了!你不是要走嗎?好??!我先走!’
三十幾歲的大男人瞬間變身成幼稚小男生,不顧身后離凡的呼喚,走的腳下生風(fēng)??上膬?nèi)還沒把豪氣云干的誓言放完,只聽嘭的一聲巨響。剛才還慷慨赴義、大步流星往前的江辰,捧著撞得巨疼的腦袋蹲在地上低聲咒罵:
“靠,靠,靠!shit、shit、shit,喝口涼水都塞牙縫!什么破門,誰想出來的主意弄這么個破落地窗?又丑又礙事!沒看見人過來嗎?不知道讓路的?”
并沒能自己長出腿來的落地窗在江辰憤怒的目光中依舊安靜的矗立著,面對眼前的窘境,毫無反應(yīng)。
“江辰,這個玻璃窗當(dāng)初是你要裝的!!被我打爛了之后,你很快就給修補(bǔ)好了的,你忘啦?”離凡好心的提醒江辰,眼見頭頂?shù)木窳野抵蟹科鹆苏嬲t色,離凡心知江辰是動了怒氣,卻十分不明白他這思緒如何能在瞬間便做出如此多的改變?
眼見江辰蹲在地上,捧著被撞的腦袋,渾身散發(fā)出的氣場滿是挫敗和憤懣,離凡好氣又好笑的站到江辰跟前,無奈笑道:
“我方才一個勁的在后面提醒你,你為何理也不理,直直往前疾走?可見你是活該!”
“我!”斜晲了眼上方正一臉壞笑的離凡,江辰只覺得心內(nèi)愈發(fā)郁卒。
“我撞得都眼冒金星了,你一句關(guān)心的話都沒有,就只知道笑話我!”語氣里滿滿的控訴和委屈。江辰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臉一板,使起了小性兒。
“我方才分明試著提醒你了,是你自己不聽勸阻!且原不過就是撞了下罷了,你又沒有真的如何,怎的竟像個孩子一般使小性兒了起來?”
離凡笑著無情戳破某狐貍的裝腔作勢,只覺得現(xiàn)在的這個江辰蠢萌蠢萌的很是可愛。雖一再對自己頂撞,卻半分激不起自己的脾氣來!
“我疼!我就是疼!”眼見離凡步步退讓,江辰倒是越加的步步緊逼。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嗓門越發(fā)大了起來。說著,抬頭看向就站在身前的離凡,一雙好看的丹鳳眼氤氳著水汽,鼓著腮幫子一臉的幽怨委屈。
“從小就沒人疼沒人愛,天天被逼著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F(xiàn)在好不容易有了你,沒想到你也是對我不聞不問!我……”
到了此時,江辰其實更多的是在演。不想演著演著,竟就真的入了戲,眼淚不知不覺竟大滴大滴的滾了下來。
在離凡眼中,江辰雖有時看著呆傻不著調(diào),有時又看著分外聰明機(jī)警,有時有幾分無賴,有時又讓人覺得十分安穩(wěn)可靠。但從沒有任何一刻如此時一般,雙目含淚、委屈中帶著一絲傲嬌、凄苦中透著幾許軟弱的倔強(qiáng)。眼中透出的傷感不像是初見時的那種絕望到無力的悲戚,更多了些欲說還休、未語淚先流的酸楚。
江辰眼中不斷滾落的淚滴竟像是燙人的一般,讓離凡的心也跟著顛兒顛兒的顫了顫。離凡不由得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又怕控制不好力道再加重了江辰的痛楚。只得半舉著手問道:
“很,很疼嗎?我這里有一些丸藥,是欺雪仙子給我的,若果真疼的厲害,你吃一粒試試?”
終于發(fā)覺自己似乎做得有些過了頭的江辰,再次確認(rèn)離凡此刻臉上的表情是擔(dān)心而不是笑話或是興師問罪,老臉不自覺的紅了紅,壓在頭頂?shù)臑踉撇恢挥X散了開去。抓起離凡的小手放到自己頭頂,江辰故作悶聲悶氣的道:
“那什么藥丸的還是算了吧,也不是那么嚴(yán)重其實。你給我揉揉就行!”竟是順著桿子就往上爬,半點身為成年人的羞愧也沒有。
正心疼某狐貍的小獅子沒覺得江辰的要求有任何問題,乖乖的兩手并用,輕柔的折騰著江辰的那一頭亂毛。
就這樣,一個三十幾歲的大叔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屁股坐在地上,對著一個模樣只有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委委屈屈的撒著嬌求關(guān)愛。場景可以說要多詭異有多詭異,只是身在此中的離凡,卻沒覺得這樣有半分的不妥。
離凡在師父莫憐面前特別好哭,每每哭鼻子時,師父也都是這般輕柔的摸著頭頂、溫言軟語的輕聲哄著的。在離凡看來,既然已經(jīng)視江辰為自己人,那便可以如師父待自己那般去對待江辰。
“凡兒!”良久,在離凡以為江辰可能已經(jīng)睡著了的時候,江辰略微沙啞的嗓音響起。糯糯的,柔柔的,像是羽毛一般撓在離凡的心上,勾起一絲陌生的悸動。
“嗯?”是輕到仿佛快要睡著的慵懶聲音。
“你,真的非要回去不可嗎?”
“自然!來這里只是場意外,我并不屬于你們這個世界,到了該走的時候,或者到了可以走的時候,我自然是要離開的?!?p> 無比堅定的語氣讓江辰稍稍冒氣的彩虹泡泡瞬間破碎。
“這個世界…真的,難道真的就沒有能讓你留戀的東西嗎?哪怕只是一點點?”
頭頂肆虐的小手停了下來,離凡看著江辰頭頂?shù)木窳Γ挠幸唤z小小的慌亂,一時竟忘了回答。
沒有嗎?為何心內(nèi)總是隱隱藏著一絲不安和不舍?可是回去,回到師父身邊,那是離凡無比堅定的確信。至于其他,想不通,離凡也不想再逼著自己繼續(xù)深思。
江辰似乎也并沒有在等待離凡的回答,喉結(jié)滾動了幾圈后,終于鼓起勇氣看進(jìn)離凡漆黑深沉的眼眸。啞聲問道:“那,我呢?”
此時,那完全不是一個懵懂少女可以擁有的深沉、幽深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絲疑惑和遲疑,隨及又很快被決然冷靜覆蓋。緩緩的收回手,望進(jìn)江辰似帶著無限渴求和不安的眼眸,離凡扯了下嘴角,故作輕松:
“上次給你看的那些珠子石頭,我統(tǒng)統(tǒng)都會留給你!我不會在這個世界再給你增添任何的麻煩。若是必要,我也可以請師傅幫忙,消除了你的記憶!當(dāng)然,前提是你自己愿意的話!畢竟,記憶是一個人生存于世極為珍貴的東西,我不會隨意在未經(jīng)你同意的情況下幫你洗去的!”
只是…這樣…
陽光懶洋洋的透過落地窗照進(jìn)屋內(nèi),江辰卻只覺得四周忽然冷得令人發(fā)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