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王輝,與徐鎮(zhèn)川、王胖子不歡而散之后,快步趕往戲臺的后臺。
一邊走,心中還在不停地打鼓。
剛才他出言威脅、挑釁,徐、王二人卻表現(xiàn)得很是淡然,尤其最后兩人同時看向戲臺上的那一眼,讓他尤為擔心,難道在這出《楊門女將》里面,還埋藏了什么炸雷不成?
人都是這樣,越是琢磨不透事情,越是想琢磨,而且琢磨起來,還都習慣性地往不好的地方瞎琢磨。
總算是王輝馳騁揚州商場多年,算得上心智堅定,在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時候,就不停地為自家打氣。
壽禮送不出去又能怎樣?
你《楊門女將》形式新穎又以楊府老太君為中心又能怎樣?
就算你在《楊門女將》中埋了炸雷又能怎樣?
你強任你強,清風撫山崗!
我只要修煉好自家的內(nèi)功,強與不強,戲臺上正面較量而已!
一想到自家為楊府老太君準備的大戲,王輝的心總算是能夠踏實一點。
戲班子是他重金從東都洛陽請來的,花了整整十貫錢,這在其他事情上算不得什么大錢,不過要是對一個戲班子來講,絕對是一筆巨款了。
大戲的主要演員,除了戲班子原本的成員之外,他還手段盡出地從揚州本地挖了不少人,這些人不乏原來戲班的臺柱子,在王輝看來,這些臺柱子和洛陽戲班一起搭臺唱戲,那就是強強聯(lián)合,不敢說滿大唐就這一份,反正在揚州這地界,絕對是首屈一指。
至于劇目,那是洛陽戲班朱老班主親自定下來的,據(jù)說是在洛陽城家喻戶曉的才子佳人戲,聽說還到過都城長安,在那里的演出也收獲了贊譽無數(shù)。
好班子,好演員,好劇目!
三個“好”湊在一起,王輝就不信了,難道還從楊老太君的嘴里要不出一個“好”來???
這一次前往后臺,王輝下定決心,再給他們加賞!
少了不成,十貫!足足一萬錢!
這都趕上聘請戲班的價錢了,等于給他們來個報酬翻倍!
不為別的,讓他們好好賣賣力氣!
結(jié)果,王輝一到后臺,傻眼了。
人呢?
按照一開始說好的,所有演員都應(yīng)該在后臺備戲,等著《楊門女將》演完了,好緊接著登臺。
就算楊鹽監(jiān)調(diào)整了演出的順序,這個時候,他們不應(yīng)該再對對詞、吊吊嗓子么?怎么就剩下一個小廝在看東西,還閉著眼搖頭晃腦的,你閉著眼能看住個啥!?
人都跑哪去了?
一把拉過小廝。
小廝年歲不大,還沒看清是誰,就一臉不耐煩地說道:“噯,別鬧,聽戲呢……”
王輝氣得都不會說話了。
等小廝看明白是他,這才換了一副笑臉。
“喲,東家來了……”
王輝懶得跟他置氣,劈頭蓋臉就是一句。
“人呢???”
“都聽戲去啦!”戲班小廝說得那叫一個理所當然。
“王東家您是不知道,這出戲一開場,咱們班子里面的角兒都炸了,聽朱班主說,這出戲是真好,鑼鼓場面齊整,行當也齊全,跟咱們經(jīng)常見的那些戲,根本就不是一個路數(shù),就沖著這一點,也甭管劇目怎么樣,日后在大唐戲曲界,絕對能占有一席之地!
這不,朱班主這么一說,那些角兒誰還能坐的住啊?反正現(xiàn)在不用咱們登臺,裝扮、衣裳也都準備好了,這還不看看去,要是能偷學個一招兩式的,日后說不定還能把咱們朱家班發(fā)揚光大呢……
不瞞您說,要不是我還得看東西,我早就過去了……”
小廝這一番話,給王輝氣得眉毛都立起來了,好嘛,我這是給你們加賞鼓勁來了,你們倒好,還沒開戰(zhàn)就投降了,還偷學個一招兩式的,還要不要臉?。??你們朱家班就靠這個發(fā)揚光大啊?。?p> “去把你們朱班主叫來!”
“我這不是還得看東西么……”
王輝徹底炸了,你閉著個眼,還看個屁啊!
“快去!丟了算我的!”
小廝就等著他這句話呢,聽了之后一溜煙就沒影了,連句招呼都沒打,給王輝氣得,差點瘋了。
不多時,朱班主回來了,小廝根本沒個影,想必是借著這個機會蹭戲去了。
“東家,您找我?”
王輝陰沉著個臉,皮笑肉不笑地沒個好氣。
“怎么樣,人家這出《楊門女將》好看不?”
朱班主四十來歲,常年跑江湖早就歷練出一副好眼力,不過今天實在是激動壞了,愣是沒有發(fā)現(xiàn)王輝的臉色不對,一聽他提到《楊門女將》,頓時高挑大拇指,還倆。
“好~!
那是真好!
東家您是明白人,你說好不好?
我跟您說啊,這戲是真好,不光是戲好,最厲害的是這個架子!
好家伙,光鑼鼓場面就六個,行當我看了,最少十來個,最難得的事旦角,有老旦,有青衣,還有能動手的,不知道叫什么,可能是武旦。
我回來的時候,臺上已經(jīng)打起來了,好家伙,那把子練得,刀槍在人家手上,就是一團虛影,您沒聽見彩聲震天響么?說實話,我們朱家班在洛陽也算是小有名號,但是跟人家比,根本不成?。∫簿褪钦讨蹅冇袔赘焙蒙ぷ?,要不然的話,恐怕連飯都吃不上了!
對了,東家,有個事我得提前知會您一聲,等今天的壽宴演出完事,我們朱家班就不接您的活了,我準備和人家好好聯(lián)系聯(lián)系,說什么也得派幾個人去人家那拜師學藝,擺酒磕頭那是必須的,就算人家要并了我朱家班,我都樂意……”
朱班主當當當一頓夸,對《楊門女將》,對王胖子的戲班子,那叫一個推崇備至。
聽得王輝一陣陣眼前發(fā)黑,這不光是投降,還琢磨著投敵呢!還擺酒拜師?我把你們從洛陽請來,是讓你們來揚州參加業(yè)務(wù)培訓(xùn)的?。?p> “夠了!”王輝一聲斷喝,打斷了朱班主的喋喋不休。
他剛要罵街,身邊卻傳來了一個聲音。
“啊哈,王員外,您可是讓我好找啊……”
轉(zhuǎn)頭一看,楊府老管家,身后還跟著十多個仆人,每個人手里,都端著一個禮盒。
王輝強壓怒火,在臉色勉強扯出一絲笑容來。
“原來是老管家,不知道尋找王某所為何事?”
老管家笑而不語,一揮手,身后的仆人紛紛打開禮盒。
王輝一看,正是自家送出去的十二樣壽禮。
這是幾個意思?
當面把禮物退回來,這不是打臉么?
“老管家,這是何意?”
楊府管家一笑,嘴角翹起,露出六顆大牙,標準化的程式性笑容。
“王員外,您今天前來楊府賀壽,我楊府招待不周,沒臉收你家的壽禮,這不,給您原封不動地拿回來了,您看看,數(shù)目、東西,都對不對?要是對的話,我們楊府就算是完璧歸趙了。”
王輝一聽,行,確定了,人家就是打臉來的。
“老管家,恕王某愚鈍,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貴府,貴府要趕我出去,也行,不過,還請老管家讓我當個明白鬼?!?p> 說著,上前一步,手中一滑,一個小小的錢袋就滑向了楊府管家。
出乎意料的是,楊府管家直接后退了一步,根本沒接王輝的賄賂。
他依舊笑瞇瞇的,說道:“看在王員外乃是為了我家老太君賀壽而來,老奴拼著被老爺責罰,也就多說兩句。
我家老太太發(fā)話了,說楊府和王員外的八字不合,犯沖,日后楊府不能再接待王員外了。
我家老爺也發(fā)話了,此事乃是老太太親口所說,他做兒子的難以抗拒,只能請王員外見諒了,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還請?zhí)崆案嬷?,我家老爺必定會與你相見,不過么,相見的地點,只能在楊府之外了。”
王輝都聽傻了,還準備求人辦事呢,結(jié)果大門都不讓你進,話說得客氣有啥用,以后還能不能見到楊鹽監(jiān)還是個事呢!還必定與你相見?誰信??!
“這到底是為什么???”
老管家不再理他,對著旁邊站立的朱班主說道:“至于今天王員外送來的這出大戲,我家老爺也說了,心意領(lǐng)了,登臺就不必了,聽我家老太太說,他特別喜歡現(xiàn)在唱得這出《楊門女將》,等一會唱完了,下午準備再聽一遍?!?p> 王輝聽了,面似死灰,完,連戲都不聽了,徹底完了!
那朱班主一聽就急了。
“那哪行!?”
老管家對他一個戲班的班主可沒啥笑臉。
“怎么,你還非唱不可了?”
朱班主趕緊搖頭。
“不是,您誤會了!
我是說,不唱就不唱,沒事!
就是別把我們也轟出去,我們還想再聽聽這出《楊門女將》呢!”
“這個……”老管家也愣了,真沒見過這樣的。
朱班主一看他猶豫,連忙說道:
“老管家容稟,我們就是受雇于王員外,和他本身沒有多大的關(guān)系。
另外,此次前來貴府,正好趕上老太君過壽,本來想登臺獻唱,現(xiàn)在不讓唱了,我們也無以為報,請愿貢獻銅錢十貫,為老太君添福添彩!”
老管家一聽,“也行吧,咱們楊府向來良善傳家,平日里也少不了什么施粥放糧,今天又是老太君的壽誕,你既然誠心給老太君祝壽,就容你們多待一會?!?p> 王輝在一邊聽了,氣得一口血就噴出來了!
我也是誠心賀壽來了,憑啥把我轟出去!?趕情我堂堂揚州王四舅,還趕不上一個戲班子招人待見?
還有姓朱的,你真是來揚州業(yè)務(wù)培訓(xùn)的?。。?p> 最他娘可氣的是,培訓(xùn)費還是我出的!
歪嘴椒
晚上有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