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桃花鎮(zhèn)一如既往。
小姑娘第二次來到梅園,在她看來,這片天地有無數(shù)根線,線條密密麻麻,將所有道路都圍得水泄不通,但是她必須找到一條路,一條通向外界的道路。
郭百煉的身體直接就從桃花陣中蒸發(fā)了,武夫不可能真正進來,一張引魂符只能牽引武夫的精氣神短暫進入桃花陣,他無法對桃花陣本身造成破壞,畢竟從外界來看桃花陣如同霧里看花水中撈月,知其然而不是起所以然。
但是這依舊不妨礙有些人想要通過引魂符來到這里,圍繞桃花陣的線條太密,凡是武夫進去都會對自身根基造成根本性傷害。
“你來說道說道,為何外邊這么多高手沒有選擇一個人來破陣呢?”目盲老人坐在一旁椅子上,問旁邊的刺柳姑娘。
姑娘別過頭,仔細想想說出一個切實的答案。
“因為里邊有三個孩子,這三個還有有一位宗師保護著,所以大家才不愿意強行破陣,否則破陣的一瞬間,陣法的余波直接就將三個孩子給扼殺了?!?p> 老人譏諷道:“全是廢話,一字不通,那群人只有一個目的,就是為了里邊一本天魔經(jīng)而已,他們怕的不過是作為陣基的天魔經(jīng)受損。有道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沒有利益的事他們可從來不會干,這個世道其實很黑暗的?!?p> “但是他們怎么取到天魔經(jīng)呢?”
“很簡單,一個月之后,桃花陣自散,只是可惜那幾個孩子撐不到一個月,至多能撐五天?!崩先擞朴频?。
‘這真是麻煩,太不爽利。’少女心中想著。
叫柳灼灼的小姑娘又在院子外畫了一道橫線,這是她今天記錄下的第二個位置,按照這種速度來的話,她感覺自己只要六天就能夠出去了。至于出去后將會面對什么她大概還沒有想過,柳鷹揚可能會幫她想一下,但是柳鷹揚沒空。
林川走向院外,他看到一位女孩在風中矗立,一襲綠衣,嬌艷如花。
林川輕輕作揖道:“不知姑娘是?”
“柳姑娘?!闭f著,姑娘轉(zhuǎn)瞬來到林川身旁。
林川眼中閃過一絲驚愕道:“你……”
然后他就不由自主跟著姑娘向外走去。
“我來只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林川道。
“你為什么救那個女孩。”
看著姑娘眼中的疑惑不解,林川倒是變得灑脫起來。
他朝姑娘打個噤聲,又偷偷看向四周,最后朝著姑娘道:“因為舍不得啊!”
柳姑娘單手托腮,似是陷入沉思,最終她臉上露出兩個小酒窩,笑顏如花。
“本來我想殺了你的,現(xiàn)在突然不忍心了,你這么有意思的人應(yīng)該多活幾天。”
林川再回頭,再也看不到那個柳姑娘了。
他望向天空,忽然覺得人們真的好可憐,比如說有人把你當戲臺上的優(yōu)伶,殊不知究竟誰才稱得上是觀眾。
林川見到柳鷹揚時,他正在那座院外練槍,與其說是練槍,不妨說是在對著那座虛無的墻一頓亂戳。
“你不應(yīng)該這么練槍的?!绷执ㄈ缡钦f道。
柳鷹揚沒理他,依舊不斷出槍,如果用小姑娘眼光來看的話,柳鷹揚不過是用那把槍不斷戳破那一根根線條,但是線條依舊在不停復原,他的用功其實毫無用功,或許更加危險。
林川眉毛上挑,每次感覺心驚肉跳時他都習慣這個動作,所以他感覺很危險,所以他想叫停,但是來不及了,天地間的所有惡意鋪面而來,柳鷹揚一瞬間被壓倒在地上。
林川倉促間又出一刀,天地驟然變得清平。
“你的境界怎么變成一境了?!?p> 林川蒼白的臉微微一笑道:“不礙事,休息一陣子就好,你以后不要在這里練刀了。”
說著就馱著背朝自己院落中行去。
大街上的余青城不經(jīng)意間皺起眉頭,隨后又舒展,他的大手中握著一張引魂符。
小姑娘偷跑到林川屋中,看向林川一剎那眼含淚水。
林川照例揉揉小姑娘的頭,示意她自己根本不礙事。
小姑娘一個人偷跑出去,坐在院外一個人看著太陽一個人一待就待到傍晚,柳鷹揚因為某些原因不敢招惹現(xiàn)在的小姑娘,而小姑娘此時一個人充滿了對于林川的愧疚之情。
林川在屋內(nèi)真的很困,所以他很早就睡著了,桃花陣外今天很安靜,沒有人再無故生事,或許是因為害怕那位劍道宗師。
夕陽西下,落日余暉照在柳灼灼臉上,她圓潤的小臉上殘留著淚痕。
當林川從屋外走出看到小姑娘的模樣一瞬間心痛不已,那張?zhí)煺鏍N爛的臉上布滿了不知所措,長長的淚痕從眼角流到下巴上。
“你看過星星嗎?”林川坐在小姑娘旁邊雙手托腮。
小姑娘重重點點頭。
“我每次看星星時都感嘆人生的渺小,可是人雖然渺小但都是希望自己努力活下去,我是這樣,柳鷹揚是這樣,小灼灼你應(yīng)該也是這樣?!?p> 小姑娘轉(zhuǎn)過頭來看著林川,忽然撲進他懷里“哇哇”大哭起來。
“小姑娘你不要哭,我們都是命苦的孩子,我們失去了很多,我知道你的哥哥也很累,他是因為你才沒有被壓垮,我知你害怕,害怕我今天不出那一刀會發(fā)生何等可怕的后果,你更害怕我出完那一刀又會發(fā)生什么樣的后果,你甚至害怕,害怕失去我這個哥哥。。?!?p> “可是小姑娘你知道嗎?我現(xiàn)在最悔恨的就是自己出了那一刀,如果人生可以從來,我一定不會選擇遞出那一刀,我舍不得柳鷹揚死,我舍不得你死,我更舍不得自己死啊!我的爹娘為我而死,我一定要好好活著。所有我從不怪你,只怕你怪我。”
“哥”小姑娘忽然從林川懷中探出頭來。
“你哭了?!彼鋈坏?。
林川望向遠方的夕陽,轉(zhuǎn)手就敲向姑娘的頭。
“我怎么可能哭?!?p> “你就是哭了?!毙」媚锵袷前l(fā)現(xiàn)什么了不得的事。
“小妹,我沒有。”
林川稱呼小灼灼為小妹。
小姑娘看著林川,看著看著笑了,笑著笑著又哭了,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這條平凡的街道因為一座不平凡的陣式而變得熱鬧非凡。
三五成群的人聚在一旁,比方說有懸劍司的司寇,東林府的君子,逍遙派的散人……五湖四海五花八門,唯獨那北疆的白帝門離得太遠,稍有些鞭長莫及。
“這天魔經(jīng)是魔教典籍,如果停留在這里太久,恐怕會被那鬼宗的門人得了消息去?!边@位李君子看上去年近三十,手拿折扇,頗具風雅。
“確實,況且陣內(nèi)有三個孩子,如果天魔經(jīng)被那幾個孩子無意中看到,或許世界上又要多幾個天魔種子?!贝┲琅?,形神不羈的散人如是道。
他曾經(jīng)是逍遙派的長老,因為某些原因被逐出宗門,沒想到又轉(zhuǎn)投儒家,成了東林府的客卿。
一旁的忘憂大師道聲佛號,面露慈祥道:“可是余宗師執(zhí)意護著幾位孩子我們恐怕無從下手啊!”
李賢冷哼一聲道:“一位劍道宗師而已,你們寺廟里的和尚害怕,我東林學宮并不懼他,再者說,我這樣做也是為了天下億萬的蒼生?!?p> 一旁的幾人大都不說話,什么天下蒼生不過是唬人的把戲,現(xiàn)在不過是實力逆轉(zhuǎn)而已。
原來幾個孩子身邊有一位劍道宗師,而這邊僅有兩三個普通宗師那自然不好動那幾個孩子,而現(xiàn)在呢?你東林學宮扛著這位宗師的壓力,我們自然樂得看好戲。
“我這里有幾張引魂符?!蓖鼞n忽然說道。
身后幾人略顯差異望向這位和事佬忘憂大師,心里忽然涌出一句話‘笑面虎吃人時候最是不見血?!?p> 當?shù)谌斓奶枏臇|方升起時林川還在睡懶覺,昨天那一刀讓他必須休整一次。
這次叫醒他的不是灼灼小姑娘,而是一向穩(wěn)重的柳鷹揚,穩(wěn)重的人能夠急到什么地步呢?比方說,林川的門是被這個人用槍挑開的。
“林川?!?p> “嗯。林川睜開眼,略顯疑惑。
“外邊來了許多人,陌生人。”
林川瞪大眼睛,穿上衣服拉著柳鷹揚就往小姑娘屋里跑。
小姑娘看到兩位哥哥還有點狐疑,林川卻直接把她抗走。
三人來到梅花院外。
“這次麻煩大了。”林川道,他習慣性的劍眉上挑。
“我想不明白,為什會這樣?”柳鷹揚認真問著林川。
林川反倒是松一口氣,反倒是覺得理當如此。
“該來的總會來的,第三天才過來只能夠說明一件事,在外邊我們不認識的那位靠山已經(jīng)支撐不住了,這已經(jīng)很好了,比我預想的晚了一天。
小姑娘在一旁拉著林川的手,似是抓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們?yōu)槭裁床豢戏胚^我們……”柳鷹揚陷入自我否定中,這與他的想法不符。
林川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這恐怕是林川對他做的最親密的動作。
“你錯了,鷹揚,他們不是不肯放過我們,而是從一開始就準備殺了我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