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布萊恩悄無聲息地來到南方的人類大部落時,不由被人類所真正震撼了一次。十年前,這群茹毛飲血、落后愚昧的人類還只是居住在簡陋的籬笆內(nèi),粗糙的冰屋中,他們的社會結(jié)構(gòu)整個地圍繞著食物與女人運轉(zhuǎn),可現(xiàn)在呈現(xiàn)在布萊恩面前的是什么?
在深色的泥土地上,被稀疏樹木包圍著的村莊。遠方,源自雪山的河流闖過村莊;高大的木柱整齊地排列在一起,將這個村莊牢牢保護??;細細數(shù)了數(shù),這個大型村莊內(nèi)少說有幾十所木屋,每一所木屋內(nèi)又有許多隔間。食用的獸類被圈養(yǎng)在村莊一角,在河流旁邊,簡陋的農(nóng)田赫然在目。
布萊恩不由發(fā)問:發(fā)生了什么?是什么讓人類在短短十年內(nèi)進步了這么多?
實際上,這只是安德烈到來幾年內(nèi)發(fā)生的變化。
那真是個奇跡。
一個名為安德烈的奇跡。
此刻,大部落內(nèi)幾乎所有人都聚集在中央最高的建筑下。布萊恩喬裝成穿著獸皮的男人,也混入了人群之中。
抬頭望去,卻看見安德烈與一個年輕女子站在高臺上在對峙著。
……
安德烈與辛特拉對峙有了幾天了,這幾天來,他沒有離開這里半步,食物也全是讓自己的朋友送來的。而對面的女人自然是安德烈口中“卑鄙的統(tǒng)治者”,大部落臨時的辛特拉。
直率的安德烈怎么也想不到事情會變得如此復雜。
他最初本來是單單想討一個說法,順便罵一罵辛特拉撒氣??僧斔诮谐鲂撂乩瓡r,人群中有人在呼喊:“趕走她!趕走她!”連辛特拉的目光都變得格外不友善起來,她問道:“你也在覬覦我這個位置嗎?”
“我沒有,我不是?!卑驳铝以噲D解釋,卻發(fā)現(xiàn)人群的聲音更加嘹亮。
辛特拉向人群做了演講,說了什么,但渾渾噩噩的安德烈根本聽不進去。他只知道,聽完辛特拉的話后,許多人卻開始指責安德烈了。
我做了什么?我為什么又要挨你們的罵?
就在這時,那群蓄謀已久的人出來怒斥辛特拉謊言連篇,并要求讓安德烈與辛特拉公平競爭領(lǐng)導者的職位。
安德烈大呼無辜。
“我不想……別這樣。”他大喊,聲音卻被人們的議論聲淹沒。
這一刻,他真切地感覺到,在集體面前,個人的力量是多么卑微。此刻,他也明白他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符號,他的意志早已經(jīng)不屬于他自己。就算是安德烈,也終于明白了,他被人利用了。
有人不滿辛特拉,為了打倒這個苛刻的女人,逆亂者們推出了安德烈。
在大部落內(nèi),競爭辛特拉的方式有幾種。第一種是最原始的,只有男性可以參加的競爭,就是最野蠻的角力;第二種,是男女都可以參加的“投票”。這里的投票可不像薩諾斯教導中的有序的投票,而是讓競爭者一直站在高臺上,說服腳底下的民眾,讓大部分人決定誰是辛特拉,勝者王,敗者亡。沒錯,失敗者將被稱為說謊的惡徒,被激憤的人們活埋到地底下去。
這樣的競爭方式也是大部落的人們模仿歷史上先代人的“選舉”來做的。
而此刻,安德烈已經(jīng)和辛特拉站在高臺上好幾天了。辛特拉期間屢次聲明自己的功績,以及自己對大家的愛,還有展現(xiàn)自己辛苦,以及對未來的期望。作為上一次競爭的勝利者,辛特拉很清楚自己該怎么做。
反倒是安德烈對這種稀奇古怪的競爭方式一竅不通。在他看來,眼下這般混亂的局勢,面對強大的外敵,根本容不得領(lǐng)導者爭取大多數(shù)人的同意,這個時候其實只需要展現(xiàn)強大的力量就足夠了。
但是,很多人反倒認為安德烈是在用武力威脅他們。
騎虎難下的安德烈看著越來越多的人用不滿的眼光看向他,并暗地贊美辛特拉時,就明白自己輸定了。
“我退出,好吧?你繼續(xù)當你的辛特拉,我離開大部落,好吧?”萬念俱灰的安德烈這樣對辛特拉說。
刻薄的女人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你想這樣就算了嗎?幾天前氣勢洶洶地帶人要轟走我時,你可不是這樣的態(tài)度?!?p> “我當時就沒想轟走你。我,我只是當時想暢快一把,沒想到把事情弄得這么復雜?!卑驳铝业?。
“你還以為大伙還和魔人之亂前一樣好糊弄嗎?經(jīng)歷了那樣慘痛的災難后,我們當中就不存在單純的人了。那大部落外高聳的木墻就是我們成熟的象征,你這樣的謊話可以騙得了聯(lián)盟時代的人,卻騙不了大部落時代的群眾!”辛特拉高聲道。
她的話引得無數(shù)人的共鳴。
那場血腥的災難改變了新人類的意識。在魔人入侵之前,人們只想著食物,糧食,和一心一意為聯(lián)盟做事,服從安排就可以了??赡说娜肭执蚱屏怂麄儼簿訕窐I(yè)的美夢,讓人們明白了,許多事,到頭來還是要靠自己。什么聯(lián)盟,什么集體都是靠不住的。
當自私的人不再成為少數(shù)派時,大部落便誕生了。
人們開始區(qū)分“我的”這一概念。大部落內(nèi)出現(xiàn)了“私有財產(chǎn)”這一物件。人們重視自己的東西勝于一切,再也不像聯(lián)盟時代時一切共享了。
連同辛特拉這一高尚的崗位,如今也不得不屈服于大部分的意愿。畢竟,沒有人愿意讓辛特拉的權(quán)力凌駕于自己的財產(chǎn)上。
臺下的布萊恩聽到后不由發(fā)笑,暗道:“這破大點地方,指甲大小的資源,也要分個你我他?這種物資匱乏的時候哪還容得這群人的天真想法?還競爭?這樣選出來的辛特拉只不過是固守成規(guī)的傀儡而已。先代的智慧沒學會多少,一切亂七八糟的東西倒學會了。真不知道薩諾斯當初為什么要將史書交給人類,十成精粹,倒只學得三分,其它七分,還是野蠻模樣?!?p> 越發(fā)對人類失望的布萊恩看著身前身后抬頭看天的人們,覺得他們活像是引頸待戮的呆頭鵝,一個個昂著脖子,腦袋里裝不得丁點東西。
有些敗興的布萊恩正要離開,高臺上卻突發(fā)異變。
辛特拉指著安德烈的額頭怒罵道:”大家看著,這個人不但想趕走我這個不辭辛苦的辛特拉,還想帶大家去送死給拉維奇魔人們!他滿腦子里想的都是去找拉維奇算賬!“
聽到辛特拉破口大罵,許多從拉維奇時代活過來的人頓時怒從心來,也朝著安德烈吐著唾沫。
辛特拉的口水都濺到了安德烈臉上,古怪的臭味從口水粒上傳來。就算是純善的安德烈,此刻也耐不住火氣。面對所有人的憤怒,他爆發(fā)了。
”放屁!“他的聲音史無前例般地大,一時間好似雷霆降臨,萬籟俱寂,好似連地面也在顫抖。
”你們懂什么!“激動異常的安德烈不自主地激發(fā)了異身的力量,金色的鎧甲包裹住了他,”你們只懂吃吃吃,睡睡睡,看到敵人來了就只懂跑跑跑!你們懂個屁!“
安德烈的話倒惹得布萊恩點頭。
安德烈繼續(xù)罵道:”當年人類被黑暗的智械逼迫到絕境,是第一代辛特拉,偉大的薩諾斯大人帶領(lǐng)智械之神擊退了敵人和巫妖!往后歷代辛特拉們都將聯(lián)盟搭建成完美的堡壘!就算是幾十年前,每一代人都想著如何解決食物問題,如何擴展領(lǐng)土,如何變得更強!而到了你們這里,被魔人殺破了膽,提到他們的名字心就縮成恩賚特獸一般!一個個裝模作樣成先代文明人的樣子,連先代的五階級、魔法、煉金、煉體、法典、帝國都不懂,占著這樣一個蕭瑟的小地方還洋洋得意,以為自己比起先代也差不了多少!我看,你們就是個屁!“
安德烈罵完后心里暢快了不少。
人們不知是被安德烈的話語震住,還被被他鎧甲加身的模樣嚇到,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安德烈罵完后也再也不想在這里多呆片刻,轉(zhuǎn)身就要走。得罪了所有人,他也覺得自己呆不下去。
反倒是辛特拉道:”站??!“
”又怎么了?“安德烈不耐煩道。
”你忘了競選的規(guī)矩了嗎?失敗者,死!你想破壞規(guī)矩嗎?“刻薄的女人步步緊逼。
”你要做到這個地步嗎?“安德烈皺眉。
”誰叫你幾天前痛罵我。我今天就要你死。”女人發(fā)出冷笑聲。
“死?好,我就看看誰能讓給我死?!卑驳铝乙才瓨O反笑。
辛特拉大聲道:“大家,我們該不該活埋了這個胡說八道的男人?”
讓她詫異的是,應答聲寥寥無幾。
大多數(shù)卻是以復雜異樣的目光看向安德烈。
這些人都是活過了那場災難的人,有著不同尋常的閱歷與智慧。
那個恐怖的夜晚,一直是他們的夢魘。
而如今,這個夢魘被安德烈毫不留情地點出來。他們內(nèi)心此刻卻少有仇恨,更多地卻是猶豫。
這時候,有一個聲音傳來了:
“你說要教訓拉維奇,我問你你要怎么教訓?你有異身,我們都沒有,那些魔人的厲害你是知道的,你讓我們怎么做?”
質(zhì)疑者卻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小伙子。
安德烈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畫面與聲音。
那是一片黑暗的世界,一群人匍匐著,直到第一個人點燃了火。
“你就是火源?!?p> 是誰?
是誰在和我說話?
安德烈驚恐地看向四周。
“你就是異身的源泉?!?p> 布萊恩用魔力傳音道。
安德烈作為世界之子的悟性不是蓋的,他若有所悟,對著那小伙子回答道:“你們也有異身的?!?p> “你說謊!”小伙子不滿地大呼。
“我沒有騙你們?!卑驳铝疑钗豢跉?,用空前嚴肅的語氣道,“不信,你們可以試一試。就在現(xiàn)在,此時,此刻,此地。舉起手,感受力量的脈動?!?p> 他的聲音好似有魔力。
許多人將信將疑地將手舉起……
……
就在世界之子在叫醒裝睡不醒的人們時,在索拉加高塔內(nèi)卻發(fā)生了巫妖料想不到的異變。
在那堆從主神空間小隊那獲取的戰(zhàn)利品當中,一顆小小的蛋破開了。
粘稠的汁液飛濺開來,一只怪異的蜈蚣從汁液中緩緩長出來。
這顆蛋,本來是四人小隊用來對付布萊恩的秘密武器,還沒派得上用場他們就被布萊恩制服了。
這只怪異的蜈蚣有著圓形的,遍布鋸齒的口器。它的口器一張一合,發(fā)出了奇異的音波,傳向了人界的高空。
好像,在呼喚什么;又好像,在傳遞著什么信息。
這一次,連大湖也被驚人的異變喚醒。
巨大的浮空巨獸看到,世界外衣上,正緩緩滲透進密密麻麻的黑色小點。
巨獸聽得到,詭異的聲音從界外傳來。
“奧扎金……奧扎金……奧扎金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