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在心的易容術果然不同凡響。
一“道”一“僧”走在長街之上,雖然招風,但卻很難引起他人懷疑。
因為誰也想不到這身著羽服道冠紅臉黑須的中年道長是往日那傾國傾城的易在心,更想不到從前那俊朗不凡的蕭遙會是眼前這個慈眉善目、滿臉皺紋的老和尚。
只要易容術學的深,便能以假亂真。
二人走到一家酒樓門口,正想往里進的時候,他們相視一笑,發(fā)現(xiàn)了一個比較棘手的問題——囊中羞澀,準確點來說是身無分文。
“無塵大師,貧道未覺饑餓,可否晚些用膳?”易在心將拂塵架在手臂之上,雙手合十道。
“阿彌陀佛!老僧腹中食物也尚未全然消盡,本不好提及此事,既然道長此刻也無甚食欲,那我們便繼續(xù)往前趕路吧!”蕭遙強忍著饑餓,一臉淡然的笑道。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這下麻煩大了。
總算走到一個有些偏僻的竹林,周遭人煙稀少,只有一條清澈的小溪。
清泉過石,發(fā)出十分悅耳的響聲。
“官府已經(jīng)讓錢莊封掉了蕭家所有的匯票,我們身上能用的所有的金錢也已經(jīng)消耗殆盡,看來以后你可能要跟我去沿街乞討嘍?!笔掃b見四周無人,便用自己的語氣說道。
易在心用塵尾掃了掃身上的灰塵,一本正經(jīng)地道:“要飯嘛那倒也不至于,實在扛不住我們可以去鬧市打拳。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填飽肚子應該不難?!?p> “夫人說的有理,只不過咱倆每天去街頭賣藝,家仇誰去報?林弟到現(xiàn)在還沒看到影子呢?”蕭遙故意板著臉道。
“有道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們尚年輕,等他個七八年也不為遲?!币自谛募词挂桓钡篱L的模樣,卻依然還是古靈精怪的少女的心。
“這賺的太慢了,換一個來錢快又不傷人命的門路?!笔掃b道。
“找有錢的官老爺‘借’?!币自谛难a充道,“城中的父母官何大人就很有錢,雖然月俸不過十兩紋銀,但短短幾年就已經(jīng)在本城買了好幾處富貴堂皇的宅子,據(jù)說老家還有幾百畝田地,端的是令人艷羨?!?p> “夫人當真是冰雪聰明,何大人這么有錢,定不會忍心看我們活活餓死,從而伸出援助之手幫我們渡過難關。”
“那是自然,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兩條命?!币自谛恼f這句話的時候,又轉換回道長的聲音。
“咱們幾時去何府‘借錢’?”逍遙問道。
“當然是越快越好,我身材已經(jīng)夠纖細了,挨餓實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币自谛恼f到這里話鋒一轉,繼續(xù)道,“難怪從古至今有那么多貧苦百姓為了填飽肚子而選擇對抗朝廷,都是為了活命罷了?!?p> 蕭遙聽完易在心的話,心中十分內疚,溫柔的道:“在心,你本不必跟著我吃苦的,他們只會為難我和林弟,定不敢找你麻煩…”
“蕭,滅門之仇,是我們蕭家人的事,這點苦痛算得了什么?”易在心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十分堅定。
“那現(xiàn)在就可以出發(fā)了,何府離此處有不少的路程,我們等夜深時再把夜行衣?lián)Q上。”
易在心點了點頭,拂塵輕輕一擺,沉聲道:“無量天尊!無塵大師,您往這邊走!”
…
何大人的府邸果然氣派。
蕭、易二人雖然算得上富家子弟,但是在看過何大人的宅子之后,也禁不住撫掌稱嘆。
“紅墻綠瓦,戲水樓臺,后花園的花草更是美不勝收,最值得稱贊的還是那祥云飛檐,這等精細的雕工,想來定是出自名家之手。”易在心站在高處,俯瞰著這占地數(shù)十畝的何宅,眼中神情只剩下驚嘆。
蕭遙苦笑道:“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這座宅子的下面不知道壓著多少老百姓的血和命。”
“中原各地皆是如此,有官的地方就有貪贓枉法,即使我們一刀劈了這個何大人,不久后也會來一個與其相似的李大人、王大人…”易在心說到這里語氣便沉了下來,因為她發(fā)現(xiàn)自己實在想的有點多。
一個家仇未報、冤屈未洗的江湖人,竟還有心情管這些民間瑣事,確實有點沒道理。
蕭遙見易在心情緒有些低落,便開口安慰道:“阿易,離夜幕降臨還有段時間,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p> “什么故事?你說呀,我聽著呢!”易在心知道自己情緒有些低沉后,便立馬恢復往日的狀態(tài)——“玉手少女易”。
“關于林弟的情感故事,你聽可以,但不能讓他知道,否則我到時候有十張嘴也無法辯解?!笔掃b苦笑道。
“你也堅信林弟不是兇手對不對?”易在心問道。
“蕭林他絕做不出這種事情,我相信他!”蕭遙斬釘截鐵的說道。
“我與你想法一樣,好啦,現(xiàn)在你可以跟我講林弟的情史了?!币自谛呐吭谑掃b的肩膀上,撒嬌道。
“十年前的林弟與現(xiàn)在相比,在性格方面可謂有著天壤之別?!?p> “嗯哼?難道林弟以前和你一樣,也是個處處留情的花花公子?”易在心雖然語氣很是平淡,但搭在蕭遙肩膀上的手已經(jīng)開始微微用力。
“正如夫人說言…”說到這里,蕭遙意識到已經(jīng)說錯話,連忙轉口道,“以前姑娘給他打招呼的時候,他都會給一個禮貌的反應,再看現(xiàn)在,從頭到腳都散發(fā)著一股寒氣,冷的像一座冰山?!?p> “林弟現(xiàn)在的性格是沉郁了點,但也沒你說的那般嚇人,不過我倒是很好奇究極是什么原因讓他有了如此大的轉變。”很顯然,易在心已經(jīng)在暗示蕭遙——講故事要講重點,不要扯閑篇。
“因為一個女子——一個林弟喜歡多年卻未果的女子,時間過去太久了,那個姑娘具體長什么樣子已完全沒了印象,只記得是一個不世出的美人,而且文韜武略、琴棋書畫樣樣俱佳。對了,她讓我們喚她‘亞亞’,至于到底叫什么名字,不得而知?!笔掃b說這段話的時候聲音有一些輕微的顫抖。
“咦,說的這么動情,看來你當年也是她的傾慕者之一嘛?”易在心的雙手抱得更緊了。
吃醋是女人的天性,男人千萬不要因此去跟她爭論——哪怕是沒來由的醋。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蕭遙問道。
“你盡管放心大膽的實話實說,陳年往事的醋我怎么會吃?”
比吃醋更可怕的是——她不知道自己在吃醋。
“如此超凡脫俗的女子,幾乎所有見過她的青年男子都會為她動情,我和林弟便是其中之二,但無一人能獲其歡心?!笔掃b苦笑道。
易在心果然沒有生氣,只是感嘆道:“像她這么完美的姑娘,你們這些凡夫俗子怎能入她法眼!”
“倒不是這個原因…”蕭遙說到這里回過頭來,輕吻了下易在心的額頭,繼續(xù)說道,“她只是覺得二八年華談情說愛就是在浪費生命,去江湖上歷練才是當時她最想做的事情,聽起來很是荒謬,一開始我們都以為這只是一種表示婉拒的推辭,到后來才發(fā)現(xiàn)她的確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子——孤身縱馬長歌,一人對江飲酒?!?p> 易在心白了他一眼,笑罵道:“誰稀得聽你在這感嘆,我要聽林弟和亞亞的后續(xù)!”
“哪來的什么后續(xù),一人一劍一馬一騎絕塵便是她最后給我們的答復…”蕭遙長嘆一聲,繼續(xù)說道,“不過在亞亞浪跡天涯之前,林弟送給她一句臨別贈言。”
“什么話?”
“愿你所見之景磅礴旖旎,所遇之人霽月光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