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非道人興致頗高,沉迷于劍術(shù)之中,物我兩忘。忽然身后有人發(fā)出了一聲嘆息:“這就是了,佩服,佩服!小道士你果然厲害,單論劍術(shù)造詣,老身也是望塵莫及?!敝堑廊嘶剡^頭來定睛一瞧,不是天山童姥,還能是哪個?
舞了一回劍,知非道人心里的孤寂抑郁已然消去。他收劍歸鞘,含笑著說道:“姥姥你過獎了。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這門劍法,小道只是草創(chuàng),還差得遠(yuǎn)呢,倒教姥姥你見笑了。”
天山童姥道:“你這小道士。姥姥向來自負(fù),輕易是不會夸人的,更不會對誰自認(rèn)不如。你也不必故作謙虛。”微微一嘆,天山童姥又說道“真是后生可畏啊。你方才展現(xiàn)出來的境界,乃是先師一直在追求,卻始終不能一窺堂奧的劍術(shù)奧義。要知道他老人家學(xué)究天人,你莫要看姥姥厲害,可要跟先師比起來,那可真的是云泥之別。小道士,你現(xiàn)在還要假裝謙虛么?”
知非到人苦笑不言,他倒是有自知之明,如果不是純陽真人留下的劍法作為引子,他也未必能練出這般劍法。況且這路劍法演練起來取的是靜字,只憑意境驅(qū)使,運(yùn)使起來卻要將意境與運(yùn)動中的長劍配合,那又是難了不少。不過知非道人此刻也激起了心中傲氣,說道:“童姥你真的很厲害?好像也不比貧道強(qiáng)多少啊。”
這兩句本是他心里所想的,正要換種說法表達(dá)出來,奈何一時走了神,嘴比腦快,居然從口中說了出來。
所謂“禍從口出”,大約都是這般吧。果然,天山童姥兩眼倒豎:“小牛鼻子,你倒真是好膽色!且讓姥姥給你松松骨,也好知曉姥姥的厲害?!?p> 知非道人話一出口便已知道不妙,暗道怎的這般不小心,然而事情已經(jīng)由不得他多想,匆匆閃過童姥招呼過來的一掌,飄身退開三丈。童姥立在原地,一雙神光湛湛的眸子定定的朝他注視著,眼中透露的戰(zhàn)意簡直遮掩不住
知非道人如何還不明白,自己失口的那句話只是個引子,天山童姥見獵心喜才是真的。她知道推卻不了,也就不做無用功,何況,他心中其實也極度渴望與天山童姥這般高人交手,印證武學(xué)。這樣比起他自己苦苦參研,實在要快上許多。于是知非道人長劍當(dāng)胸豎起,說道:“如此,便請姥姥指點(diǎn)一二了?!?p> 天山童姥贊許的點(diǎn)點(diǎn)頭:“不錯。你便進(jìn)招吧?!彼p手背負(fù),雖是八九歲小童的身子,卻也透露出一種淵渟岳峙的宗師氣度。
知非道人也不客氣,一聲清叱,掌中劍當(dāng)胸一刺,似緩實疾,像是飛星天墜般,刺向天山童姥面門。
天山童姥笑道:“小道士,這般水平的劍術(shù),是在拿姥姥尋開心么?”她一動不動,在劍刃將要臨身的剎那,方才抬起手來,曲起纖纖玉指,在劍上那么一彈,知非道人這一劍便已偏了方向,擦身而過。
知非道人也笑道:“打個招呼而已,姥姥未免著急了點(diǎn)兒?!笔滞蠡剞D(zhuǎn),一口雪花長劍搖曳出七朵銀花,點(diǎn)向童姥的面門、雙肩,心口,腰肋,雙膝,凌厲萬分。
童姥道:“這一劍倒有點(diǎn)看頭,可惜還是不夠?!彼碜游⒒?,間不容發(fā)之際便又躲開了。“小道士,若是還用這般劍招忽悠姥姥,可別怪姥姥不客氣了啊。”
知非道人一聲長嘯:“自不會教姥姥失望?!闭惺矫偷匾蛔儯让鎯核频乩_了弧形的劍光一片,直向著天山童姥身上切下。然而劍光里天山童姥翩然鵠起,自知非道人頭上一閃而過,衣袂飄風(fēng),宛若流星天墜,落在了知非道人身后。
知非道人一劍落空,倏地回身旋劍,旋風(fēng)似地轉(zhuǎn)過身子,舞動匹練似的劍光,向著天山童姥殺去。天山童姥道:“有點(diǎn)兒意思?!闭f話的當(dāng)兒,手揮琵琶般的朝著劍光拂去?!斑窳ā钡囊淮澮糁?,知非道人劍光散亂,連忙收招后退。天山童姥也是飄然后退,右手上被開了個三寸長的口子,獻(xiàn)血一滴一滴的掉在雪地里。
“不差!”天山童姥爆喝一聲,真?zhèn)€是如春雷炸響,整個人便已合身撲上。翻動雙掌,月色下真如天上仙童,襲向知非道人。知非道人識得厲害,腳下飛點(diǎn),在極快的一霎間,一連變幻了三個步位,這一式身法,卻是施展得恰到好處,妙在一氣呵成,恰巧避開了天山童姥的封喉、破胸、掛肩的三式殺招。
然而天山童姥武藝世上殊絕,又豈止這點(diǎn)手段?但見她豎掌做刀,在擰身回旋的當(dāng)兒,斜斜劈出。一股刀風(fēng),無形無跡地殺向知非道人。
知非道人自然也非弱者,立刻回以顏色。隨著他翻轉(zhuǎn)長劍,冷森森的劍氣,已大蓬地向天山童姥逼去。刀波劍炁立時糾葛一團(tuán),兩股絕不并容的氣機(jī),在兩人中間猛烈撞擊,一時之間還難分勝負(fù)。
知非道人卻是不愿見招拆招,他嘴里一聲怒嘯,整個身子向前面雪地里一個疾撲,僅僅只憑著一雙腳尖點(diǎn)在雪面上借力,疾如流星般,一式“七星伴月”,劍尖爆出的劍花排成北斗七星,刺向天山童姥。
天山童姥也是一聲清也是一聲清叱,叫了聲:“好劍法!”整個人忽的后仰,幾乎貼到地上。
這一式“蜉蝣戲水”,端的是高明之極,將將和知非道人劍光擦身而過。隨后她整個身子騰身而起,一式鯉魚打挺,更是極見潑辣!弓身!疾竄!并指作劍,直往知非道人腰后扎去。
知非道人撤劍回身,長劍拄地,整個人卻是凌空翻了一百八十度,落到了天山童姥身后。緊接著,他長劍當(dāng)胸合抱,吐出一點(diǎn)飛虹。這一劍既出,直似秋水長虹,卻自劍尖爆出一點(diǎn)飛星,直向天山童姥后心點(diǎn)到。劍到半路,陡然間卻又分化出無數(shù)點(diǎn)流星,像是灑下了一天劍雨,向著天山童姥渾身罩去。
劍光中天山童姥不慌不亂,施展天山折梅手,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明明動作不快,可這漫天劍雨卻被她硬生生的擋了下來。緊接著,天山童姥一記陽歌天鈞,攜著無匹剛猛的力道,向著知非道人當(dāng)胸打來。知非道人舉掌相迎,用的卻是三花聚頂掌中的履霜冰至。
只聽得“嗡”的一聲,兩人各自飄開丈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