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融化得比我想象得快,也就三五天的時間山林又是一派鮮活的景象。
童俊也沒有問我是怎么樣驅(qū)動七彩寒珠的。我們倒是給彩珠取了一個名字,叫“霞光”。靈珠在這世界是一種神奇的存在,它不屬于器物,也不是靈寵,更不是意念的幻化之物,但是它又實實在在的存在。它脾性完全更據(jù)主人而定。也就是說,主人是妖,它便是顆妖珠;主人是仙,它便是顆仙珠;主人是魔,它便是顆魔珠。因為它靠的是汲取主人的靈力增加能量?!跋脊狻碧焯焯稍谖覒牙?,吸取我的仙氣,它是一顆仙珠?!跋脊狻钡拿孛苤挥形覀z知道,守護這個秘密讓我們親近起來。我跟秋翰都不曾有什么共同的秘密。
這天,巡視山林回來,我們跟店家要了些酒菜慶祝。慶祝什么呢?慶祝山林恢復生機,慶祝我們的重逢,慶祝“霞光”……
反正就是高興!
酒有點喝多了,我不勝酒力,斜倚著窗戶看星空,今夜弦月如勾。他端著酒壺,瞇縫著眼睛看我,含混不清說:
“說來也是奇怪!”
“奇怪什么?”我看著星空下朦朧的浮玉山問。
“上回你下山,一天不到的時間就被找回去。怎么這回來了幾天都沒看見你師兄的影子?!?p> 他這翻話讓我酒醒大半。山下時日過得快,按日子計算山上的斷食修行該結(jié)束了,我得趕在他們發(fā)現(xiàn)我失綜前遠走高飛。想到這里,好心情去了大半。我端起酒杯對著眼前朦朧的浮玉山拜了一拜,一飲而盡。
“怎么,不打算回去?”童俊邊說邊往我空杯里倒酒。
我什么也沒有說,對他舉杯咧嘴傻笑,又是一飲而盡。他是極聰明的,看我不愿回答也沒往下問,繼續(xù)往我空杯里倒酒。
一來二去,酒喝多了。我身體綿軟無力,順溜的趴在窗臺睡了過去。
將我喚醒的是屋外的打斗聲。這是誰跟誰在打架,驚天動地的,整個身子底下的樓板都在晃動,時不時還夾雜著座椅被拆散的聲響,實在沒法睡。好夢被驚醒,特煩!
我迷糊著眼睛大喝一聲:“誰呀?拆家呢!還讓不讓睡覺了?要打到屋外去!”
被我這霸氣十足的一聲吼,打斗聲停下來,世界一片寂靜。我睜不開的眼睛干脆就閉著,繼續(xù)努力尋夢去了。夢沒來得及尋著一個熟悉的聲音鉆入耳內(nèi):“小棲醒醒,小棲醒醒,別睡啦!”
我是想醒過來,就是努力了半天沒睜開眼睛。那個聲音又在喊我。那聲音我聽了三百年,怎么會不知道是誰。朦朧中我跟他打招呼:“秋翰你來啦?來得正好,跟我去游歷世界。下山?jīng)]叫上你,你不要生我的氣喲!”
“小棲,你怎么喝這么多酒?喝傻了吧!”我看不清他的臉,但是他的聲音清楚的傳進耳朵里。
“我沒傻,我現(xiàn)在是最清醒的。我發(fā)現(xiàn)一個秘密,你想聽不?”秋翰不理我的話,繼續(xù)叨叨:“你這樣要是被大師兄看見,一定會懲罰你!”
“別跟我提大師兄,也別跟我提什么師姐。他們都巴不得我們早點離開呢!我們干嘛要~在~那里~招~他們討厭~”一提師兄師姐的我心里無名火往上撞,努力擼順舌頭沒好氣的說。
“你給她喝了什么,醉成這樣?滿嘴都是胡話?!鼻锖矃柭曍焼?。
“三百年的桃花釀,這么好的酒招待她,可見我當她是朋友!”另外一個聲音說。
“你不知道她不會喝酒……”
后面的話我再也沒聽清,因為我真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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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真正清醒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床上,我自己的床上,就是浮玉山頂那個不大、有些清冷的小床上。我回浮玉山了?
晃晃頭,疼!說不清楚的疼??诟缮嘣?,全身力氣抽離。起床去喝水,雙腿綿軟無力。昨天我喝了啥,不會是毒藥吧?怎么會這么難受?
正想著,一盞茶水被遞到手中,嚇我一跳,我抬頭看見一張冰冷的臉,接杯的手嚇得一激靈,茶水抖出些許,濕了手。仔細看,原來是秋翰。他面無表情地說:“喝口水,清醒清醒好去見師父。師父在等著呢。”
“師父?”
聽見師父二字,我算是徹底清醒過來。我抬手將茶一飲而盡,干燥的喉嚨像是澆了水,隨著水流過舒服許多,我又拎起水壺,對著壺嘴猛一通灌。這壺水灌得酣暢淋漓,滋潤喉嚨,澆滅燒心的火,頭也沒那么疼了。我拉著秋翰的手問:“師父他老人家知道我下山了?”
秋翰不語,甩掉我的手掉頭就往外走。
“秋翰,你等我。我還有很多話要問你?!蔽液爸妨松先ィ∷?。被我這么一拽,秋翰停下腳步,回頭看我。我沖他做個鬼臉,嬉皮笑臉地問他:“昨個我們是咋回來的?”
秋翰撇我一眼,見我好氣又好笑的模樣放下緊繃著的臉沒好氣的說:“大師兄帶你回來的。”
“大師兄?又是大師兄!”我心塞,他怎么也下山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不在山上的?怎么找到我的?山上的弟子們都知道這事了嗎?師父他老人家生氣啦?”我問題寶寶般連珠炮一樣提問,越問心越?jīng)?。這應該算是我醉酒后腦子轉(zhuǎn)得最快的速度。
“現(xiàn)在知道害怕了?就知道闖禍!”說完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拽著我就走,生怕我跑了。
“秋翰,你慢點,我腿軟。”我柔弱的小手掙不脫他大鉗子般的手,只好再后面跟著。
師父的住處在我的住處附近,所以很快就到了。
“師父,弟子秋翰、秋棲求見。”
看見莊嚴的大殿前高懸的牌匾上“華予”兩個字,我的心徹底涼了,酒醒過來。該來的躲是躲不過的,大不了被師父一翻叱責再罰去思過崖思過。做錯事自然是要承擔責任的,我有什么不敢擔當?shù)模?p> 想清楚這些,把心一橫,跟在秋翰后面走進大殿。
走進殿內(nèi),師父端坐在正中央,他的面前立著一個人,定睛細瞧,原來是涫珠師姐。我白她一眼氣不順。她也回我一個白眼,扭轉(zhuǎn)身體看向師父。
禮畢,師父微笑著沖我招招手,言語慈愛的問道:“小棲,此次下山可還開心?”
我往前兩步,未語淚先流。如果師父叱責我兩句、罰我兩下我都不怕,那是我該受的。我就怕他這么慈祥,一時間負疚感、委屈齊齊涌上心頭,鼻子一酸,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我撲進師父懷里大哭,邊哭邊口齒不清的說:“師父,我想你!”
一旁的涫珠師姐帶節(jié)奏的“哼”了一聲:“就知道裝?!?p> 我不理她,賴在師父懷里哭得稀里嘩啦,師父溫暖的大手撫摸著我的頭。秋翰這時候說話了。
“師父,是我不好,沒照顧好小棲。我連她下山去了都不知道?!?p> 聽他這么一說我停止哭泣,站起身,摸干凈眼淚,后退幾步對師父說:“不關秋翰的事,是我想去看看山下的世界。”
涫珠師姐又“哼”一聲說:“分明是受不了斷食清修之苦,逃避的!”
“你!”我氣結(jié),說不出話,只是拿眼睛瞪她。
“這次下山可有什么奇遇和心得,說來聽聽?”師父緩緩的說。
我先是一楞,心中忐忑,莫不是師父他老人家都知道了?
“小棲~”在一旁的秋翰拽拽我的衣襟,提醒我回話。
“師父,我不知道怎么說。”我諾諾的回答。
師父大手一揮,側(cè)面墻上出現(xiàn)一道光線,光線散開成一團霧,騰騰霧氣中出現(xiàn)一些影像:飛蟲密密麻麻,似烏云壓頂,百花凋零,百樹搖曳,百鳥齊飛。紛亂中出現(xiàn)一張迷惘的臉~~是我。
“師父~”我扭身跺腳喊了一聲,小臉通紅,有種干壞事被逮著的感覺。而秋翰和涫珠師姐眼睛不眨巴一下的盯著影像,手握拳頭緊張不安。師父看著我,笑呵呵的捋著胡須。
就這點時間,影像已經(jīng)顯示到我倒在白茫茫的雪地里,雪花片片落在我的臉上,我緊閉雙眼沒了知覺,突然一陣黑旋風將我卷走。在秋翰的驚呼聲中,影像消失,騰騰霧氣消散。
師父、秋翰、涫珠師姐,他們的目光齊刷刷落在我的臉上、身上,等待我說些什么。我低頭不敢看大家,只覺得面頰滾燙。
“小棲~,你怎么不叫上我?”秋翰打破僵局。
“那些個飛蟲沒遇到我,不然的話……”涫珠師姐憤憤不平的說。
“你就一把火把他們給燒了?”我接過涫珠師姐的話茬。
“小棲,救你的那位是誰?”秋翰問。他略微停頓,恍然大悟的抬高嗓門說:“那個,那!就是那個!給你喝酒的那個!”
他一句話幾個那個逗笑了我,把涫珠師姐給說蒙了。
“誰?哪個?喝酒?”師姐說。
“涫珠~”師父突然喊師姐,師姐吃驚的看著師父,不知道師父要說什么。只見師父面帶微笑緩緩地說:
“涫珠、小棲,小棲這次下山雖有她的沖動,追究其根源,你也逃不脫干系。同門本之誼是一場難得的緣份,望你們好好珍惜!”師父的聲音不高,語速緩慢,字字剛勁,說得涫珠師姐面紅耳赤,頭低垂不敢看師父。
“是,師父!”我和師姐向師父鞠躬齊聲回答。
“師父,這幾日在山下,徒兒也在反思。師姐的話是善意的提醒,如果我在荒唐下去必招師兄師姐們的嫌棄。我心中懊悔不已,從今以后定嚴格約束自己的言行,不讓師父操心?!蔽疫@洗心革面的一翻話招來眾人異樣的眼光,不敢相信我真的悔悟了。大殿一時寂靜無聲。
此時門外傳來大師兄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