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深海的猛獸

　　　　司空嵐站在廢墟前，一言不發(fā)，燈籠里忽明忽暗的燭光讓人看不清這位帝王此刻的神情，只能隱隱看見他緊抿的唇角。

　　楊文彎著佝僂的腰，提著燈籠，也默默不語站在帝王身后。許久之后，身子已經(jīng)僵硬的他聽見司空嵐開口說道：“還有幾個月就是她的忌日了?！?p>　　司空嵐并不是提問，而是在自言自語，盡管他想忘記，但那個日子還是在他的腦海里如同那夜的大火一樣揮之不去。

　　“這次她的忌日到了，就說冷宮失火，宣布她－－”司空嵐停頓了一下，聲音有些沙啞，“宣布她逝去的消息吧?！?p>　　“是，奴才遵命?！?p>　　吩咐完之后，司空嵐沒有離開這里，而是問楊文：“知道這一年多，朕為什么從來沒有來過這嗎？”

　　“奴才不知?！?p>　　“因?yàn)殡拊?jīng)想讓該消失的一切都永遠(yuǎn)埋藏這里，以為見不到就不會再想起，可是朕錯了?！焙L(fēng)中，司空嵐的聲音除了有些沙啞外還有些低沉，他說得很慢，“楊文，朕最近總是做關(guān)于她的夢，總有種預(yù)感，朕與她將會再次見面。”

　　楊文的腰彎得更低了些，“陛下，萱妃娘娘已經(jīng)仙去許久了?！?p>　　“朕知道，可是這種預(yù)感最近越發(fā)強(qiáng)烈，朕想忽略都難。”寒風(fēng)肆虐，司空嵐握拳咳嗽了兩聲，“所以將她逝去的消息宣布出去吧?，F(xiàn)在歐陽靖生也被抓住了，安國的亂黨也鎮(zhèn)壓得差不多了。”

　　“是，陛下?！?p>　　楊文陪司空嵐又站了很久，最后不得不出聲提醒：“陛下，早朝的時間要到了?！?p>　　“走吧?！彼究諐罐D(zhuǎn)過身，腳步停了一下，“讓珍妃準(zhǔn)備侍寢吧，今晚朕會去她的宮里?！?p>　　楊文欲言又止：“那榮貴妃那邊－－”

　　“不去了，你派人通知一聲吧?！?p>　　“是?！?p>　　楊文應(yīng)了下來，心中有些犯難，不知道該讓誰去做這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事。說起來，他又不得不佩服珍妃娘娘，原來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卻憑著帝王對她的寵愛，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連跳幾級，從宮女成了妃子，前途無量啊。

　　－－

　　深海的猛獸，若沉睡，那便風(fēng)平浪靜，一片祥和，安靜得讓人仿佛可以忽略它的存在，但若蘇醒，那就是一片狂風(fēng)巨浪，不攪得天翻地覆不罷休。

　　對夏軒晴而言，涼城就是那片海，而因?yàn)橛辛怂究諐惯@只猛獸，這片海也變得危險(xiǎn)了起來。

　　她曾想把這片海封存起來，與過去斷得干干凈凈，此生不再踏足此地，可是如今她還是來到了這里。

　　第一次聽見涼城這個名字，夏軒晴是從司空嵐嘴里得知的。

　　在滄流國的那段日子里，同為質(zhì)子的他，處境遠(yuǎn)比自己要糟糕得多，說是朝不保夕一點(diǎn)也不夸張。逆境之中，他本該顫顫巍巍，如履薄冰，能保命已是大幸，可是他從不屈服，不輕易認(rèn)輸，哪怕被罰得遍體鱗傷，奄奄一息，也不會吭一聲。

　　他的眼中有一種光，那是一種被仇恨浸染過的光芒，黑暗而陰沉，卻透著一種因?yàn)槲磥矶械膱?jiān)定。

　　許是這點(diǎn)吸引了自己，她開始慢慢注意到他，而他也漸漸發(fā)現(xiàn)了她的存在，當(dāng)他們終于能平靜地坐在一起的時候，他為她講述了寧國的故事。

　　他說，總有一天，他會再回到?jīng)龀牵侥莻€萬人之上的位置，讓那些傷害過他的人都匍匐在他的腳下。

　　那個時候雖未言明，但彼此都知道這一天的遙遠(yuǎn)，如今，他已掌管寧國多年。

　　司空嵐，恭祝你終得償所愿，可是－－

　　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