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緩緩的降落在這座不起眼的小城市,剛剛掃過天空的機翼似乎還帶著一絲透亮的藍(lán)色,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林思喬排著隊,隨著前面的乘客朝外走。對于這片時隔一年未見的土地,她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呼,好冷?!?。這北方的冬天,確實是比南方要冷不少。
林思喬拉著一只大號的行李箱,不緊不慢的走著。她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見了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高菡,她像極了一棵圣誕樹,在擁擠的接機者中格外顯眼。林思喬笑而不語,慢慢朝高菡走去。
“熱烈歡迎上海一姐強勢回歸?!备咻帐掷锿蝗欢嗔艘皇?,并且滿臉諂媚的遞到林思喬懷里。
林思喬接過花,撇撇嘴:“這么浪漫?”
“當(dāng)然啦,我的小可愛回來,我不得把氛圍搞起來?!备咻照f著勾住林思喬的肩膀,拉著她往外走,“我們走。”
坐在出租車上,林思喬鄙夷的看著坐在她身邊從上車就沒住過口的女人,“你非要來接我,我還以為你自己開車過來接我呢。沒想到,你竟然帶著我坐出租車!”
“我去哪兒弄車,姐姐我可沒錢買車。”高菡突然把臉湊到林思喬面前,“我有電動車,坐不坐?”
林思喬一把把她的臉推過去,心想一年沒見,這個女人的臉皮怎么又厚了。
高菡邊刷朋友圈邊和林思喬說話,“這次回家,待幾天?”
“春節(jié)過后就回去?!绷炙紗谈糁嚧岸⒅愤呉呀?jīng)枯掉了的樹。
又是一年,這護(hù)城河像是還沒有建好。從落花的時候到飄雪的季節(jié),她很難想象,這里的人和物到底變了多少。
高菡關(guān)了手機,漫不經(jīng)心的擺弄昨天剛做的指甲,“以后就打算在上海發(fā)展了?”
“不一定。”
“你和季木塵?”高菡小心翼翼的說了前半句話,后半句還是沒能說出來。
“什么關(guān)系也沒有啊。”林思喬轉(zhuǎn)過頭,若無其事的看著高菡,并且還給了她一個不明所以的微笑。
高菡點點頭,又重新拿起了手機。
“馬上中午了,吃完午飯你再回家吧?!备咻湛粗謾C屏幕上顯示的時間,詢問林思喬的意思。
“好啊,去哪里吃?”她幾時回家也無所謂,反正她也沒告訴父母具體幾點到家。
“去味軒吧,你好久沒去過了?!蔽盾幨撬齻円郧敖?jīng)常去的一家餐館,那里的菜品新穎,味道也十分可口。
“好?!绷炙紗滔胂?,自己還真是一年多沒去味軒吃過飯了呢。
“師傅,麻煩到中路新街的那家味軒?!备咻瞻训刂穲蠼o司機師傅。
“怎么去新街,不是應(yīng)該去華信路嗎?”林思喬不解的開口,她明明記得味軒的店址是在華信路而不是在新街。
“你不知道,味軒在新街開了一家分店?!备咻蘸雎粤炙紗檀篌@小怪的表情,緩緩地開口。
“我們一定要去新街嗎?”
“怎么?你不想去那邊?”
“沒有,就去那里吧?!彼龥]有告訴高菡,她其實并不想去新街,她害怕會遇見一些不該遇見的人。
平城這幾年變化很大,雖然護(hù)城河工程還在建設(shè)中,但是新街這邊的變化卻還是顯而易見。
“看看,變化大吧?!毕聛沓鲎廛?,高菡便指著周圍的高樓大廈和大面積的綠化問林思喬。
林思喬從后備箱里拿出那個大號的灰色行李箱,有些費力的放到地上。橡膠輪子接觸地面的時候發(fā)出刺啦的聲音,她心一驚,以為自己用力過猛把輪子弄壞了。彎腰查看一番后,發(fā)現(xiàn)輪子完好如初她才放心。
“看那個公園,最近剛建好?!备咻罩钢笫诌叺墓珗@,讓林思喬看。
“聽說這里以后會建一個公園,估計面積會不小。等河道修好以后,那些小商小販就劃著船在水上賣東西?!绷炙紗痰哪X袋里忽然閃現(xiàn)出了這句話,這話,是她兩年前聽某個人說的。
高菡扯著林思喬朝味軒走去,林思喬偏頭看了一眼公園的入口,鐵質(zhì)的柵欄門口豎著一個木頭牌子,上面寫著“百花公園”四個字。
盡管是分店,味軒的生意還是一如既往的熱絡(luò)。又正好是午飯時間,所以店里的客人很多。
高菡害怕一會兒找不到空桌子,一進(jìn)門便找了個沒有人的桌子坐了下來。
林思喬拖著重重的行李箱,站在高菡選中的桌子旁邊,“這兒應(yīng)該有包間,我們?nèi)グg吧?!?p> “為什么啊?”高菡抬頭問林思喬。
“外面人太多了,太吵。找個包間,清凈點?!?p> “好吧?!?p> 高菡叫來服務(wù)員,說讓她給安排一間包間。年輕的服務(wù)員彎腰連聲說著抱歉,午飯時間人太多,已經(jīng)沒有空著的包間了。
高菡一臉“我也沒辦法”的表情看著林思喬,“好了,外面就外面啦?!彼f著把林思喬按在了椅子上。
點好菜后,林思喬問高菡最近過得怎么樣。
高菡聳聳肩,“如你所見,不怎么樣咯。”
“你當(dāng)初不是說不回平城嗎?怎么突然之間又回來了?”她記得臨近實習(xí)的時候,高菡說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回平城的。沒想到,三個月的試用期還沒過,她就辭職回了平城。
至于突然離開BJ的理由,高菡也含糊其辭,以至于那段時間林思喬以為她遇到了了什么事情。
“擁有夢想的年輕人,想要在BJ待下去,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高菡斂下眼瞼,端起面前的果汁喝了一口,又繼續(xù)說:“上海也一樣?!?p> “確實?!绷炙紗滔肫鹱约哼@幾年在上海的經(jīng)歷,并不否定高菡的話。
“所以,你還是想繼續(xù)留在上海發(fā)展?”
林思喬搖了搖頭,緩緩開口“我也不知道,主要還是看我爸媽的意思?!?p> “你還真是一個乖乖女。”高菡撇撇嘴,發(fā)出嘖嘖嘖的聲音。
“我也在想,我是不是活的太宿命了。我總是想著怎樣去讓大家滿意,卻從來沒考慮過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高菡抬頭看了一眼滿臉惆悵的林思喬,她開口:“從那件事以后,我就沒見你開心過?!?p> 林思喬咧了咧嘴,沒有說話。
菜上來了,服務(wù)員把桌上的盤子一一擺好才離開。
“你還不打算找個男朋友?”高菡夾了一個雞爪,邊吃邊問林思喬。
林思喬看她一眼,輕笑,“遇不到合適的?!?p> “你都二十三了?!备咻找桓睕]救了的表情盯著林思喬。
林思喬白了她一眼,讓她快點吃飯。
是啊,她都二十三歲了,連個男朋友都沒有,甚至和異性連手都沒有牽過。林思喬苦笑,有些玩笑似的想,難道老天爺是想要她孤獨終老么。
“難道你還因為……”高菡小心翼翼的開口。
林思喬放下筷子,“因為兩年前的那件事所以決定孤獨終老了?真巧,我媽也這樣說我?!?p> “林思喬,你現(xiàn)在和他還……”
“你怎么點了這道菜,我已經(jīng)兩年沒吃過這道菜了?!绷炙紗檀驍喔咻盏脑挘每曜又钢雷由系囊槐P酸菜魚,繼續(xù)說道:“記得上次也是在這兒,季木塵點的這道菜。從那以后,我再也沒吃過這道菜?,F(xiàn)在想想,都已經(jīng)兩年了,時間過得可真快?!?p> “喬喬,這兩年來,你們又聯(lián)系了嗎?”
“沒有。”林思喬搖搖頭,“嘗嘗這魚吧,味道不錯?!?p> 高菡點點頭,“林思喬,老天爺會讓你遇見他的?!?p> “誰?”
“愛你的那個人。”
午飯后,高菡因為公司的事被領(lǐng)導(dǎo)叫了回去。林思喬本來也打算直接回家的,可在味軒門口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了那剛剛建好不久的公園,她還是沒忍住走了過去。
行李箱的輪子輾軋著馬路,發(fā)出嘎嘎巴巴的聲音,可見這個箱子里裝的東西并不少。林思喬微微低頭,看了幾秒鐘足以到她大腿的行李箱,她突然發(fā)覺這個東西真是一個累贅。
也許是中午的原因,公園附近并沒有很多人。將近零下十度的氣溫,鮮少人會出來。公園門口的木質(zhì)長椅全都空著,林思喬隨便找了一張椅子坐下。
差不多所有的樹都掉光了葉子,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干。樹干上纏繞著一圈又一圈的小彩燈,有的還掛上了幾個小紅燈籠。林思喬第一次覺得,平城的年味,是這般的重。
不遠(yuǎn)處護(hù)城河的工程已經(jīng)停工了,不過那些施工的指示牌還在,一輛挖掘機孤零零的停在那里。
一陣風(fēng)吹來,林思喬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她起身,朝著這條路的最北端望去。似乎是望到了盡頭,那片別墅區(qū)還在。那個地方,像是她心里的禁區(qū),她不愿也不敢去觸及。她攔下一輛出租車,打算回家。
季木塵回家的時候,已經(jīng)晚上八點多了。這個時間段,差不多是平城最堵的時候。他煩躁的拍了拍方向盤,前面排著長長的車龍。一閃一閃的車尾燈,看的他眼花繚亂。還好,在交警的指揮下,擁堵的路況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緩解。
一路向北,到了新街那片區(qū)域,路上的車流顯然少了許多。新街住著的人,非富即貴。平城的有錢人就那么些,所以住在這里的人自然不多,季家算是其中的一家。
車內(nèi)流淌著輕柔的鋼琴曲,季木塵不自覺的隨之哼出聲來。車子駛過一條種滿冬青樹的小路,終于在一座獨棟別墅門前停下。
季木塵關(guān)了音樂,打開車門下車。突然他在車子旁邊停住腳步,他仔細(xì)審視這這輛白色轎車,他認(rèn)為,他應(yīng)該換輛車了。
在褲子口袋里摸索了半天,季木塵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沒有帶鑰匙。無奈,他只好按起了門鈴。
季家父母正在客廳里看電視,聽到門鈴聲還以為是哪位客人。
“這么晚了,會是誰啊?”季母看了一眼掛在墻上的石英鐘,語氣有些不安。
“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季父說著率先起身,朝門外走去。
“哎,你慢著點?!奔灸妇o隨其后。
當(dāng)發(fā)現(xiàn)門口站著的是季木塵的時候,季母顯然輕松不少。季父讓季母過去給季木塵開門,自己則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
“怎么回事啊?你沒帶鑰匙?”季母邊開門邊問季木塵。
季木塵輕輕的嗯了一聲。
“我和你爸還以為是誰呢,這大晚上的?!?p> “你們沒聽到車的聲音?”季木塵問母親。
“電視機聲音太大了,沒聽到。”
到了玄關(guān)口,季木塵從鞋柜里拿出拖鞋換上,又脫掉了身上的外套,屋里暖氣開的很足,只穿一件薄毛衣就可以。
季母坐到季父旁邊,有條不紊的幫季父沏茶。
“怎么才回來?”雖然是問季木塵,但季父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電視機屏幕。
季木塵倒了一杯水,邊喝邊說:“和他們幾個一起吃了個飯?!?p> “你明天有事嗎?”季父終于把目光從電視機屏幕上轉(zhuǎn)移到了季木塵身上。
此時季木塵剛坐到沙發(fā)上,翹著二郎腿。
“應(yīng)該沒事,怎么了?”季木塵放下水杯,雙手環(huán)胸。
“我明天要去你林叔叔家一趟,你明早送我過去。”這語氣,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好。”季木塵以為父親要說的事已經(jīng)說完了,他起身準(zhǔn)備上樓休息。
“還有,林思喬回來了?!本驮诩灸緣m動腳的那一瞬間,季父再次開口。
所以,這才是父親讓自己送他去林家的真正原因吧。
“既然這樣,明天您自己去吧。”他向來不是一個容易被控制的人,哪怕那個人是他父親。
“季木塵,你能不能聽我的話?!奔靖革@然不高興了,連聲音都高了好幾個分貝。
“爸,你答應(yīng)過我,這幾年不管我的?!奔灸緣m毫不畏懼的直視父親。
“木塵?!奔灸搁_口,“我和你爸,也是為了你好?!?p> “我先睡了?!奔灸緣m丟下一句話,快步上了二樓。
洗完澡躺在床上,季木塵盯著白色的天花板發(fā)呆。林家的那個姑娘,終究還是回來了。他一心想要逃避的事,也終究還是要面對。
他一把抓過手機,點開微信,直接在搜索欄輸入了林思喬的名字。然后,女孩的頭像出現(xiàn)在手機屏幕上。季木塵毫不猶豫的點開她的朋友圈,她應(yīng)該是屏蔽他了,從她的朋友圈他看不到任何信息。
季木塵煩悶的把手機丟到一旁,從抽屜里拿出一根煙,點著深深地吸了一口。
記得他第一次見林思喬,是在高一的頒獎典禮上。那個時候,她作為學(xué)霸級的人物上臺領(lǐng)獎,他作為觀眾在臺下鼓掌。當(dāng)級部主任念出領(lǐng)獎人名字的時候,季木塵才知道,原來她就是林思喬,一個樸素,瘦弱的小丫頭。
后來,他們總是會在學(xué)校的某個地方不期而遇??蛇@些機緣巧合并沒有改變什么,他們之間仍然沒有任何交集。整個學(xué)校足足幾千人,沒有一個人知道季木塵和林思喬,其實有著非比尋常的關(guān)系。
在季木塵的眼里,林思喬就是一個極其宿命,做事規(guī)規(guī)矩矩,從不違章亂紀(jì)的好學(xué)生形象。
直到那一次林思喬主動找他聊了微信,他對林思喬的認(rèn)識又多了一個詞語:庸俗。
“林思喬,你不該回來的?!奔灸緣m閉上眼睛,腦海中竟然浮現(xiàn)出來最后一次見林思喬時的情景。
余虞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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