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氏在經(jīng)歷財務危機一事后,各個部門開始全盤整頓,公司上上下下忙得人仰馬翻。之前罷免的幾位董事,倒也沒來公司找麻煩。畢竟傅書央還是心軟,看在從前的面子上,還是將股份折算成現(xiàn)金給了他們,從此傅氏與他們之間真的再無牽扯,再無瓜葛。
沒有幾位總是與她作對的董事,傅書央的改革計劃進行的如火如荼。
不過兩個月而已,傅氏面貌已經(jīng)煥然一新。
助理在辦公室外敲門,傅書央溫聲讓她進來。
她將懷里一大摞文件放在辦公桌上,最上面的就是當月的財務報表。傅書央稍稍看了一眼,突然想起之前傅氏剛出現(xiàn)財務危機時,有一大筆款項打入了公司賬戶。雖然后來她讓財務部退了回去,但終究是個謎團。之前各種事堆在一起需要處理,一忙起來竟然忘了追查這件事。
到底是誰出手如此闊綽,還附了那樣的留言?為什么要說欠傅氏的一次還清?
據(jù)自己了解,就是爺爺在時,也似乎并沒有人做出對不起傅氏的事來。
這背后究竟隱藏著什么秘密呢?即使現(xiàn)在毫無頭緒一頭霧水,她也要追查個水落石出。
為了保險起見,傅書央還是決定找沈君故借人。要想真正查出幕后之人是誰,只能找一個與傅氏沒有太大關系、不至于引起對方懷疑的人去調(diào)查。
這邊傅書央聯(lián)合沈君故準備查案,那頭江渭北已經(jīng)對付完章峰,最后的結果是讓他永世被商界除名永世不得翻身。
對于傷害傅書央的人,江渭北和沈君故一樣,容不得忍不了。如果不出手回應,章峰恐怕只會更加得寸進尺,索性直接讓他翻不了身,再掀不起任何風浪。
被逼到絕境之后,章峰主動聯(lián)系了江渭北,想要見面談談。
江渭北沒有拒絕,他倒是想要看看章峰還能玩出什么花樣來。
后來在和沈君故談起這件事時,他還頗有些得意于這次見面。
與章峰的見面,他選擇單獨赴約。梁語冰對于梁家對于章峰的厭惡他心知肚明,所以不會讓她陪自己一起去,讓她再一次回憶起那些無比痛苦的時光。
恨,永遠是讓人痛苦的存在。
這些年,他用盡了辦法好不容易才讓語冰變得開心一點,所以絕對不能再讓他們來勾起語冰的不堪回憶。
他是在最落魄的時候遇見梁語冰的,當然那時她也同樣落魄。
兩個人在國外的街頭相識,互相鼓勵互相支持,然后一起回到國內(nèi)打拼事業(yè)。在江渭北想要重振父親留下的公司時,她一直陪在身邊不離不棄,哪怕中間不斷出現(xiàn)問題,哪怕最后因為各種原因快要走到破產(chǎn)絕境,她也從來沒有對他有一句怨言。
江渭北常想,自己何德何能可以遇見梁語冰,娶得她為妻。
如此幸運的事兒,他不想與任何人分享,只愿與她一生一世,與她白頭偕老看兒孫滿堂。
當年梁語冰父親去世,留下她們倆母女在世上相依為命。那時,已是市里一把手的叔叔梁保端常帶著家人來看望她們。雖然當時梁語冰年紀尚小,但對很多事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理解。
父親在世時,這位名義上的親叔叔與他們家來往并不密切。怎么父親一走,他卻來的越發(fā)勤了。
梁語冰沒有問過為什么,那時母親由于過于思念父親,身體已不大好。盡管自己心中百般不解,還是忍住了好奇沒有問出口。
很多年之后,梁語冰無意中聽到梁保端與妻子的談話,當年頻繁探望她們母女的原因終于露出水面。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父親去世不過一年,她母親也因思念成疾而撒手人寰,留下她一人獨自存活于這世上。之后梁保端將她接到自己家,悉心教育培養(yǎng),送她出國,待她比親生兒女還好。
她甚至覺得從前誤會了叔叔一家人,為此深感愧疚。
出國前夕,梁語冰在收拾行李時,發(fā)現(xiàn)遺漏了自己最喜歡的一個手鏈,怎么找也找不到,便想著下樓去問一下平時家里負責清潔打掃的阿姨是否看見了她的手鏈。
如果不是恰好找不到手鏈,如果不是恰好經(jīng)過梁保端的臥室門口,如果沒有那么多“恰好”,或許她還會永遠沉浸在他們一家人的虛情假意中,想著學成歸來要好好報答叔叔嬸嬸的養(yǎng)育之恩。
當真是個笑話哈。
梁語冰什么也沒說,手鏈也沒去找,仿佛丟了魂一樣的走回自己的房間。
她失眠了整整一夜,然后天一亮就獨自打車去了機場,發(fā)誓這一生再不與現(xiàn)在的梁家有任何瓜葛。
接她回家、教育她、培養(yǎng)她…其實到頭來圖的還是她父親留給她的遺產(chǎn)。
之前,她父親與梁保端兄弟倆,一個從商,一個從政。父親前期生意做的小,收入也僅僅只能保證一家人的溫飽,那時梁保端在官場混的如魚得水,基本不正眼看他們。每次見面都是冷嘲熱諷,她父親脾氣好,最多也就是在心里生悶氣,不曾真的與梁保端撕破臉皮。他總說,一家人總要和和氣氣的才好。
所以即便梁保端將他們家視作透明的存在,她也沒有討厭過他們家任何一個人。
后來,他父親的生意規(guī)模漸漸大起來,家里的條件一年比一年好。雖然之后再見面,叔叔梁保端不像從前一樣繼續(xù)對他們冷嘲熱諷,但也依然維持著不遠不近的生疏關系。
她竟不知道,原來從父親去世之后,梁保端就開始打她家家產(chǎn)的主意。那一年,他們常來探望,也不過是想從母親口里知道他父親究竟留下了多少資產(chǎn),而非發(fā)自內(nèi)心的關心。
公司是絕對不會落入他手里的,因為父親在去世前就已經(jīng)做好了所有安排,斷了一切其他人想奪走公司的念頭。
梁保端知道這一點,而且作為一名國家公務人員,他絕不可能明目張膽的侵占屬于她父親的公司。所以只能想盡辦法打自己兄長留下的遺產(chǎn)主意。
很好,他成功了。
在她母親去世之后,成功的將她父母留下的遺產(chǎn)盡數(shù)轉移到自己妻子的賬戶里,神不知鬼不覺。
只是多了她這樣一個累贅,每天里帶著虛假笑臉,光是想想梁語冰都覺得累的慌,何況他們一假就假那么多年。
墨江文化園的事一出,除了已在監(jiān)獄的梁保端,幾乎所有梁家較為親近的親戚好友傾巢出動企圖說服她說服江渭北從中斡旋,放過梁家。
怎么可能呢?哪怕她一時心軟,讓江渭北放過了梁家,但是君安能放過嗎?上面高層能放過嗎?梁保端混跡官場幾十年,難道以為憑她就可以救出自己?他陷進去的有多深,難道還要她這個外人來指明?
即便梁語冰對當年的事耿耿于懷,她也沒有在梁家人求到北語集團時冷嘲熱諷。無意知道當年的真相后,她就反復告誡自己,不要成為和他們一樣的人。
所以到最后哪怕已經(jīng)不耐煩應付了,也沒有說一句重話,只是平靜而堅定的拒絕,無論他們是哭是鬧,都沒有半點動搖。
章峰將見面的地點約在了人聲鼎沸的商業(yè)街。越往里走越能看出這條街曾經(jīng)的古樸,街道最深處是一座中國風的茶樓。此時正值下午,天昏沉沉的,茶樓里并沒有多少顧客。
“我輸了。”兩人找了個臨窗的茶位坐下,等待上茶的間隙,章峰忽然開口,他的眼神看著窗外,似乎有點不好意思面對剛剛贏了他的對手。
江渭北雙手交叉放在桌上,淡淡一笑,“商場上追名奪利,勝敗乃兵家常事。”
“我原本只想對付你和沈君故,卻在無意中發(fā)現(xiàn)傅氏現(xiàn)在由傅書央接手,所以……”
“所以你就打傅氏的主意,因為它最弱?章峰,我說句實話,如果從一開始你對付的就是我北語或是沈君故的君安,你的結果都不至于這么慘?!?p> 章峰收回目光,手里不停動作,開始準備沏茶。這座茶樓最好的地方就在于它能讓客人自己動手沏茶,茶沏得好壞不管,只要顧客覺得滿意就好。
燒開的水咕咕地冒著小水泡,茶葉的清香四散開來,溢滿了這一方小小空間,章峰將手中的茶遞給江渭北,像是在刻意回避關于自己的話題,“我沒想到有一天我們竟然能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喝茶聊天?!闭f完又自嘲一笑,“外界對我的評價我都知道。誰都不想成為我這樣的人,包括我自己。今天的結果都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p> 章峰這是打算和他說心里話?江渭北心里有些打鼓,這不會又是什么坑他的新花招吧?于是試探著出口,“選擇不同,自然做法不同。久而久之,連自己都習慣了,改不了了。”
這話說的一語雙關。章峰聽得出來,江渭北是在映射他替梁保端做事。
“梁叔對我有知遇提拔之恩,這些年,我為他做事也不全是為了利益?!?p> “雖然你不是為名為利,但到底是你一開始就跟錯了人。他對你再好,最后也還是會把你帶入歧途?!?p> 誰年少時不是個好孩子呢?想事業(yè)有成,想家庭美滿……但命運總會辜負一些人,給他們選擇了錯誤的人生方向,從此連回頭再來都是難上加難。
世上沒有后悔藥??捎袝r,也許根本怪不得人本身。
人生的路口一旦走錯,便很難再挽回了。
“梁叔讓我替他給梁小姐道歉,說當年是他們家對不起梁小姐。”想了想,章峰還是將之前梁保端囑托他的話帶到了,雖然心里清楚的知道,這個道歉來的太晚了,無論是江渭北還是梁語冰,恐怕都不會輕易接受。
果然,江渭北并沒有答應幫他帶話,只是問,“你去看他了?”
“對,上午去的。我很快就要離開BJ,這也許是最后一次和他見面了?!?p> 章峰想起在監(jiān)獄里見到的梁保端,頭發(fā)花白,形容消瘦,一點也不像之前那個總是意氣風發(fā)的老人。在告訴他自己要離開BJ時,梁保端明顯愣了一下,然后才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告訴他,離開也好。
梁保端在官場打滾多年,早就修煉成人精兒。一聽章峰這話,便知道肯定是出了事,卻也考慮到章峰的情緒,不愿多問。
章峰壞是壞,但卻重情重義。梁保端入獄之后,多少曾經(jīng)阿諛奉承的人忙著和他劃清界線?,F(xiàn)在除了梁家人,恐怕也就章峰會去看他了。
話題又轉回之前,“語冰原不原諒梁保端我不知道,但我,是絕對不會原諒他的?!?p> 他就知道會是這樣的回答。按照江渭北的性格,如此回答已經(jīng)算是給他面子了。
“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p> “什么事?”江渭北一頭霧水,想不明白還有什么事是需要他來告訴自己的。
“最近沈君故是不是在查傅氏之前一筆來路不明的資金?”
江渭北的語氣瞬間冷下來,“難不成這事兒又和你有關?”
章峰連忙擺手,表示自己無辜,將杯里的茶換過一遍之后,他才慢悠悠開口,“查查黎家吧,那筆資金從瑞士來?!?p> 黎家?這事突然間怎么又和黎家扯上關系了?如果是黎家,那黎家的大小姐黎清彥應該告訴書央啊,她們不是好朋友嗎?
看到江渭北用一臉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盯著自己,章峰攤手,表示自己也就知道這么多。
傅氏一家的財務危機,竟然牽扯到這么多人,連遠在瑞士留學的黎清彥也逃不掉。真是讓人頭大。
走出茶樓,江渭北直接掏出手機給沈君故打電話,告訴他剛剛從章峰口里知道的消息。
這一通電話來的分外及時。沈君故正愁著調(diào)查怎么一點進展都沒有,江渭北就把信息送上門了。
那些原本亂七八糟錯亂交雜的線索,在帶入黎家這個參照物時,整件事情突然就變得分外清楚與明晰了。
可如果是黎家,按照書央與黎清彥的關系,為什么不大大方方的幫,反而要藏著掖著,特別害怕被人知道一樣?還有啊,隨款項一起來的那則留言究竟是什么意思呢?那個人是黎家的誰,為什么說自己欠了傅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