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爭論……中正、豪放、婉約之風
時光流逝,試卷流轉(zhuǎn),十八位教習每個人都在二百份試卷上標注了等次,也蓋上了名章,綜合統(tǒng)計下來有單項最低的十圈八尖八點二分也有單項最高的九分,依照次序由低到高排列,最終的焦點聚集在了三份試卷上。
三份試卷名字籍貫處是完好無損的九秦紫金封泥,每份五張,此刻正整齊的排列在長桌的正中央,長桌呈長方形這三份試卷距離教習們有遠有近,但對于每個教習而言,這點距離并不算的上什么,真靈到處揮手即可取之,不比平日品茗飲酒費事。
清濛、赤紅、暖玉三色聚于三份試卷之上,淡泊、激昂、輕柔,這是三種不同的靈光,也代表三種不同的文風。三份試卷評判皆是四篇十八個圈,一篇十七圈一尖,即為四十四點九分,那唯一的尖興許是由教習們文風喜好不同而帶來的微微差距。
時間到了此刻,經(jīng)過幾輪慎之又慎的審閱,教習們探討的焦點聚集了到了最后三份卷子的排名上。
是的,這三份試卷無分優(yōu)劣,只論排名。
原因無他,這三份試卷代表了今次新人入試的最高水平,即便相差仿佛但是也要分出個子丑寅卯,排出個一二三四,正如同時下大宋各種詩會文會上都要決出個文魁三甲一樣。
如今文試前三甲已經(jīng)決出,何者在前何者在后也即將在諸位教諭大人行使一分加權(quán)后揭曉。
“我認為玄水癸辰卷不與旁者所同,其詩詞文賦理法辭氣兼?zhèn)?,外推?nèi)究,體大思精,內(nèi)有清朗之風外無喧囂之意,儒雅君子之道也不過如此;再觀其所書,點畫獨到,正倚相合,險中求穩(wěn),筆法不與時人相類,幾可自成一家,堪稱上上之選,九分之外還請諸位教諭大人多加考量?!?p> 一個淡淡卻清晰的女聲突兀的打破了書閣中的寧靜,看那聲音來處,黑衣黑袍、紫荊花的紋繡,烏發(fā)中一支普普通通的木釵,開口的正是甘露院教習沈箜篌。
帶待話音落下,在座的其他教習皆是頗為意外的看向她,向來以冷清少言著稱的箜篌教習此刻竟是罕見的在文試最后遴選環(huán)節(jié)中發(fā)表了自己的看法,往年這時候箜篌教習不都是默默無語,不參與任何意見嗎。
“箜篌教習此言差矣,天庚金戊卷辭藻精妙間抒情達意,慷慨激昂中鋒芒畢露,讀之若北滄之水從天而降,又似太阿之石崩于前,滔滔熱烈之意溢于言表,吾以為其可為上上之選,不知諸位以為然否?”
開口者衣衫一角有竹簡毛筆紋繡,那是文韜閣的教習林碣石,其一向欣賞浩浩湯湯之文,今次也不例外,他推薦的是紅芒閃爍的玄金庚辰卷。
“我與二位看法稍有不同,此天木壬卯卷精理為文,秀氣成采;清華郎潤,迥異浮囂;溫婉天成,詞意兼美,上上之屬當為此卷?!?p> 聲音略顯嘶啞,說話者是一華發(fā)老婦,從她衣袍上鷹隼紋繡可知是御靈峰的教習,人稱顧婆婆,乃是大多教習的前輩,資歷可比六系教諭。
評卷之時,雖身份不同、見解不同,但公心為上,一時間十八位教習各自發(fā)表自己的意見,就三份卷子的等次問題展開了討論。
教習們的聲音傳到書閣之外,殿中一眾督導和講郎們皆是屏息凝神,閣內(nèi)有討論的聲音,那就代表終審評卷即將得出結(jié)果。
“咳咳……”
清咳聲傳來,十八教習頓時止住了討論安靜下來看向書閣正前方,那里坐著的是馮副山長。
“一點一劃,皆為少年才思所凝;一字一句,皆是學子心血所聚;一詩一文皆乃諸生前途所系,吾等評卷當惟謹惟慎,以切己之心量彼之辭章,不可輕判爾?!?p> 定下最終評判的基調(diào)后,馮副山長語氣稍作停頓便又道:“適才諸位所評三份試卷,在吾觀之,可謂梅蘭竹菊各有擅場、各俱所長,于此孰先孰后吾亦不可擅專,根據(jù)書院成例,此時當由六系教諭共商判定?!?p> 馮副山長言罷向下首的六位教諭點了點頭,示意其讀卷行使那一分加權(quán)。
六系教諭中,排名最先的是文韜閣教諭方安極,身著朱紫袍頭戴紫竹冠,華發(fā)便生卻絲毫不亂,雙目有神且精神矍鑠,雖有六十之齡但卻不顯,看上去倒像是三四十歲儒雅博學的中年人,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效果在他身上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
聽得馮副山長的安排,教諭方安極點頭應聲,于此同時份屬文韜閣的教習林碣石取過試卷呈放到教諭們的書案上。
由方安極開始翻看,依次向下是講武堂教諭秦川景、天工館教諭金陵子、御靈峰教諭萬木春、甘露院教諭藍柯和陶朱臺教諭金玉勒。
教諭們看得很仔細也很快,不過是一盞清茶的功夫就已經(jīng)悉數(shù)翻閱完畢。
“呵呵,玄水癸辰卷初閱和復閱的評語很長啊……典雅精結(jié)、神完氣足、理法嚴謹、辭氣皆通……吾觀之這批語有講郎的、有教習的,看來諸位對這份卷子都很是贊賞,唔,可列榜首,箜篌女娃,這幾個字是你寫的吧?說說你的看法。”
文韜閣教諭方安極最為年長,修為也最為高深,在六位教諭中也是頭一個開口發(fā)言,笑呵呵的樣子溫和且慈祥,打破了書閣中頗為緊張的空氣,讓人們不由得放松了下來。
“方老慧眼如炬,正是晚輩所書,晚輩認為其詠物詩竹石一首,既言觀九秦山竹之情,又顯高潔之風骨;其臨帝京一首,風格生變,煌煌大氣;待到題畫詞中,那西江月宛如阿泉之水潺潺清澈如許;那臨江仙真如仙人降世化作滄浪釣叟看這世間分分合合……”
既然破例出口,沈箜篌也不在吝嗇溢美之詞,一改往日平靜恬淡的性子,細細逐條分析再次推舉這份試卷。
“哦?箜篌教習所贊太過了吧,玄水癸辰卷我也看了,但也未必就是那般完美無缺,在我看來其竹石鋒芒畢露傲氣十足,臨帝京一篇中規(guī)中矩,兩手題畫詞前者不過寫鄉(xiāng)間小調(diào)失之平平,也就意境好些;當然我承認那臨江仙的確是妙訣,但不過十六之齡哪來的如此眼界,這怕不是來之前請教名家所作,今次不過是恰恰用到罷了……”
沈箜篌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一個聲音針對她的說辭一一反駁起來。
螓首輕移看向來處,說話的依舊是文韜閣教習林碣石,看到女教習清冷莫名的目光,林碣石并不在意,他不喜歡的多變的文風。
林碣石所好文風——同險峰臨淵、似高臺擊筑、若大漠狂沙、如塞外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