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猜不透
常言道,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爺秀于孫,孫比恨之。不可否認(rèn),這世上的小人還是不少的。張寶很清楚過于招搖對自己并沒有好處,他并沒有往當(dāng)今官家的跟前湊,也無意跟梁師成、楊戩等人爭寵,在將沈平從將作監(jiān)弄到自家以后便開始安分守己,每日里除了讀書習(xí)武,就是跟著沈平等人一起做實驗,研究沈平祖父沈括留下的夢溪筆談。當(dāng)然每月固定會有兩三次到宮里去跟鄭皇后請安,順便送些自己研究發(fā)明的小玩意,除此之外,張寶不和任何王公大臣家來往。
張寶的自覺讓周圍人很滿意,而張寶的低調(diào)也讓汴梁城如今最風(fēng)云的人物換了別人,而這也正是張寶希望看到的。他才十三,太高的名聲無異于捧殺,悶聲發(fā)財才是最佳的自保之道。小人不容于君子,同樣也不容于小人,如今的大宋朝堂小人正在占據(jù)優(yōu)勢,原因就是當(dāng)今官家的寵信。
在張寶看來,朝堂上的那些忠臣贏不了,因為當(dāng)今官家只是將他們當(dāng)做制衡那些小人臣子的棋子,下棋的人又豈會聽從一個棋子的意見。張寶不想卷入朝堂的紛爭,免得落個棋子的下場。即便是要進(jìn)場,那也不是現(xiàn)在。
未算勝先算敗是張寶的行事習(xí)慣,眼下還沒到不顧一切豪賭一把的時候,張寶自然可以從容布局,等到自己要辦的事情差不多都安排好了,張寶自要隱藏幕后,看朝堂之上風(fēng)云變幻,穩(wěn)坐釣魚臺。
只是讓張寶沒想到的是,自己的鄰居會在今日前來拜訪。對于鄭家,張寶從一開始就沒放在眼里,即便當(dāng)初鄭家曾經(jīng)挖過自家的墻角,但身份地位與過去相比已是大不相同的張寶實在沒興趣去“報復(fù)”鄭家。
不過一鄉(xiāng)下土財主,有什么好跟他計較的,真跟他計較反倒給人一種仗勢欺人的惡感。張寶是大度,但卻不代表張寶愿意跟鄭家走近。不管怎么說,鄭家都曾經(jīng)對張家圖謀不軌,只不過張家發(fā)跡了,這才打消了鄭家起初的惡念。對于一個對自家心存惡念的鄰居,張寶覺得老死不相往來才是最好的。你發(fā)達(dá)了我不羨慕,你倒霉了也別指望我會幫忙。
只是來者都是客,鄭家的大小姐親自登門拜訪,身為張家家主的張寶也不能顯得為人小氣,將人拒之門外,不過張寶已經(jīng)打定主意,不管這鄭秀秀親自前來所為何事,張家的態(tài)度就一個,沒空。
“鄭秀秀見過張東家?!?p> “鄭姑娘客氣了,請坐?!睆垖毜揉嵭阈阒匦伦?,這才開口問道:“不知鄭姑娘今日來我張家有何貴干?莫不是我張家占了你鄭家的地?”
“這是小事,并不值得我親自來找你。我來找你是有更大的事情想要告知。”
聽到鄭秀秀的話,張寶心里不由一樂,“一個地主老財家的閨女能有什么大事?就算是鄭家的家主發(fā)瘋打算帶人襲擊張家,張家也有足夠的人手應(yīng)對?!辈贿^想是這么想,話卻不能這么說,張寶不動聲色的問道:“還請鄭姑娘直言,到底是什么事情這么嚴(yán)重,需要鄭姑娘親自跑一趟?!?p> “此事關(guān)系重大,還請屏退左右?!编嵭阈銐旱吐曇舻?。
“不必,能在這里的都是我張家的自己人,沒什么話是不能讓他們知道的。鄭姑娘有話請講。”張寶毫不猶豫的拒絕道。
見張寶態(tài)度堅決,又見屋里的那些人神色激動,鄭秀秀無奈,只得對張寶道:“最近鄭家村來了一伙人,這伙人形跡可疑,總是在找人打聽有關(guān)你們張家的事情,我覺得遠(yuǎn)親不如近鄰,還是給你們提個醒好,免得你們叫人打個措手不及?!?p> “唔?有這種事?”張寶一聽頓時提起了精神。樹大招風(fēng),錢多招賊,看來張家已經(jīng)變成附近歹人眼中的一塊肥肉了,想必鄭秀秀口中所說的那伙人對張家來者不善。
“多謝鄭姑娘的提醒,這份情我張家領(lǐng)了,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只管來說一聲。不知鄭姑娘可知那伙人現(xiàn)在住在哪里?”張寶先是向鄭秀秀道了聲謝,隨后問道。既然有人來者不善,那張寶自然要做到知己知彼,等送走了鄭秀秀以后,張寶就會讓公孫羽帶著人悄悄潛入鄭家村弄清楚那伙人的來路。
“那伙人說是來找人,但他們所說的人鄭家村壓根就沒有??伤麄兤恍?,如今就租住在村子的東頭一處小院內(nèi)。對了,那處小院是我鄭家的產(chǎn)業(yè)?!?p> “你鄭家的?”
“我爹一定要租,我也沒辦法。”鄭秀秀有些慚愧的低頭道。
“哦,鄭姑娘不要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你鄭家是你爹做主,他的決定的確不是你能更改的。鄭姑娘,此事我張家已經(jīng)知曉,會提高警惕,多謝你前來通風(fēng)報訊。”
“遠(yuǎn)親不如近鄰,我覺得鄉(xiāng)里鄉(xiāng)親還是相互照顧一下的好。既然你已經(jīng)知道了此事,那我就不多待了,有什么新的消息我會想辦法來通知你?!?p> “有勞了,鄭姑娘請。”張寶起身相送。
等送完鄭秀秀回到家里,就見義父周侗正跟老管家張福說著閑話。
“這個鄭秀秀倒是個善良的孩子?!?p> “可惜就是比老爺大了一歲?!?p> “大一歲怎么了?女大一,抱金雞,只要人好,大一歲就大一歲唄。”周侗聞言不贊同的說道。
“可惜老爺今年還小,想要看老爺成親還要過幾年才行?!?p> “要不然回頭找人跟鄭家商量商量,先定個親,等歲數(shù)夠了就讓他們完婚?!敝芏彪S即提議道。
張寶一聽這話知道自己不能不進(jìn)去,再不進(jìn)去說不定連自己兒子將來的名字都會被定下來。輕輕咳嗽一聲,張寶邁步進(jìn)了屋。
“老爺來了,老奴知道,這就去通知公孫羽讓他盯著點鄭家村。”張福起身對張寶道。
“辛苦福伯了?!睆垖汓c點頭,沒有阻攔,有人代勞,張寶也樂得輕松。
等老管家離開,周侗笑瞇瞇的問鄭秀秀道:“小寶,你覺得那位鄭姑娘如何?”
張寶一聽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他雖然不反對娶老婆這件事,但卻不希望是包辦婚姻。雖說古時男子漢大丈夫三妻四妾很平常,但張寶還是希望自己娶得是自己喜歡的,而不是跟貓狗配對似的指著誰是誰。
“義父,這位鄭姑娘可不像她表面所看的那樣簡單?!睆垖毠室庹f道。沒辦法,周侗對鄭秀秀的第一印象不錯,有向準(zhǔn)媳婦這個方向發(fā)展的趨勢。為了打消周侗的這個念頭,張寶只好對不起鄭秀秀了,故意說點鄭秀秀的壞話,破壞周侗對“準(zhǔn)兒媳”鄭秀秀的好印象。
“唔?此話何意?”周侗果然中計,皺眉問道。
“義父,那位鄭姑娘的話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信。鄭家村如今來了一伙形跡可疑的人這事不會有假,但這伙人是怎么來的,那鄭秀秀卻沒說?!?p> “……她不是說那些人留在村子里的借口是等人嗎?”
“呵呵……義父,這話你也信吶。”張寶笑著搖搖頭,接著說道:“鄭秀秀說那伙人來村子里以后四處打聽有關(guān)我張家的事情,但這件事直到現(xiàn)在,我張家安排在鄭家村的眼線都沒有匯報回來。是我張家的眼線失職了,還是那伙人到了鄭家以后便沒有再露過面?!?p> “……你在鄭家村安排眼線做什么?”周侗詫異的問道。
“……義父,這好像不是重點吧?!睆垖殶o奈的提醒道。
“……你的意思說,鄭秀秀在撒謊。”
“嗯,她的確在撒謊,至少那伙人并不是自己主動過來的,我甚至懷疑那伙人就是鄭家找來準(zhǔn)備對付我們的?!?p> “如果真如你所說,那她為什么要來告訴我們這件事?”
“這也是我沒想明白的地方。要說鄭家想要對付我們,那鄭秀秀應(yīng)該守口如瓶,即便來張家也是為了探聽張家的虛實,但她卻跑來示警,是頭腦發(fā)昏還是另有所圖,我現(xiàn)在還沒猜透。”張寶也皺眉說道。
“別多想了,管他來的是哪路的賊人,如今張家要人有人,有老夫在此坐鎮(zhèn),就不信有賊人來了能討到便宜?!敝芏卑参繌垖毜?。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知道有伙人正準(zhǔn)備暗中算計自己,這睡覺都睡不踏實啊。”張寶搖頭解釋道。
“要不然,你就去報官,讓官府派人前來?!?p> “不妥,那伙人并未作出襲擊張家的事情,即便官府的人來了,也奈何不了他們,到時那伙人咬死口是在等人,反倒顯得我們疑神疑鬼,小題大做?!?p> “那你說怎么辦?”
“先等等,等公孫羽回來再做計較。來人……”張寶說到這沖門外喊了一聲,立刻便有下人出現(xiàn)。
“老爺請吩咐。”
“去把李勝、葛利兩位老伯請來,就說我有要事相商?!?p> ……
李勝、葛利得知有賊人盯上了莊子這事以后絲毫不見害怕的模樣,反倒讓張寶覺得二人隱隱有些興奮。
“東家,那伙賊人在哪?別的小老兒不敢夸口,若是那伙賊人連一百人都沒有,那都不需要周老英雄出手,單憑我們跟那些老兄弟就足夠收拾他們了?!?p> “李老伯,別太激動,這事還要等公孫羽回來以后才能確定,我找你們來就是事先跟你們大聲招呼,讓你們有個心理準(zhǔn)備。”
“呵呵……東家有所不知,當(dāng)年李大哥可是戰(zhàn)場的一員悍卒,還闖出過一個匪號李老虎,但凡是我們那一輩的人就沒有不知道的。若不是李大哥……”葛利說著說著面露遺憾,李勝見狀一巴掌拍在葛利的肩膀上,大聲說道:“老葛,好漢不提當(dāng)年勇,過去的事情還提它作甚?!闭f完又對張寶道:“東家,我聽說南山住著不少從軍中退下來的老卒,他們家里的青壯若是能組織組織……”
“李老伯,別想這種事。我知道你是出于好意,想要讓我張家多一些自保的本錢。但這事不能干,至少現(xiàn)在不能干。咱大宋防備自己人甚于防備外族,我張家如今雖然有了些積蓄,但同時也引來了無數(shù)人的注意。這些人里有盼著我張家好的,也有盼著我張家倒霉的。私練民壯,蓄意謀反,你老人家沒看忠武社里就那么十幾號人嘛,不是張家養(yǎng)不起人,而是不敢養(yǎng),以免授人口實,遭人攻訐?!?p> 張寶的話讓李勝、葛利不由驚出一身冷汗,他們的確沒想那么多,就是覺得現(xiàn)在張家有錢了,難免會招來賊人的窺探,為了讓賊人不敢前來找死,這才想要替張家訓(xùn)練一些看家護(hù)院的人,卻沒想到這里面還藏著這樣兇險的可能。
“李老伯,葛老伯,你們的心意我張家領(lǐng)了。我張寶也可以向你們保證,將來肯定會有你們的用武之地,但絕對不會是現(xiàn)在?!?p> “那會是什么時候?”李勝忍不住問道。
“不知兩位老伯可聽過山高皇帝遠(yuǎn)這句話?”
……
夜幕降臨,去鄭家村打探賊人虛實的公孫羽回來了,他帶回的消息讓張寶感到意外。之前他跟義父周侗所說的那些話只是為了讓周侗覺得鄭秀秀是個很有心計的女子,但沒想到自己竟然是個烏鴉嘴。
據(jù)公孫羽所說,那伙賊人很有可能真是鄭家主動請來的,因為公孫羽親眼看到那伙賊人的兩個首領(lǐng)跟鄭家的家主鄭泰坐在一起喝酒,三人推杯換盞好不開心,不見鄭泰絲毫膽戰(zhàn)心驚小心伺候的模樣。
一般來說,陪著來路不明的人喝酒,作為主家即便表現(xiàn)的再自然也會偶爾流露出緊張的神色,唯恐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但鄭泰沒有,與兩個賊人談笑風(fēng)生,仿佛多年相識的老友,不見絲毫生分。
“……那你看到鄭秀秀了嗎?”張寶凝眉問道。
“沒看到……東家,你說這鄭家是想要干什么?”公孫羽納悶的問道。
“不管他想要干什么,也不管那伙賊人這回的目標(biāo)到底是不是咱們張家。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咱們張家這回都要小心應(yīng)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