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缺微微一笑,伸手一招,但聽“錚”的一聲,便有一口寶刀竟從掛在墻上的刀鞘內(nèi)跳了出來,像是給一條無形的繩索牽扯著一般,落入宋缺探出的左掌中。
那是一口輕柔靈巧的寶刀。刀體薄如綢緞,刀鋒還滲出藍晶晶的鋒芒,隔著老遠,知非道人也能感受到那銳利的鋒芒。缺輕撫寶刀,和聲道:“此刀名喚水仙,宋某曾就此刀的特性,創(chuàng)出“天刀八訣”,每訣十刀,共八十刀。自刀訣創(chuàng)出后,這還是第一次人前施展,正要請教高明?!?p> 知非道人拔劍在手,平施劍禮:“劍名青冥,亦是古時名劍,乃一位忘年好友所贈。貧道也曾自創(chuàng)過一門劍訣,喚做‘二十四節(jié)氣劍’。愿以此領(lǐng)教閥主的‘天刀八訣’。”
宋缺笑道:“大善。請接我第一刀。這第一式名為‘天風環(huán)佩’道長留神了。”
說著,他揮動手中的水仙寶刀,那刀刃化作千百道藍汪汪的刀芒,把知非道人連人帶劍籠罩其中。觀其刀法,迅快飄忽地簡直令人無法捉摸,偏偏有一種天仙在云端乘風來去,仙樂清音、環(huán)佩鏗鏘的意境。真?zhèn)€是妙到了極點。
知非道人不慌不忙,掌中劍如細雨紛飛,每一滴雨絲都恰到好處的迎上宋缺的一道刀芒,正是“春日六劍”的“雨水劍”。只是兩人明明刀劍相向,偏偏配合默契,演化出了云端仙人微雨漫步的瀟灑恣意。刀劍一觸即分,發(fā)出“叮叮?!钡囊贿B串清響。緊接著,刀風呼嘯聲里,宋缺的刀招接踵而來,有若鳥飛魚游,無跡可尋的連續(xù)九刀接連使出,知非道人掌中長劍也是連續(xù)施展春日六劍中的其余五劍,以無窮草木生發(fā)之意抗衡宋缺的刀意。刀劍不斷交擊,意盡之時,兩人才做勞燕分飛,相對而立。
“果然好劍法!”宋缺贊道:“這‘春之六劍’春意綿綿,意在生發(fā),果然妙極。”
知非道人微笑道:“閥主這一訣‘天風環(huán)佩’才是不俗,果有云中仙人縹緲無跡之意。貧道曾聽過一招劍術(shù),喚做‘天外飛仙’。施展時有如青天白云無瑕無垢,似天仙臨世,乃是最完美的劍招,倒是和閥主這一刀訣有異曲同工之妙。”
宋缺贊嘆道:“果有如此妙招?不知宋某可否見識一二?”
知非道人搖搖頭,道:“貧道也是偶有聽聞,可惜緣分不夠,只聞其名,卻是不曾見識過,讓閥主失望了?!?p> 宋缺頗為遺憾的道:“如此妙招,卻不能見識一番,那真是太遺憾了。”
知非道人笑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如是而已。閥主且看我‘夏之六劍’?!闭f著,他手中長劍一振,使出“小滿劍”?!对铝钇呤蚣狻酚性疲骸八脑轮?,小滿者,物致于此小得盈滿?!边@一劍,如絲如網(wǎng),自有一種將得圓滿的味道。
宋缺哈哈一笑:“道長此言,怎的有種佛家的宿命般的味道?聽天由命,這可不是道士該說的話?!闭f話間,他將水仙刀化為仿如水光云影的刀光,層層疊疊的迎知非道人的青冥劍。卻是天刀八訣的第二訣,但見刀光如霞霧繚繞,隱見水光云影,流轉(zhuǎn)不盡,意態(tài)無窮,將知非道人緊接著施展的“小暑劍”、“夏至劍”、“大暑劍”等一一擋下。
兩人乍合乍分,知非道人說道:“閥主刀法行云流水,不拘一格,貧道佩服,卻不知這一刀喚做何名?”
宋缺微笑道:“這一訣,我稱作‘瀟湘水云’,如何?”
知非道人道:“果然恰如其分!瀟湘水無窮,長空云自在,好刀。”
宋缺笑道:“再來!第三訣‘石上流泉’?!彼浦兴傻端扑鞑粩啵嚨鼗饕坏辣坦庖币?、穿巖漱石的清泉活水,沿著一條優(yōu)美至超乎任何言語所能形容的弧度,直取知非道人。
知非道人一聲長嘯。掌中劍舞動間,有似木葉蕭蕭,寒霜突至,竟是將秋分劍跟霜降劍融合一起,施展了出來。緊接著,招式一變,又是一招白露劍,劍光斜斜飛來,如驚芒掣電,更似長虹經(jīng)天。人與劍似已合二為一,劍光如匹練如飛虹,迎著宋缺直刺了過去。刀劍相接的剎那,兩人再度做勞燕分飛。宋缺眼中帶上了驚艷的神色:“道長可是給了宋某一個大大的驚喜!”
然而知非道人卻是臉色忽然一變,自語道:“不對,不對!錯了,全然錯了!”
宋缺不解,問道:“道長怎么了?什么錯了?”
知非道人回過神來,歉意道:“貧道一時失態(tài),讓閥主見笑了。卻是貧道的劍法練錯了,全然不對。”
宋缺更是疑惑:“道長何出此言?這套‘二十四節(jié)氣劍法’精微奧妙,宋某生平僅見。想來便是高句麗的‘奕劍大師’傅采林的‘奕劍術(shù)’也是比之不過,如何錯了?”知非道人的劍術(shù)已然得到他的認可,是以有些關(guān)心地問道。
知非道人苦笑道:“閥主有所不知。貧道原來是想以后天八卦為本,創(chuàng)出一門包攬周天萬物、乾坤萬象的劍法。只是后來才知力有不逮。無奈退而求其次,才以四時節(jié)氣與后天八卦象義的聯(lián)系,先創(chuàng)出二十四節(jié)氣劍,然后慢慢融合成后天八卦劍。然而貧道現(xiàn)在走的路子卻是向著四季劍法演化去了,背離了初衷,可不就是背道而馳,全然錯了?”
宋缺默然無言,他終于還是說不出“道長未免太過好高騖遠,不自量力”這樣的惡言,安慰道:“既是如此,道長如今可有眉目?”
知非道人閉目沉思了會兒,忽然福至心靈,將“驚蟄劍,春分劍,清明劍”融合一起,匯成了象義震卦的一劍。他睜開眼睛,對宋缺道:“閥主且看看我這一劍。”說著,他看似平平無奇的一劍探出。
然而落在宋缺眼中,這一劍卻好似驚雷滾滾,摧毀一切腐朽,帶來萬象更新。宋缺不敢怠慢,直覺得從這一劍里感應到了極度的危險。他將天刀八訣接連施展,便好似天仙乘風,霞霧云影,意態(tài)萬千,精妙絕倫,封擋在正前面。
一劍一刀交接之時,便像是沸油滴水,猛然炸將開來。磨刀堂也像是吃受不住刀光劍氣的摧折,竟已搖搖欲墜。
宋缺往后一個釀蹌,口中流出鮮血。至于知非道人,掌中青冥劍已然斷成數(shù)節(jié),自己也是一大口鮮血噴了出來。他這一劍固然招數(shù)上強于宋缺,畢竟功力不如宋缺深厚,反倒是受傷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