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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浮生亂

第五章

繁花浮生亂 舍御 2833 2018-03-25 20:14:00

  幾位皇子落座,酒婢艷姬隨侍身旁,宴會正式開始。

  宴會的主人裴紹,乃三月前才來到京都,甫一入京,就在他身上發(fā)生了一件大事,他與京都首富潘家進行了一場別開生面的斗富之賭。兩人分別到對方府里的庫房清點財物,誰家財產(chǎn)為多誰就算贏。裴紹知潘家勢強狡詐,故意進潘家的庫房前把全身的衣服脫了光,意思為絕不會尋昧私藏,偷夾財物。于此,潘家連裴家?guī)旆慷紱]進,就認(rèn)了輸。

  裴紹年逾四十,面貌普通但氣質(zhì)精明,只見他滿面紅光地高舉起杯盞,高聲道:“今日極貴之賓,光臨寒舍,簡直是蓬蓽生輝,榮幸之至啊,讓我來向諸位禮敬一杯?!?p>  眾人舉杯共飲。

  獨孤宇淡淡地道:“孤今日在蕭家賞鑒前朝寒石大師的元華經(jīng)書,聽聞裴家之宴,經(jīng)過父皇允許,還帶了三位弟弟來,不會攪了各位雅興吧?!毕轮T人大呼不敢。

  獨孤宸爽朗一笑,也舉起杯子言道:“本以為禮佛好靜的大哥會帶我們參加那些個引不人興致的宴筵,誰知此處美酒佳人俱是極品,甚合孤意。”宴廳內(nèi)響起一片附合笑聲,武官席上更是此起彼伏的叫好聲。

  笙歌輕舞的宴筵一時緩緩染上一層曖昧未名的洶涌暗潮。各大世家互相交換了幾個無法道明的眼神,皆老神在在地不言飲酒。

  獨孤宣臉上掛著讓人如沐春風(fēng),高雅溫和的笑容道:“君子迢迢歌舞笙,裴卿甚有雅意啊。”裴紹聽言,立身恭敬行禮,臉上表情甚是榮幸感激。

  三位兄長都發(fā)了話,獨孤寐卻是寡言未語,眾人也早已習(xí)慣他了這般低調(diào)沉默。

  倒是他身后一位十五六歲的隨侍吸引了人們幾分注意目光,此人容貌陰美奇妖,瞳泛藍色,五官深邃一看便是殷人與異族結(jié)合生下的后裔,這樣的混種孩童在大殷是最低賤的奴隸,人人皆可蹂躪踐踏,或是做最臟苦的馬奴或是成為異癖貴人的玩物,往往活不過十四五歲。

  莫不是幸孌?有人暗忖。望著獨孤寐冷淡魅惑,艷絕好女的容顏,不由心底確認(rèn)幾分。

  被人誤做孌寵的晏摩對旁人視線視若無睹,低聲對獨孤寐道:“殿下,姬家七娘子望向你的眼神甚是奇異。”

  “是嗎?”獨孤寐不甚在意地道。他自幼容色艷妖,早已習(xí)慣了男女老幼不可抑制地對他投來垂涎覬覦目光。想到因那種稀世之美使他年少時光經(jīng)歷的屈辱種種,一抹殺意滑過心底,面上溫和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卻是未變分毫……

  晏摩知道獨孤寐的意思,卻是沉吟,道:“倒不是尋常女郎那種愛慕眼神,就像……”轉(zhuǎn)身問柔軟如蛇地斜倚在獨孤寐身側(cè),,比女人還美,男扮女裝假作獨孤寐寵妾的阮容虛,“你怎么看?”

  阮容虛勾魂一笑,執(zhí)起錦梅團扇半掩芙面,柔媚女聲吐唇而出:“姬家除了姬家姬霜,哪里需要殿下在意,而姬霜也正因是在姬家,更是不需要我們費神了。至于姬家七娘子……”

  見獨孤寐好似沒聽見不甚在意的樣子,晏摩只得自己問道:“怎么樣?”

  “姬家七娘子倒是做了件有趣的事情?!?p>  “如何有趣?”晏摩來了興致。一個八歲女郎,且弱如嬌兔的樣子,能做何事讓智深如狐的阮容虛品評“有趣”?

  “前幾日,她把她大伯父姬德的奴生庶子姬新偷送出府外,并為他買了戶籍?!?p>  “哦?”晏摩心疑,庶子在世家地位堪比賤奴,就算是小娘子心善,怎么不是放了自己父親的庶子卻是她大伯父的庶子?

  “姬太夫人知道嗎?”

  “自是有人沒讓她知道,而且,在大世家,丟了庶子與丟條狗有什么區(qū)別?”阮容虛凝瀲媚目,笑得云淡風(fēng)輕。

  寐三人目光劃過姬家席上耀眼奪目的姬霜,獨孤寐輕輕飄來一句:“可惜了……”不知話中意思是可惜何人。

  晏摩心思有些不守,不知為何腦海里總是抹不去方才姬梵望過來,道不盡千言萬語幽如深溟的眼神,口中道:“以臣之觀相術(shù),姬七娘子此女天生媚骨,綺潤若棉柳,幾年之后必是名動京都,傾國傾城?!?p>  阮容虛笑得低魅:“晏生可是欲得之?”

  獨孤寐不感絲毫興趣地淡淡開口:“將來便是送給你也未嘗不可?!?p>  晏摩抱拳稱謝。

  獨孤寐口中賜給了屬下的姬梵卻是在宴中神游于外,燦若琉璃的眸子滑過宴會上里的流光溢彩,紛綽榮景,一絲絲一幕幕,都未能進她的心,重生歸來的姬梵不知道數(shù)年過后,狼煙起,戰(zhàn)火飛,眼前的諸人還有誰可保命幸存,誰可在狂兵鐵蹄下不香消玉殞……誰又在那諸雄逐鹿中昂然崛起,誰又在那亂世紛爭里天下歸一……

  席對面坐著的光祿大夫之女孟琉今年婉笑穆穆,那年卻是為報父仇,血濺妓舫,成了詩人騷客擊節(jié)興嘆烈女歌姬……右將軍之女秦西婉,今日昂馬射箭,英姿颯綽,他日卻是身殞舛礪于軍人鐵馬亂蹄滴血未干的刀下,一縷芳魂歸了西……眼前的這一幕幕詩情畫意,盛世榮景,來年卻是殘垣斷壁,尸橫遍野……

  年華逝水,物是人非,只余得她這一抹來世殘魂驚懼茍喘,終日悸忡……亂世已現(xiàn),戰(zhàn)火將燃,何處可以全身,她不知,也不敢去想。只得逃避如鴕鳥,因循茍且……

  神轉(zhuǎn)于外,卻是不經(jīng)被一雙如惡狼般貪婪欲望惡毒的眼睛擢住,后脊抖顫不止,身體如墜寒潭——那人雖眼神轉(zhuǎn)瞬化作平靜轉(zhuǎn)去別處,一脈清清君子之風(fēng)的表相,使人看不出異常。

  手顫顫戰(zhàn)戰(zhàn)地伸向杯盞,低下頭輕飲一口,姬梵驚懼至極,就算她不懂那種看向稚幼自己的貪婪眼神,她也知那人隱藏至深的骯臟污穢——程家家主,程若溪的父親程禹,表面位高權(quán)重,溫文修雅,卻是隱藏著好虐殺幼年男女童的殘忍惡癖,亂軍殺入巍樓高墻金臺玉庭的程家,卻是發(fā)現(xiàn)程家后山里掩埋了上百具童尸,其中甚至還有不少兩三歲孩子的骸骨,森森幼骨挖掘出來累起如高山,揭示著程禹令人發(fā)指的罪行,當(dāng)時黑氣漫天,怨念彌空,請來得道高僧做九天九夜的法事,程家上空才陰霾消散,后人談到他,皆深惡痛絕,而今,他依舊是那個公卿口中稱頌的君子穆風(fēng),社稷棟梁。

  她手發(fā)顫了好久,最后還是有些受不住,不想再在這個深詭冷潮的宴席再呆下去,跟姬霜說了身體不適,招來裴家丫環(huán)送她到偏房休息。

  一路行來,裴家莊園雕梁畫棟,巧奪天工,美輪美奐,令人嘆為觀止,而這一切,若刺目光華,逼得姬梵斂目,不去想后世此處之破敗殘垣……

  行至一輕風(fēng)徐徐,竹香悠至的青湖邊,姬梵不禁駐足怔忡,前世彼時,她便是在這里,不經(jīng)意地望見了水榭的中那人,凝住腳步失了心神,后來,也成了京城有名的不顧廉恥向皇子告白的世家貴女之恥。

  其實,那時的她,不過是小小的喜歡藏也藏不住,每時為能有一絲可能見到獨孤寐,拖著孱弱的身體去赴了各種各樣她本是應(yīng)付不來的宴會,手慌腳亂地引人嘲弄,久而久之,她桃花泛紅的臉頰藏也不住的綺思被人發(fā)現(xiàn),笑談宣揚出去,流言千轉(zhuǎn),一言變?nèi)f言,她少女悄悄的傾慕化做人們口中的告戀,成了不佳之典范,引世家貴女為戒,而本就無父母照拂的她無論如何聲聲泣述辯解,也無法換得姬家長輩相信一分,從此,她成了姬太夫人心中的刺……

  最終零落成塵,墮入深淵……

  這一世,她將與他擦肩而過,再無糾纏,他是耀華天下的亂世之雄,她是身若飄萍泯然眾人的浮世貴女,兩相兩忘,不需誰為誰背負情事,不需誰為誰黯魂傷逝……

  前一世的少女慕情,前一世她的低賤如塵,前生她獨與他的一夜衾歡,在前世她的胸腔被磔碎,感覺血流脈動漸漸微弱那一刻,好似就也隨著她的生命一起慢慢的流逝了,當(dāng)時的她張著空洞的美目,望著上空的蒼天白云,漫漫鵝毛大雪紛紛落自她的身上,沁血紅雪漫散,流光年華在眼前劃過,那刻,她的思念,她的愛戀就化做了細雪,緩緩落下成了無,前世已已,今生就放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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