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鎮(zhèn)川對劉柱說道:
“好了,起來吧。
念在你是功勛之后,又是一片赤誠,今天的事,就這么算了吧……”
說完之后,示意程大放開劉柱,又對小鼠說道:“去把六號取來?!?p> 小鼠一愣,隨即有些為難地說道:“少爺,您看……”
徐鎮(zhèn)川一擺手,“去?。 ?p> 小鼠不敢多言,飛奔而去,不多時,抱來一個木盒。
圍觀眾人拔著脖子看得目不轉(zhuǎn)睛,等到小鼠來到近前,這才紛紛驚呼。
“紫檀!木盒是紫檀的!”
“好家伙,足足五尺有余,這么大的紫檀木盒,少說也要買兩千錢!”
“我的天啊,包裝的木盒乃是紫檀,這里面怕不是有什么寶貝吧?”
徐鎮(zhèn)川不理眾人,等小鼠來到眼前,示意他打開。
木盒開啟,里面乃是蘇州最上等的絲綢打底,在絲綢之上,橫置一根竹杖。
同樣是方竹竹杖,卻顯得極為漂亮,就連竹竿之上,仿佛都泛著光彩。
最引人注目的,卻是竹杖頂端的竹根雕刻,同樣寥寥幾刀下去,竟然雕出一只大象的模樣,后背上還馱著一只寶瓶,大象圓圓的腦袋被打磨得精細異常,正笑容可掬地看著場內(nèi)的眾人。
這是徐鎮(zhèn)川和小鼠,在將近一千根方竹中挑選出來的精品,一共只有六根,各有妙趣不同,分別用紫檀木盒和蘇州絲綢裝好,僅僅一根的包裝費用,就超過了兩貫銅錢!
徐鎮(zhèn)川手指壽星竹杖,對著劉柱說道:
“此竹杖名曰太平有象,取意天下太平的宏愿,乃是此次帶來的眾多方竹竹杖之中的精品。
你既然和顏公有舊,這支竹杖就交給你,請你轉(zhuǎn)交顏公,當做后輩的一番心意。
顏公幼時苦學,及長為天子牧守一方,在天下戰(zhàn)亂之中又獨自支撐平原郡對抗叛軍,堪稱我大唐的中流砥柱,足以功耀千古!
不過我想,如果讓顏公自行選擇的話,他還是會希望天下太平!
所以,這支太平有象送給顏公,也算是物盡所值?!?p> 徐鎮(zhèn)川話音落地,周圍就像炸了鍋一樣。
“兩貫錢啊,說送就送了?”
“什么兩貫錢???兩貫錢乃是包裝!就這一支太平有象,你說得多少錢???碰到真心喜歡的,說不定千金相求!這說送就送,才是大氣魄!”
“嘿,劉柱子,你可碰上好人了,人家不但不追究你硬搶竹杖的過錯,還把這么好一支竹杖送給你,你還不快快謝謝人家???”
那劉柱雖然憨直,卻也分得清好壞,一見徐鎮(zhèn)川送出竹杖,竟然尷尬地手足無措,訥訥不知所言。
“這位官人……”
徐鎮(zhèn)川微微一笑。
“宣城徐山,臺州參軍事?!?p> “這位徐參軍……多謝,多謝!”
徐鎮(zhèn)川一聽他叫道“徐參軍”,一顆心這才算是放回到肚子里,就等著你的!這么好的竹杖送出去,結(jié)果人家顏真卿要是不知道誰送的,那不就麻煩了?
他轉(zhuǎn)念又一想,不成,僅僅到這種程度,還是不成,誰知道這二愣子會怎么辦事?要是他見到顏真卿拿出竹杖,就說是在揚州得來的,那這里面不就還沒有自己的事了么?
不行,還得想個辦法,怎么也得讓顏老爺子知道自己……
有了!
徐鎮(zhèn)川突然眼睛一亮,微笑地對劉柱說道:
“不必多謝,一根方竹而已,雖然雕刻精細,說到底,也不過是一根竹杖而已,如果能在顏公手中得用,也算是好事。
對了,我這里正好有詩一首,一來頌方竹,二來贈顏公?!?p> 周圍眾人聽了,更是激動。
現(xiàn)場作詩啊,好新鮮!今天算是來對了,沒想到這么熱鬧。
徐鎮(zhèn)川也不管別人,直接開口,吟詩一首。
這首詩,乃是宋代張詠所作,卻是高義傳遞有關(guān)方竹資料的時候,順手傳給他的,沒想到竟然還能用在這里。
“筍從初籜已方堅,
峻節(jié)凌霜更可憐。
為報世間邪佞者,
如何不似竹枝賢。
枝枝方直綠參參,
林葉疏紅始見心。
卻恐法時惡圓佞,
結(jié)根遙向楚云深?!?p> 眾人一聽,紛紛叫好,更有讀書人大贊,這首詩明面上是頌方竹,實際上是在稱贊顏公,以顏公為人,絕對能夠稱得上一個賢字!更厲害的是,在這首詩里面,還隱隱有方竹比不上顏真卿的意思!
只不過,在眾人紛亂叫嚷之中,劉柱卻一副愁眉苦臉。
“徐參軍,那個……小的不識字,您剛才說的那些這個那個的,小的聽不懂啊,另外您這首詩是送給顏爺爺?shù)?,小的要是背不下來,或者背錯了,顏爺爺該不高興了……”
徐鎮(zhèn)川哈哈一笑。
就等著你呢!
“這有何難!?取紙筆來!”
程大早就放開了劉柱,一聽徐鎮(zhèn)川招呼,連忙取來紙筆。
徐鎮(zhèn)川也不客氣,刷刷點點,把這首《方竹》抄了下來,仔細吹干之后,放入太平有象的木盒之中。
當然,這個過程之中最重要的,就是一定要把“宣城徐山”四個字,認認真真地寫到《方竹》的后面。
詩,是我寫的。
留名,很正常吧。
等到劉柱送出太平有象,顏老爺子一看,嗯?還有首詩?寫得還行,誰寫得?宣城徐山!然后顏老爺子再問問劉柱,一切可不就真相大白了么?
徐鎮(zhèn)川都為自己的機智點贊,這也就是身邊沒個鏡子,要是有的話,他恨不得給自己磕一個!
辦完了這件事,他看著劉柱越來越順眼,干脆好人做到底。
“劉柱,你要往長安去,身上還有路費么?”
“沒有?!?p> “這樣吧,我正好也要回長安,你可以和我一起同行,暫時委屈你一下,和程大一起,給我當個保鏢,吃住都算我的,到時候再給你點工費,等到長安之后,你去留自便?!?p> 劉柱一聽,頓時大喜,趕忙道謝。
就在此時,身后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徐參軍,別來無恙?。?p> 天臺山一別,湛然大師還對你那首‘不負如來不負卿‘念念不忘,沒想到今天在揚州相遇,又能見到徐參軍一首《方竹》,當真是才華橫溢!
徐參軍,還記得天臺山故人否?”
徐鎮(zhèn)川轉(zhuǎn)臉一看,一個胖子帶著七八個仆人站在他的身后,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王小二!
不是,王胖子!
也不對,王子康!
那個曾經(jīng)和他在天臺山國清寺偶遇的瑯邪王氏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