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鷹揚當初說自己不適合練刀其實是有些道理的,在他人生的前十年,有一個女子一直教他練劍,因為遺傳女子的天賦,他在練劍一道上的天賦奇高,然而那個教他練劍的女子已經(jīng)不在了,現(xiàn)如今只剩下少年孤單一個人。
林川拿著劍慢慢往前走,他能夠感受到手中劍在不斷反抗,但是這又能如何。
林川詳細計算過自身傷勢,神秀說過他還能活一個月,一個月后傷勢復發(fā),自己再無反轉(zhuǎn)的余地,如果他強制催動這把劍的話,很可能時間再縮短一半,至于元氣,他現(xiàn)在雖然天門被封根基盡毀,但是通過這幾日的修行,他還是勉力聚集一口元氣。
柳大志當初為了挽救他性命,就全力封禁他的天門,這種封禁其實是一種加固的過程,令他在天地間吸收元氣的縫隙變小了,吸收的速度比常人慢了差不多三倍左右。
但是這已經(jīng)足夠了。林川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的,他在觀察,觀察老和尚是不是在詐他們。
良久他才走到老和尚近前,距離他大約四五步的距離。
老和尚依舊低著頭,并未有醒來的跡象。
一線天之所以被稱為一線天,是因為它足夠快,足夠鋒利,一線之間天地之隔。
林川出劍了,刺向他黑瘦的脖頸。
空氣中閃過一道亮光,然而并沒有見到人頭落地的場景,老和尚一只手抓著劍,另一只手抓住他的左手,兩只眼睛睜開,嘴里又詭異流出哈喇子。
那柄劍刺入他脖子大概有半寸左右,此時他的脖子中的血在汨汨下淌。
“我抓到你了?!崩虾蜕姓f道,就好像一個玩捉迷藏的孩子,終于捉到人一般喜悅。
后邊的東陳千雪看到這一幕,立馬朝著這邊爬,這是她猜測的最壞的結果,沒想到還是發(fā)生了。
林川臉色漲紅,身形萎靡,剛才那一劍消耗甚大,身體里的各種暗傷也開始反彈,他朝著老和尚的臉上吐出一口鮮血。
老和尚伸出舌頭,舔一口鮮血狀若瘋狂。
“是這種氣息,就是這種氣息!!”
他神色變得迷離,好似那口鮮血就是無上的享受一般。
林川朝著他微微一笑道:“我的血好喝嗎?禮尚往來,不如我也來嘗嘗你的血?”
說著他竟然突然單手棄劍,將頭探到脖子旁,張大嘴對著血液狂吸。
老和尚察覺不對,想要轟開他的頭,沒想到林川咬著死死不松。
老和尚頓時覺得天旋地轉(zhuǎn),
林川咬的很緊,而且大口狂吸,這讓老人大量缺血。
老人松開松開手準備拉開林川,但就在這時林川忽然松開嘴反手拿著東陳劍。
此時的林川感覺大量元氣在自己身體游走,狂暴的元氣直接沖開柳大志對林川傷勢的壓制,那些本來就脆弱的經(jīng)脈直接斷裂。
林川雙眸充血道:“這次離得更近了,我想看看你能不能夠躲得過?”
“一線天!”
老人神色停留在最后驚愕的一剎那,到死他都沒有想到自己會是以這種方式死亡。
林川沒有看落在地上的人頭,他直接半跪在地上,大口喘氣。
此時林川的體內(nèi)一團糟,雖然他剛才一股氣直接將吸入的元氣全部打出,但是也沖撞了身體的傷勢,他能夠感覺到體內(nèi)有一股強烈霸道的元氣和一股溫和的元氣在強行嫁接通道,讓血液流轉(zhuǎn)周身,也正是依靠這兩股元氣強行續(xù)命林川才活到現(xiàn)在,而現(xiàn)如今經(jīng)脈斷裂太多,元氣嫁接的速度有些望塵莫及。
他勉強站直身子,拖著劍來到東陳千雪身邊,把劍遞給她然后軟到在地。
東陳千雪看到他這般模樣心里很慌,現(xiàn)在老和尚已經(jīng)授首,但是兩人被困井底的現(xiàn)實依舊沒有改變。
而神秀回來的時間依舊無人知曉。
東陳千雪閉上眼運轉(zhuǎn)元氣,她渴求著能夠恢復自己一絲傷勢。
林川被渴醒了,他此時的身子骨差到極致,一雙眼聾拉著毫無光彩。
看到身旁的東陳千雪他本想伸手觸摸,不聊感覺自己喉中發(fā)癢,一陣猛烈咳湊。
林川用手捂著嘴不想打擾東陳千雪,可是沒想到還是驚醒了她。
東陳千雪看著她,臉上露出一絲不可置信。
林川暗自隱藏自己咳出的鮮血,努力憋出一絲笑意。
“重新認識一下吧,我叫林川,小名林三,母親叫東陳青絲?!?p> 東陳千雪聞言莞爾一笑道:“你好,我叫千雪?!?p> 一如幾年前,還是孩子的少年與少女,每次拿著一封信,在想對方孩子究竟長什么樣子。
林川起身扶著東陳千雪,兩人背靠著井,身體舒緩。
“當年東陳劍突然飛回劍冢,爺爺就意識到發(fā)生大事了,但是青姨素來神秘,關于你們隱居的地方一直三緘其口,我們私下也派過人,但都收不到消息?!?p> 林川道:“當年的事情太過復雜,哪怕過了兩年多我依舊沒有理清頭緒。”
他說這話時語氣雖然平和,但是心緒還是不由得飄向當年。
“青姨她?”東陳千雪說到這里不在說話,她等著林川給她一個答案。
林川深吸口氣,閉上眼睛道:“父親母親被埋在我們住的后山山坡,我親手埋的?!?p> “對不起!”東陳千雪很傷心,因為那個在小的時候抱過她的青姨已經(jīng)去世了,但是她知道面前這個人是最傷心的。
“無妨!”林川搖頭。
“我這次從劍冢出來有兩件事,一是關于這把東陳劍,另一件事便是關于你的事情。我向爺爺請求,可以出來打探你的消息。”
“謝謝!”林川認真道。
這句謝謝反倒讓東陳千雪有些我不知所措。
“青姨小時候教我練劍,算是我半個師傅,我這么做是應該的?!?p> 這句話讓兩人同時沉默。
兩個人的關系很簡單,大概就是一對夫婦隱居世外,不與外界交流,只是女主人每年都要回趟家,回家之前女主人問自己的孩子,在我小時候生活的地方有著一位和你差不多打的姑娘,他的劍道天賦比你還高。小男孩就有點不愿意,就寫了一封信讓女主人帶給小女孩,上邊大致就是寫著挑戰(zhàn)云云,然后署名林三。
后來小男孩收到一封回信。這讓小男孩很開心,小男孩從小到大都沒接觸過外邊的世界,所以在他眼里看來小女孩就是他唯一的朋友。但是因為某些原因,女主人從來不帶小男孩來到人前,也從來沒帶他回到過自己的家。
本來認為今后都沒有交集了,沒想到命運弄人,有一天這個女孩又來到他身邊,可是那個小男孩早已不是當初天真的小男孩,他變得敏感多疑,看到小女孩的一瞬間,他就開始懷疑兩個人可能是同名同姓,小男孩不愿意承認兩個人有一天還可以見面。
“這些年發(fā)生事情很多吧!”東陳千雪問道。
“很多。”林川說道。
此時的林川能感覺到生命不斷在體內(nèi)流失,他所幸也放開了。
“就從柳府開始講起吧!當年……”
兩個人就這么靠在井壁上,一個認真的講,一個認真的聽。
“那個小女孩真的好聰明!”
“是啊!聰明伶俐!”
“柳大志前輩我聽爺爺說過,我爺爺對他神交已久!”
“那是自然,他可是刀子嘴豆腐心?!?p>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直到他們感覺洞中開始變冷。
“哎,林川!”東陳千雪喊道。
緊緊身子,語氣微弱道:“怎么了?”
“其實那個老和尚俗家姓名叫東陳青風,按照輩分應該屬于你叔爺爺?!?p> 林川翻個白眼道:“那又如何,我吃他家米飯了?”
東陳千雪看到林川的目光,感覺眼前的少年與小時候那個給自己寫信的少年慢慢重合了。
或許只有在這個時候他的心里才是不設防的狀態(tài)。
“若是咱們出去后你準備去做什么?”
“只好傷勢,去報仇!”
“報完仇呢?”
“回到我的家,從此隱居!”
“林川……林川……”
兩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面前的少年已經(jīng)閉上眼睛,呼吸微弱。
東陳千雪把林川扶過來,她的手摸向林川額頭,發(fā)現(xiàn)他額頭發(fā)燙呼吸微弱。
東陳千雪有些慌亂,她為林川診脈,發(fā)現(xiàn)這具身體已經(jīng)油盡燈枯。
昏迷中的林川似是感覺到有人碰他,他下意識蜷縮起身子,在他記憶中最深刻的還是一個人在外邊逃亡,又冷又餓,最后倒在柳府門口,然后一個紅衣小姑娘過來,慌忙喊向父母,救下這個小男孩。
看著林川漸漸冰凍的身軀,東陳千雪讓他傾倒在自己懷里。
而自己拼命聚集元氣,卻發(fā)現(xiàn)自己傷口開始發(fā)言,良久東陳千雪也感覺自己全身發(fā)冷,身體那股疼痛也開始漸漸消退,全身變得冰冷。
她的意識開始變得虛弱,身體本能向下靠企圖尋找一處溫暖的地方。
迷蒙中,兩個人躺在一起,整個井中靜悄悄的。
昏倒前東陳千雪想,自己是如何記得這個少年的,大概是當初那個少年寫那一封信,她喜歡最后一句。
“素聞千雪乃練劍天才,余生未能得見實屬遺憾,愿某天可與你在劍道一途上討教一二。
如果我輸了,就送你一串糖葫蘆,爹爹做的糖葫蘆可好吃了,如果我贏了你就送我一串?!?p> 前一句話是林川父親教的,后一句是林川偷偷添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