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規(guī)矩繁瑣,事件的發(fā)生,總要歷經層層通報才行。
比如溫涼刺殺了一個死刑犯,要求見燕王,獄卒上報給錦衣衛(wèi)指揮使,指揮使蔣瓛上報給皇帝,皇帝差人燕王府傳旨,燕王才奉旨趕至錦衣衛(wèi)大獄。
一來二去,從晨起殺人,到燕王來見,整整一日,燕王跨進錦衣衛(wèi)大獄之時,已是傍晚時分。
身邊未帶一人,朱棣踏進了牢獄之中,遣走了所有獄卒。
看著眼前的溫涼,朱棣眼角微顫,這女人身上的衣裳已經破爛不堪,和著血漬跟污漬,頭上,手臂上,腿上,被各種布條包扎著。
最恐怖的,還是她的嘴唇,暗紫色,仿佛中毒已深。
朱棣冷冷的喚了一聲,道:“溫夫人,你可還好???”
“你竟然來了?!睖貨鲭S手扔掉手中的長刀,反身跨了兩步,又轉回身,笑語道:“呵呵呵你果然來了呀燕王殿下?!?p> 朱棣雙手背于身后,面色淡漠陰沉,冷聲問道:“聽說你要見我,何事?”
溫涼輕笑一聲,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殿下你還真冷漠啊,我們也好歹夫妻一場,你眼睜睜瞧著我被關進這錦衣衛(wèi)大獄,怎的也不救我一救呢?”
燕王把臉一轉,依舊冷聲,道:“你于宮中做下此等丑事,還奢求別人救你嗎?”
溫涼挑了挑眉,不怒反笑,道:“還不是托您的福,讓我臨死之前,恍恍惚惚又見了秦河一面,做下丑事,啊哈哈,還虧得你那位小情人了?!?p> 朱棣面上波瀾不驚,冷冷低語,道:“你自作自受,與人無尤。”
溫涼卻是嘴角笑意一點點加深,襯著面上傷口,竟有些恐怖,說道:“啊哈哈……我知道你想保她,若換了別人陷害我,或者你會對我心軟施救,畢竟,你還欠我一條命呢。”
朱棣長嘆了一口氣,淡漠冷聲的說道:“本王給過你機會,是你幾次三番,錯失了殺我的機會,如今有人要替本王處置了你,本王接受?!?p> “呵呵說實話吧?!睖貨鐾蝗恍Τ隽寺?,一步兩步跨上前來,口中言語緊逼,道:“你本對我沒有殺心,否則從云南回來就該動手了,此番這般決絕,看似順水推舟,也無非是因為我動了徐童瀟,而你要為她報仇?!?p> 朱棣下意識的后退了兩步,溫涼又緊跟了兩步上前,貼近了燕王的耳際,低低一語,道:“怎么辦?你的小心思,被我看穿了?!?p> 朱棣橫跨了幾步,避開溫涼的靠近,涼聲說道:“我與徐小姐并不相熟,你所說的,本王不明白。”
“這混話你留著哄騙旁人去吧?!睖貨鎏摰闪艘谎?,冷笑道:“你跟她,一唱一和,默契得很,你每一個動作甚至每一個眼神都是向著她的,你們……深知彼此底細,相熟已久?!?p> 聞言,朱棣心中一沉,原來被人拆穿,是這樣的感覺,他的確與徐童瀟相熟,深知底細,也的確,有為她報仇之心。
一貫的冷漠,掩去了眸中的慌亂,只淡淡的回了一句話,道:“別胡亂猜測,說這些無用的混話了?!?p> 溫涼嘲諷的笑了笑,道:“無用嗎?我覺得有用的很?!?p> 話語微微一頓,溫涼自顧自的踱了兩步,轉回身才笑笑說道:“不怕你笑話,我有些怕了,我眼睜睜的看著周驥死去,看著黑衣人受刑,這里根本沒有人聽我們的辯解,我突然害怕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那樣我就沒機會報仇了,也是拼了命一搏,若不是你心中擔憂,恐怕我還見不得你……這最后一面吧。”
溫涼這話說的云淡風輕,仿若在講的,是別人的事一般。
朱棣斂眸低笑,對于這一切,仿若早已了然于心,淡漠的說道:“你已豁出命去,意欲將火引上本王的身,本王若不來,你的戲,怕是沒法再演下去了吧?!?p> “不不不……”溫涼豎起食指,做了個不的動作,轉而笑笑說道:“你心中明白,我通過藍府,嫁進燕王府,對于徐童瀟,雖不似你了解的那般透徹,但她乾元寨大小姐的身份,我卻是清楚的,還有姚辛夷,乾元寨的寨主?!?p> 朱棣眸色一暗,殺心驟起,畢竟乾元寨大小姐與寨主的身份,足以將二人置于死地,不為刺殺不為擅闖紫金山,只為她表明身份之時的欺君之罪,畢竟欺君大罪,罪在不赦。
溫涼得意的笑意掛了滿臉,盯著燕王的雙眸,笑語道:“你若不來,怕我氣急敗壞,將她的身份合盤托出,以換取翻身的機會,而你來了,只會代她受過?!?p> “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朱棣冷眸中寒光乍現(xiàn),嘴角一抹陰冷的笑容揚起,涼聲說道:“你從始至終,想殺的只有本王一人,你很聰明,洞察了本王的心思,所以不惜賭了這么一把,結果……賭贏了?!?p> 溫涼眉頭輕挑,嗤笑一聲,說道:“不能親眼看到你死去,怎么也不能算贏吧?!?p> 朱棣扯了扯嘴角,淡淡一語,口中輕嘆道:“那我還真替你惋惜?!?p> 溫涼緩緩的抬眼看了看前方,眼神中一絲精光閃過,說道:“沒關系,反正從明日起,你這位燕王就會背上串通乾元寨的罪名,受千夫所指,然后……被你的父皇下令處決。”
朱棣轉頭輕瞟了她一眼,低低一笑問道:“你真的覺得,陷害本王,是那么簡單的事情嗎?”
燕王云淡風輕的隨口一句,是他與生俱來的高傲,和多年來險死還生的經歷,陷害他的人不計其數(shù),卻每一次都能解決的漂亮。
非但無事,還活的有滋有味,依舊是高高在上的閻王爺。
“難道不是嗎?”溫涼卻不覺,又說道:“太子府刺殺的殺手與我相熟,我是乾元寨的大小姐,而燕王殿下您,偏偏娶了我,刺殺之日,偏偏您不在夜宴之上,我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卻偏偏只見了你,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p> “不錯,凡事有因才有果?!敝扉肯卵垌?,淡淡的開口,卻字字錐心,說道:“秦河當年行軍之時出賣了本王,本王七年前秘密處決了他,時隔七年,你回來找我復仇,我沒有猶豫將你留下,這一切,都不是巧合?!?p> 溫涼聞言只覺得心頭狠狠一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