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魚胡同,魏忠賢府邸。
正門外,兩座石獅前,一個俊秀儒雅的男子負(fù)手而立,抬眼打量著面前的朱門高樓,神色莫名。
旁邊侍立著幾個小太監(jiān),牽著馬,小心翼翼的等候著。
不一會的功夫,門子快步迎了上來,一臉諂媚的笑道:“趙公公,千歲爺有請?!?p> 原來這個風(fēng)度翩翩、卓爾不群有如佳公子一樣的青年男子,竟然是一個太監(jiān)……
“恩?!壁w公公微微頷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侍從的小太監(jiān),小太監(jiān)立刻激靈的從懷中取出一錠大銀,塞給了眼神火熱的門子,在門子千恩萬謝中,邁步從側(cè)門而入。
在青衣小婢的帶引下,來到了正院房中,抬眼一掃,卻見幾個錦衣衛(wèi)竟然和歐文同桌吃飯,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但瞥到主座上的歐文看向了他,連忙跪到了地上,叩拜道。
“孩兒靖忠,拜見義父!”
盧劍星、沈煉幾人見此,連忙站起身子,側(cè)身避開。
歐文看著趙靖忠那張熟悉的帥臉,想到第一世看到新三國里,那個長坂坡上,百萬軍中救阿斗,忠義無雙的常山趙子龍,雖然明知道對方在魏忠賢落難后背叛了魏忠賢,但歐文卻沒有什么感同身受的感覺,對他的印象更多的還是停留在對趙子龍的好感上。
“子龍,起來吧。”
“恩?”趙靖忠抬頭詫異出聲。
“義父,孩兒是靖忠呀。”
歐文笑道:“靖忠,你姿顏雄偉,帥的掉渣,手中的兵器又是百煉長槍,讓我恍惚看到了三國里的常山趙子龍,你既然姓趙,從此后,不如就叫趙子龍吧。”
“義父賜名,孩兒欣喜無限,只是孩兒是內(nèi)侍,子龍之稱頗有些僭越了,還是靖忠之名更妥帖些,請義父明鑒?!壁w靖忠不卑不亢的回道。
作為皇帝的家奴,太監(jiān)們的名字想來以忠為佳,比如魏忠賢原本名為李進忠,后來傍上了客氏,得到皇帝寵幸,才被賜名魏忠賢的。
不管哪個名字,可都是有個忠字呀!
歐文擺手道:“靖忠此言差矣,趙子龍何許人也?世所公認(rèn)的忠義之臣,你以此為名,比取名靖忠更加妥帖,想必就是陛下知道了,也會非常贊賞的,你就不必推辭了?!?p> “這……”趙靖忠躊躇不定。
魏四小姐冷哼道:“義父好心賜名,你竟然推辭不受,趙靖忠,你好大的膽子!”
趙靖忠瞥了一眼怒視他的魏四小姐,眼神一凝,俯身叩首道:“孩兒不敢,多謝義父賜名,從今往后,孩兒就叫趙子龍了?!?p> 歐文揮手笑道:“很好,子龍,起來吧,這次過來有事嗎?”
趙靖忠嘴角一抽,站起身子,躬身答道:“義父,孩兒奉旨督造寶船,業(yè)已竣工,陛下歡喜,下旨明日游幸西苑,讓義父隨侍左右,特命孩兒過來傳旨。”
歐文心中一動,詫異的說道:“是你督造寶船,不是內(nèi)官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郭真嗎?”
趙靖忠瞥了一眼歐文,不解道:“總領(lǐng)督造的自然是郭公公,但是孩兒蒙義父栽培,得以從旁協(xié)助一二。”
歐文立刻翻閱屬于魏忠賢的記憶,知道趙靖忠所言不虛,突然心中一動,神色復(fù)雜的看向趙靖忠,淡淡的說道:“這段時間,你協(xié)助郭真督造寶船,可有收獲?”
趙靖忠面上微露慚愧之意:“孩兒慚愧,因為能力有限,督造寶船的過程中,也只是掛個名罷了,郭公公不愧是內(nèi)監(jiān)管掌印太監(jiān),從頭到尾都是他在負(fù)責(zé)督造,孩兒卻因為義父的恩寵,得以榮獲一份資歷?!?p> 盧劍星神色復(fù)雜,有羨慕嫉妒恨,又有火熱和激動。
對于趙靖忠這種‘沒有能力’,卻因為靠上歐文,只要在重大事物中掛了個名,就可以分享甚至獨享大功,這實在讓他有些悔恨自己從前怎么那么迂腐……
歐文冷笑道:“子龍,你從前向來好學(xué),天資又極為聰明,怎么這次卻束手旁觀,不像你的風(fēng)格呀?!?p> 趙靖忠心中一凜,低頭道:“義父謬贊了,督造寶船涉及到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孩兒實在有心無力,讓義父失望了?!?p> “哼!”歐文冷笑了一聲,端起酒杯飲了一杯,心中思忖道:“原本以為趙靖忠是在魏忠賢倒臺后,樹倒猢猻散,起了反叛之心,但沒有想到,卻和督造寶船牽連在了一起,并且在自己面前,拼命扯清關(guān)系,將一切都推到了郭真身上,如果不是自己心中一動,將這些事情聯(lián)系到一起,恐怕還真的略過了趙靖忠。是了,是了,沒有這件大功,趙靖忠作為魏忠賢的義子,又有什么資格在崇禎上位后,迅速崛起,隱隱有取魏忠賢而代之的氣勢?”
趙靖忠跪在地上,心中不安,他沒有想到對他極為信任的魏忠賢,竟然對他產(chǎn)生了懷疑,而那件機密大事已經(jīng)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了。
一旦失敗,沒有魏忠賢提供的庇護,他很難從那件事情上脫身,一個不好,會有被滅口之?!?p> 心思電轉(zhuǎn),趙靖忠發(fā)現(xiàn)信任這種東西,實在太過玄妙,擁有時,不管做了什么,都能得到信任,失去時,不管怎么彌補,都會產(chǎn)生懷疑,而他卻并沒有足夠的時間來處理此事,真是要命了。
歐文任由趙靖忠在那里跪著,自己卻優(yōu)哉游哉的在兩名青衣小婢的服侍下,享用美食美酒,半響,才抬眼看了看額頭冒汗的趙靖忠,淡淡說道:“趙云有龍膽槍,子龍,你的龍膽槍何在?”
趙靖忠心中不安,但還是老實回道:“在府外侍從那里。”
“四兒,讓人去將子龍的龍膽槍取來,送到演武場,然后讓書童也過去,等下我們過去?!睔W文吩咐道。
“是,義父?!蔽核男〗愦饝?yīng)著,走了出去,伸手招來兩名持刀侍衛(wèi),在他們的耳邊說了幾句,那兩名侍衛(wèi)就出去了,魏四小姐走了回來,正好聽到歐文說道。
“子龍,說來有趣,我這個書童是你的同鄉(xiāng),雖然只是一介小小書童,但是還會一手袖里藏刀的絕活,就讓他作為你展示武藝的對手吧。”
魏四小姐一愣,隨即緊了緊腰上的寶劍,臉色鐵青的盯著跪在地上,頭低的更低的趙靖忠,她已經(jīng)明白了一些。
不光她明白,就是沈煉幾人也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小的書童卻會什么‘袖里藏刀’的絕活,還是趙公公的同鄉(xiāng),這個時代,鄉(xiāng)黨可是非常普遍的,八成是趙公公起了不該有的心思,這才會讓自己的心腹冒充書童,進了魏府,成為了魏忠賢的貼身書童。
原本這個書童應(yīng)該是貼身伺候的,但是歐文穿越而來之后,根本不理會他人,凡事只吩咐魏四小姐,書童也失去了往日的榮耀,被閑置在府上了。
趙靖忠余光掃了一下四周,默然道:“孩兒謹(jǐn)遵義父吩咐?!?p> 一盞茶后。
歐文帶著眾人來到了魏府的演武場,演武場極大,四周擺列了十八般兵器,而且已經(jīng)整齊的站立了幾十個精壯漢子,這些人都是魏四小姐奉魏忠賢之命,招募的護衛(wèi)死士,平時就養(yǎng)在府中,時常在演武場上習(xí)練,這次聽到歐文駕臨,當(dāng)然是列隊恭迎了。
“屬下參見千歲爺!”
幾十個身懷武藝的精壯大漢,齊齊跪在地上,發(fā)出洪亮的請安聲,頗有些氣勢。
“起來吧?!?p> 歐文擺了擺手,走到觀武臺上落座,幾十個大漢在魏四小姐的安排下,分立在歐文四周,牢牢將歐文護住,魏四小姐這才走到歐文身邊,按刀侍立在旁。
“給周妙彤準(zhǔn)備一把椅子吧,沈煉,你們?nèi)齻€就待在她的身邊好了?!睔W文瞥了一眼文文弱弱的周妙彤,吩咐道。
沈煉感激道:“多謝廠公大人賜座。”
眾人各自歸位,場中只留下趙靖忠一人獨立當(dāng)場,書童也一臉歡喜的趕了過來,他還以為是歐文重新待見他了呢,卻不想迎面見到的是趙靖忠,眼神微變,但很快就掩飾了下去,想要走到歐文身邊,卻被魏四小姐喝止住了。
“停步!跪下!”
書童心中一凜,聽話的跪在地上,口稱老爺。
歐文笑道:“既然都來了,那么開始吧,四兒,將子龍的龍膽槍給他,讓我們好好欣賞一下,當(dāng)年常山趙子龍的風(fēng)采?!?p> “是,義父?!蔽核男〗愦饝?yīng)了一聲,用眼神示意手持長槍的一名護衛(wèi),那名護衛(wèi)微微躬身頷首,走到趙靖忠面前,將偽龍膽槍交給了趙靖忠。
趙靖忠長槍在手,心中有了幾分底氣,揚聲道:“義父,刀槍無眼,一個閃失,只怕污了您的眼睛?!?p> 歐文擺手道:“無妨,當(dāng)年趙子龍的龍膽槍,就是殺人之槍,正要你展現(xiàn)當(dāng)年的風(fēng)采呢?!?p> “義父……”魏四小姐聽出了趙靖忠的意思,見歐文答應(yīng)下來,生怕歐文不知道,趙靖忠起了殺人滅口之心,就要明言,卻被歐文揮手止住了。
“四兒,我心里有數(shù),你不必多言?!?p> “是,義父?!?p> “書童,起來吧,拿出本事,好好和子龍戰(zhàn)上一場,也讓你這個同鄉(xiāng)知道,你也是一個能文能武的角色,如果表現(xiàn)的足夠好,我可以滿足你一個愿望?!睔W文接過侍女捧來的龍井茶,細(xì)細(xì)品了一口,眼神玩味的說道。
書童渾身顫抖,作為一名間諜和死士,都到了這個時候,他哪里還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暴露了,剛想開口求饒,卻聽到一聲暴喝。
“看招!”
余光掃到一桿大槍對著他的咽喉刺來,書童連忙躲閃,而趙靖忠揮舞著龍膽槍,如影隨形,招招奪命,讓書童疲于應(yīng)付,連說話的空檔都沒有。
幾招之后,書童越發(fā)危急,心中一狠,從袖中掏出匕首,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