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將盡,漸入七月。
寒沙城是邙州三大主城之一,地處邙州東北,位于“邙山”腳下。
“邙山……這還是原來的那座邙山嗎?”
周進(jìn)望著寒沙城外,東北四五十里外的那條曲伏如蟻蛭的山脈,心下悵然感慨。
千百萬年下來,滄海桑田,邙州本身都已殘破不堪,只剩下數(shù)百萬里大小的彈丸之地,何論那些山川地貌了。
前世的邙山,既同州名,自然是邙州第一山。如今的邙山山脈,東西縱橫,綿延不過兩千余里,在當(dāng)世已算一等一的名山大岳。
“不知那座‘化神池’會不會也留到了現(xiàn)在……”
玄羽宗門所在,便處邙山深處。
玄羽派既為邙州三大武道大派之首,每次開山收徒,想要拜入其中的人,自然不在少數(shù)。
寒沙城地處玄羽境內(nèi),每次也均為最大的一處收徒地點(diǎn)。
逢此盛事,城內(nèi)人群擁擠,除了遠(yuǎn)近趕來拜師的少男少女們本人,最多的反倒是給他們送行的父母長輩。
玄羽派的考核,分內(nèi)外兩種,初武境只能參加外門考核。真武氣虛以上,才有參加內(nèi)門考核的資格。而內(nèi)門考核,也并非像外門考核那樣,每三年舉辦一次。
內(nèi)門考核,每年一次。
周進(jìn)隨著熙攘的人流,一路到了城內(nèi)東南角上。
一片巨大的空地上面,靠城墻角處,擺了一排六張桌子,桌后各坐著一人。桌子兩旁,分列著兩排共十八個青年。
這二十四個人,穿著打扮相同,一色的青衣黑鞋,左邊胸口的衣衫上面,繡著一支細(xì)長的白羽。
空地上,每張桌子的前面,都一字排了列長長的隊伍。
隊列前面,輪到的人只需提筆在桌上的一張紙上寫下姓名年紀(jì),以及出身來歷。等桌后的玄羽弟子查驗(yàn)過后,便分派給兩旁的那十八個人。
“龍師弟,又來一個霧村里的小子,也交給你了?!?p> 桌后那人看完周進(jìn)寫下的字跡,挑了挑眉毛,忍不住抬頭瞧了他一眼,將他分派給了左側(cè)的第一個青年。
那“龍師弟”單名一個“毅”字,臉上也顯出驚訝意外之色,笑道:“這倒是稀奇。”
他身后已站了九人,加上周進(jìn),正好十個人。
龍毅轉(zhuǎn)過身來,對眾人說道:“你們幾個,自己相互認(rèn)識一下,若能通過后面的考驗(yàn),以后可就是同門師兄弟了?!?p> 眾人圍了過來,周進(jìn)目光落在其中三人身上,倒是有點(diǎn)兒出乎意外。
“周大圣人,你好啊?!逼渲幸蝗硕⒅?,咬牙切齒。
這人正是宇文銘,在他身旁左右的那兩人,周進(jìn)也再熟悉不過,都是同村里的熟人,他的老對頭,宇文銘的狗腿子,一個叫陸豐,另一個叫岳林。
周進(jìn)瞧了他們一眼,笑了一笑,沒有理會。
其他六人見他們四個情形不對,都感奇怪。
眾人各自通報完了名姓,龍毅領(lǐng)著他們出了城。
“本門此次考核的過程,你們之中,可還有不知道的?”
眾人都沒應(yīng)聲。
“那就是都明白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說廢話。我只說兩件事:考核過程有危險,保命第一。第二,到了‘通天峰’,通過考核之前,你們都還不算我派弟子?!?p> 聽了他最后的幾句話,宇文銘等人都是一凜。
玄羽派這一次的外門入門考核很奇怪,跟以前全然不同。往常的考核過程很簡單,只需要通過兩關(guān),一是武道根骨天賦測試,二是武道技巧和能力檢驗(yàn)。
他們參加的這次并不測驗(yàn)天賦,只需在邙山的“通天峰”外圍,獵殺一頭初階妖獸,帶回證明之物便算通過。
正因如此,這回前來參加考核的人數(shù),要遠(yuǎn)比過去為多,而且淬體境和洗髓境的人也有不少。
這件事在最近半個月里,早已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眾人驚訝之意早過,只剩驚喜期待。但此時聽完龍毅說的那番話,又都感到一陣不安。
眾人之間,原本輕松的氣氛,悄然轉(zhuǎn)變,多出了幾分疑慮和警惕。除了那個愣頭愣腦,名叫魯蒙的魁梧青年外,其他人都閉了口,誰也不再說話。
宇文銘三人走在隊伍中間,岳林不時回頭向周進(jìn)做些挑釁動作。周進(jìn)思慮著有關(guān)邙山的事情,哪有心思理會他們。
一行人趕了半天,正午時分,才到了山下。
邙山山勢連綿起伏,群峰如林。其中“玄都”和“通天”兩峰直入云天,東西相望,為邙山兩大主峰。
眾人跟著龍毅,入山后,沿山路北行,又趕了兩天的路,到第三天傍晚,才到了通天峰外圍。
距離通天峰五十余里外,西側(cè)有座山谷,山谷中央,并排三座極大的院落。
龍毅帶著周進(jìn)等人進(jìn)了中間的那座院內(nèi)。
“你們的考核,從明天就會開始,總共十天的時間。十天之內(nèi),你們要是還沒通過考核,就算失敗。
“你們有什么需要的,像刀劍弓弩,做陷阱之類的東西,待會兒吃過晚飯,可以去西殿找鄭師兄購買?!?p> 龍毅一口氣說完,最后又道:“誰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現(xiàn)在就問,考核一旦開始,以后我就沒機(jī)會再給你們解釋了?!?p> “我們獵殺妖獸,用什么辦法都可以?”宇文銘第一個發(fā)問。
龍毅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任何辦法都行,只要沒出通天峰范圍。你們可以合作,可以憑本事單獨(dú)獵殺,也可以搶奪別人。只要你們十天之內(nèi),能帶回一葫蘆初階妖獸的血液,以及它的內(nèi)丹就算通過?!?p> 眾人聽到那句“也可以搶奪別人”,起了陣小小的騷動,終于完全坐實(shí)了此前心中的猜測和疑慮。
宇文銘臉上顯出幾分異色,笑道:“武道神兵、陣盤、丹藥,這些西殿里也都有賣嗎?”
“只要你買得起。”龍毅瞄了他一眼。
“我沒別的問題了?!庇钗你扅c(diǎn)點(diǎn)頭,冷笑著瞧了眼周進(jìn),退了回去。
“其他人還有什么想問的?”龍毅目光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停在了其中一個少年身上,“你有問題就問,猶豫什么?”
那少年面紅耳赤,遲疑了好一陣,才吞吞吐吐的低聲道:“我……我要退出?!?p> 岳林嗤笑了句:“膿包,早知你是個膽小鬼?!?p> 當(dāng)初眾人互通名姓,這少年叫吳玉龍,年紀(jì)最小,只有十五歲,長相模樣也白白凈凈,頗有幾分嬌貴氣。
一路上,宇文銘三人沒少拿他取笑。
吳玉龍連脖頸也紅了,神色既尷尬,又羞愧,低頭瞧著地面,不敢抬頭。
“你有自知之明,這很好?!饼堃隳樕戏绰冻鲂σ?,看了一下名單,“吳玉龍……嗯,今晚你先在這里住著,明天一早去大殿找我,等退出的人數(shù)夠了,會有人送你們回城的。
“還有誰有問題的?”
“我有一件事想問?!敝苓M(jìn)忽然開口,“考核的時候,如果殺了人,會怎樣?”
這話一出,眾人都吃驚的望著他。
龍毅在他身上瞧了幾眼,又在眾人臉上掃視一圈,淡淡地道:“這問題問得好。在路上的時候,我也跟你們警示過了,通過考核以前,你們就都不算我玄羽派門下。
“現(xiàn)在既然有人問出來,那我就明白告訴你們,考核過程,你們之間,爭奪也好,殘殺也罷,全憑你們自己。
“現(xiàn)在,我再問一次,還有誰要退出?”
眾人之中,大半臉色已經(jīng)變了,但仍遲遲沒人開口。
次晨早飯過后,九人齊聚院內(nèi),龍毅從身邊的皮袋里面取出一只老大的黃皮葫蘆,對眾人說道:“獵殺了妖獸以后,用它裝血回來。內(nèi)丹和妖血,每樣都不能缺?!?p> 眾人一人領(lǐng)了一個,龍毅又囑咐幾句,最后一揮手,道:“預(yù)祝各位都能通過考核,平安歸來?!?p> 考核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