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芝林。
歐文的一番話說出,讓黃飛鴻拍案而起。
之前,他只想到了百姓愚昧,并沒有考慮到這中間會夾雜這么丑陋陰險的勾當,作為一個正義感十足的武人,他自然見不得這么多無辜百姓受難。
歐文卻動也沒動。
黃飛鴻一怔,面露不解之色:“阿蘇,你這是何意?”
歐文問道:“師父,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解決?”
黃飛鴻義憤填膺的斜向上方,拱了拱手道:“自然是上報衙門,請衙門派人處理此事,還百姓一個公道?!?p> 這時候的黃飛鴻對于清廷,還是抱有幻想的,即使知道清廷腐朽,衙門無能,但還是認為凡事都應(yīng)該遵照律法,上報衙門,而不是自己私下動手。
歐文譏笑道:“即使衙門受理,請問師父,你有任何證據(jù)嗎?”
黃飛鴻回過神來,已然明白歐文的意思,皺眉不已,遲疑道:“阿蘇,你的話難道不可以作為證據(jù)嗎?”
歐文連忙打斷道:“沒有任何人證物證,單憑我的口供,師父你認為,衙門會受理嗎?唯一的結(jié)果,就是打草驚蛇,讓策劃此事的中國買辦和背后的洋人發(fā)現(xiàn),他們必定會出手對付我們,以衙門的尿性,我們不光解救不了這群可憐人,還會有性命之危。”
黃飛鴻有些不敢置信的說道:“阿蘇,你想多了,不至于吧?”
歐文心中暗罵了一聲,好在他事先準備了說辭,不然憑借黃飛鴻的品性,說不定還真的會將他拉到這等天大的麻煩中,一個不好,分分鐘被打了黑槍,死不瞑目了。
但是這種事情畢竟屬于‘力所能及,有所為’的范疇,歐文心中的不悅也只是一閃而逝,斟酌著話語,說道:“師父,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洋人一心只看重利益,你沒有疑義吧?”
黃飛鴻點頭道:“這個我自然知道?!?p> 歐文笑道:“那你算過這件事情所牽扯到的利益有多大嗎?”
見黃飛鴻陷入深思,歐文繼續(xù)說道:“這種事先要付巨額的入門費,事后將人當成豬玀的生意,簡直比打劫還要厲害,而且是源源不斷的產(chǎn)生利潤,拉一船人過去,就是拉了一船黃金回家呀。
不,不是滿船黃金,而是滿船金雞,可以一直下金蛋的那種!
八國聯(lián)軍為什么跨洋而來,圍攻清廷,還不是因為利益的驅(qū)使嘛。
國家如此,自然是因為國家的掌權(quán)人要如此,而外國真正的掌權(quán)人全是這種資本家,他們的意志就是國家的意志。
你想要靠衙門斷了他們的巨大利潤,就是在發(fā)起一場戰(zhàn)爭,衙門和清廷已經(jīng)被打怕了,自然不愿意為‘區(qū)區(qū)小事’,影響了和外國人的‘友誼’。
最好的結(jié)果就是不了了之,我們住嘴,他們繼續(xù)發(fā)財。
更糟也是更可能的后果就是,洋人自己動手,或者逼迫衙門動手,將我們這群不識時務(wù)的人干掉,然后繼續(xù)拉人當豬玀,賺取海量的利潤。
所以,師父你一旦報官,結(jié)局其實已經(jīng)注定了?!?p> 黃飛鴻張大了嘴巴,喃喃道:“難道就沒有公理了嗎?”
歐文冷笑道:“清廷如此腐朽,大勢傾頹之下,我們這個時代都不會有什么公理可言了?!?p> 黃飛鴻癱坐回椅子上,怔怔無語。
歐文的這一番話,對他的沖擊力,有如山崩海嘯,他很想反駁歐文的話,但是腦海中到底有幾分清明,心里知道歐文的話是正確的,清廷和衙門就是這個樣子的……
“那該怎么辦?”
歐文笑道:“師父,你想通了,不上報衙門了?”
黃飛鴻看了歐文一眼,突然恍然道:“是了,阿蘇,你肯定已經(jīng)有了解決的辦法了,快說,快說!”
歐文點頭道:“這個自然。這件事情想要解決,必須保密,不然一旦露出風聲,我們寶芝林勢必會迎來滅頂之災(zāi),師父,你明白嗎?”
黃飛鴻皺眉,義正言辭的說道:“只要能夠解決此事,阻止他們的陰謀,就算我們粉身碎骨,又何惜此身?”
“……”
歐文翻了一個白眼,心道:“mmp,最怕你這么干,我可沒有這么大無畏的獻身精神,這是典型的力有未逮,有所不為的范疇了。”
“師父,你又錯了!”
“恩?為師哪里錯了?”
歐文道:“師父,你還是沒有明白此事保密的原因所在,是,你品性高潔,不畏犧牲,但是只要這件事情有人冒出頭來,就會成為洋人和衙門的攻擊點,他們在對付我們的時候,還會給我們潑臟水,將我們弄臭。
洋人或許沒有這個本事,但千萬不要懷疑衙門的能力,對付外人不行,但說道對付自己人,那手段可厲害的緊了。
一旦我們身敗名裂,我們掀起的黑幕,就會被漂白,說不定我們被抓起來后,也會被衙門當成禮物,送給洋人,漂洋過海的去當豬玀了……”
黃飛鴻:“……”
歐文雖然是在開玩笑,但是未必不會成為一種可能。
黃飛鴻悵然良久,說道:“阿蘇,你說吧,只要能夠解決此事,我都聽你的。”
歐文擺手道:“師父言重了,你是真正的正人君子,恥于言利,做事講究光明正大,所以不知道洋人和衙門的齷齪,我好歹在美利堅留過洋,看得多了,自然有所感悟,只是這解決的方法就顯得圓滑了許多,讓師父見笑了?!?p> 黃飛鴻搖頭道:“阿蘇,我明白的。如果你真的足夠圓滑,本可以提都不提起此事的,但你還是提了,可見你的心性純良,只是更加富有韜略罷了,為師不及你呀?!?p> 見歐文又想勸慰他,黃飛鴻一揚手道:“不要多說了,正事要緊,阿蘇,你快點介紹一下你的想法,多耽擱一天,就有可能會有更多的百姓受難了。”
歐文微微頷首道:“師父,其實辦法很簡單,只要不動聲色的將這些人的悲慘未來,散播出去,形成熱議,定會讓絕大部分的人自動退縮了?!?p> 黃飛鴻追問道:“但要是還有人相信呢?”
歐文冷笑道:“我們寶芝林是醫(yī)館,師父難道忘了一句古話:佛度有緣人,藥醫(yī)不死病。對于那些被金子瞇住了眼睛,明知道危險重重,還不管不顧的人,師父你就算是華佗在世,佛祖降生,也沒有辦法改變他們的命運的。”
黃飛鴻悵然嘆息了一聲:“欸……”
歐文勸慰道:“師父,你也不要糾結(jié)于此了,世間安有雙全法,更別提這個世道了,我們只要盡力就好,再說,這種財迷心竅的人畢竟少之又少?!?p> 黃飛鴻點了點頭,但情緒依舊不高。
歐文繼續(xù)說道:“這件事情的難處就是在于無聲無息,我可以負責策劃,但是具體的散播消息,還需要師父來想辦法?!?p> 黃飛鴻隨口道:“這件事情可以交給阿楷和世榮……”
話未說完,歐文打斷道:“師父,此事怕不妥當。”
黃飛鴻詫異道:“為何?”
歐文肅然道:“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說兩位師兄的壞話,但請師父細想過往,兩位師兄是能托之大事,且事后嚴守口風之人嗎?”
黃飛鴻腦海中不由浮現(xiàn)了凌云楷、豬肉榮的平日行事,凌云楷輕浮,而豬肉榮急躁,兩人都常常給他惹事,不由嘆息道:“可為師只有你們?nèi)齻€徒弟……”
歐文沉吟道:“師父,民團兄弟幾百號人,你作為他們的總教頭,應(yīng)該對他們有所了解吧,難道連幾個穩(wěn)重可靠的人都找不出嗎?”
黃飛鴻右拳砸了左掌一下,恍然道:“對啊,我怎么沒有想到,恩,我想想,的確有幾個沉穩(wěn)可靠的民團弟兄。”
歐文笑道:“此事并不難,只要辦事之人沉穩(wěn)可靠,口風嚴謹,一切都水到渠成。”
“恩!”
黃飛鴻和歐文又交流了許久,將細節(jié)確定后,就見十三姨過來招呼他們吃晚飯了。
入夜。
歐文獨自在庭院中,月光下練武。
十三姨穿著睡衣,走過來問道:“阿蘇,飛鴻呢?”
歐文動作不斷,嘴上說道:“師父有事出去了,一會就會回來?!?p> 說曹操,曹操到!
歐文話音剛落,黃飛鴻走了進來。
“飛鴻,你回來啦?!笔檀笱劬σ涣?,迎了上去。
黃飛鴻被十三姨的睡衣晃了晃眼睛,見十三姨靠近,鼻尖都能嗅到十三姨洗澡后散發(fā)的香氣,見歐文打拳之余,偶爾瞥過來的眼神充滿了戲謔之意,臉色立刻囧紅一片,好在月光下,也不是很清楚,這才沒有落荒而逃。
向后退了幾步,勉強鎮(zhèn)定心神,黃飛鴻皺眉道:“十三姨,你怎么穿成這樣就出來了?”
十三姨笑道:“這有什么呀?”
黃飛鴻不敢多看,側(cè)身對歐文道:“阿蘇,事情已經(jīng)解決了?!?p> 歐文點頭道:“那就好?!?p> 黃飛鴻經(jīng)過歐文千叮嚀萬囑咐,自然也有了戒懼之心,簡單的說了一句,就輕咳道:“咳咳,我先回屋了。”
十三姨笑嘻嘻道:“我和你一起?!?p> 黃飛鴻:“……”
看著十三姨的主動,歐文暗暗一笑,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更何況十三姨還是一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呢,即使黃飛鴻是正人君子,一再以禮教嚴格約束自己,但還是有些吃不消。
沒有應(yīng)答,黃飛鴻快步走了進去,十三姨緊隨其后,兩人回到屋中,開始玩起了貫穿黃飛鴻三部曲的影子游戲,一股濃濃的曖昧之情在兩人之間發(fā)酵。
這些,歐文只是灑然一笑,連練武的動作都沒有停下來。
既然下定了決心,這輩子苦修國術(shù),歐文自然不會糾結(jié)于單身狗被虐的情緒中,將洪拳套路打了一遍又一遍,不光招式行云流水,就連力道也增強了不少,打起來虎虎生風,頗有氣勢。
一直練到深夜,歐文才收功吐氣,站在月光下,沉思良久,嘴中喃喃道:“還有一個隱患需要提前拔出,這樣我才能有一個足夠穩(wěn)定的練武環(huán)境……”
說著,歐文轉(zhuǎn)身看向一間房間,燭光映襯下,十三姨纖細妖嬈的身軀,投射在紙窗上,顯得誘人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