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閱完此封奏章之后,便召來李亨和李林甫。
李隆基將奏章交給二人傳閱,李亨見李林甫保持著沉默,便首先開口道:“父皇,此封奏章僅有幾個狀告柳植,但并無真憑實據(jù),若果真查實,柳植如奏章中如此橫行鄉(xiāng)里,兒臣便立即將其革職定罪?!?p> 李林甫正話反說,也開口道:“陛下,這些人狀告柳植,實際是想阻撓括戶,應(yīng)將其懲戒一番,令天下都知道朝廷推行括戶之法的決心?!?p> 李隆基哼了一聲,“晉國公王守一帶頭退地交人,長安括戶進展順利,這些人有來自太原的,有來自洛陽的,太原和洛陽皆是豪門官宦,他們緣何聚在一起,同時到御史臺擊鼓鳴冤?”李隆基提高了聲音,“他們怨恨朕讓他們退地交人,不敢將火撒在朕的身上,便將矛頭對準(zhǔn)了太子,他們就是想聯(lián)合起來抵抗括戶?!?p> 李隆基將目光移向了李亨,道:“太子,你認(rèn)為該如何行之?!?p> 李亨胸有成竹,從容道:“父皇,關(guān)于柳植是否橫暴不法兒臣一定會查實,若這些勛貴之后是誣告,兒臣也會將他們懲戒一翻?!?p> 李林甫是想要通過幾位勛貴之后的上訪將柳植下獄,通過羅希奭在柳植的身上問出一些事情,從而危及李亨,但是皇帝親自處置此次上訪一事,絲毫沒有提到柳植,可見皇帝推行此法甚是堅定,因此李林甫馬上改變了自己原來的說辭,“臣附議。”
李隆基神情有些不悅,“勛爵之后仰仗著祖輩的蔭功,就可以聚眾上訪,置朝廷法度于不顧,御史臺乃是朝廷重地,豈容這些人吆五喝六,朝廷威儀何在,將這些人全部遣散,罰俸一年?!?p> 李亨有些不忍,諫道:“父皇,這些人皆是一些老者,祖輩皆對朝廷有功,若將其遣散,恐遭天下人非議?!?p> “太子殿下,這些人聚眾鬧事,威脅朝廷衙司,陛下遣散便已經(jīng)是從輕發(fā)落,何況這些人原籍皆不在長安,遣散這些人,便是讓他們遵守朝廷法度?!崩盍指φ敲?zhǔn)了李隆基的心思,才如此言說。
李隆基輕輕嗯了一聲,“亨兒,對于那些抵抗朝廷法度之人,沒有必要心存仁厚,這件事情就這么辦吧?!?p> 李隆基的態(tài)度一向強硬,便不再多言,“兒臣遵旨?!?p> 李亨轉(zhuǎn)過臉對李林甫道:“李大人,這些人皆是老者,遣散的過程中還是不要太過于魯莽為好。”
李林甫頓了頓,道:“是,太子殿下?!?p> 李亨在推行國政的時候明顯遭到了不少的阻力,而這些阻力皆是來自對手的私心,李亨明白這僅僅是一個開始,之后還會遇到更多的阻力,但是既然自己堅定了信念,便會堅持走下去。
李林甫在其中的計謀,劉羨之能夠預(yù)見,但是他不擔(dān)心,國政體現(xiàn)的是皇帝的威信,李隆基絕不容許任何人挑戰(zhàn)國政,因此才表現(xiàn)出比較強硬的態(tài)度。
只要李亨解決推行括戶中遇到的皇親國戚的阻力,括戶便成功了一半。
在李隆基嚴(yán)懲了朝廷勛爵在御史臺聚眾鬧事一事之后,朝廷勛爵將自己名下的私戶全部上繳朝廷,括戶畢竟是國政,阻撓國政便是心懷不軌,結(jié)黨營私,括戶一事再也沒有遇到大的阻礙,括戶之后,朝廷依次將荒田和豪門官宦強占的土地沒收劃歸給沒有田地的農(nóng)戶,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得到進一步發(fā)展,朝廷賦稅進一步增加。
這是太子李亨成為儲君之后總領(lǐng)的第一件國政,雖然得罪了一些人,但是得到了李隆基的認(rèn)同,進一步加深了朝廷為數(shù)不多的忠直之臣對李亨的信心。
對于那些李亨曾經(jīng)對付過的那些豪門勛貴,他們心中的天平自然會發(fā)生一些變化。
李亨能將括戶一事完成,便是讓李亨背負(fù)了得罪豪門勛貴的責(zé)任,總而言之,此次括戶之事李亨獲得了功勞,失卻了一部分本來就是蛀蟲的豪門勛貴的不必要的支持,李林甫暗中拉攏,從中能夠爭取一些豪門勛貴為求自保的結(jié)黨之心,雙方還是在進行著權(quán)力的博弈,劉羨之依然能夠保持一種微妙的“中立”。
劉羨之依然沒有放松,他一直關(guān)注這括戶一事的進展,他看了占有田畝的名單和相應(yīng)的職位爵位,劉羨之腦海中出現(xiàn)的是一張關(guān)系網(wǎng),他看一眼名字,便是從這張關(guān)系網(wǎng)中搜索一下這個名字是否出現(xiàn),直到他看完了所有的名字,他似乎有些疲累,揉了揉太陽穴,拿起案邊的一杯茶,喝了一口才發(fā)現(xiàn)茶已經(jīng)涼了。
雖然有些疲累,但是他仍然沒有就寢的意思,因為傳遞西域情報的飛鴿還有一刻鐘便能抵達府內(nèi),他還要看西域的消息。
西域之局同樣重要,現(xiàn)在張修和郭子儀在西域,自己才能夠?qū)⒑芏嗟木Ψ旁诰┏?,從而確保李亨的太子之位不受到紅妝的威脅。
由于關(guān)中連連大雨,水位高漲,田原渠堤壩不堪重負(fù),被河水沖垮,導(dǎo)致漕運中斷,輸入京中的糧草斷絕。
京城中的太倉最近向邊鎮(zhèn)掉了一批三十萬擔(dān)的糧食,如今漕運斷絕,因此京城糧草供應(yīng)陷入危機。
消息很快傳入了劉羨之府邸。
劉羨之對于危機有著超乎常人的警覺,他令人找到了漕運的圖紙,圖紙中漕運線縱橫交錯,劉羨之食指在著田原渠上慢慢移動,終于在缺口處停了下來,田原渠是主干渠,主干渠的堤壩一般會進行加強加固,長安雖然一直在下雨,但是相比往年,雨水并沒有超過最高值,怎么渠突然沖出十二丈的一個口子,并且缺口處是馬場,大水淹死了一千多匹戰(zhàn)馬。
劉羨之將手微微握緊,一瞬間,劉羨之將此事與在千里之外的樓蘭聯(lián)系了起來,他令崔夢庭查探此事,明日樓蘭的消息也將會傳來,待得到這兩方面的信息之后再做判斷。
第二日清晨,雨還是沒有停,劉羨之昨晚的睡眠并不好,但是他還是很早就起身了。
崔夢庭打著一把油紙傘,向劉羨之的書房走來。崔夢庭將傘折起,靠在屋外的橫欄上,走了進來。
“莊主,哮天閣回信,十五天前,曾經(jīng)在漕運的民船中,拒絕官府的檢查,其中有兩個人將船上的箱子扔進了河水中,說是船體破損,減輕重量,官府搜查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違禁物品,便不了了之,按照莊主的吩咐,昨日哮天閣令獵犬對此艘船進行了檢查。”
劉羨之不等崔夢庭說完,便問道:“獵犬是不是聞到了火藥的氣味?”
崔夢庭沒想到劉羨之這么快便猜了出來,露出敬佩之色,“是,這艘民船夾帶了火藥。”
劉羨之抿著唇,眼神落在了圖紙之上的田原渠,“田原渠果然是被火藥炸開的?!?p> 崔夢庭的表情也變得嚴(yán)肅了起來,“莊主,關(guān)于船主的去向哮天暫時沒有查到任何線索?!?p> 劉羨之?dāng)[了擺手,“這個世界上存在很多陰暗的角落,我們不可能將每個角落的黑暗都曝光在光明之下。由于我們的加入,紅妝在京城已經(jīng)很難占據(jù)絕對的主導(dǎo),根據(jù)西域最近的情況來看,她們早已經(jīng)布下了一盤棋局?!眲⒘w之看著窗外陰雨連綿的天氣,“再過兩個時辰我們就能收到西域的消息,或許哪里的情況要比這里更加的兇險。”
神燕閣的情報很準(zhǔn)時,兩個時辰后,崔夢庭拿來了竹筒,交給了劉羨之。
崔夢庭的眼神露出一絲興奮之色,“莊主,好消息,這個消息可能會很快傳到長安?!?p> 劉羨之打開了竹筒,取出信,看了起來,閱完之后,神情若有所思。
“張修和郭子儀挫敗了紅妝樓蘭兵變的計劃,只是她還是逃走了?!?p> 樓蘭兵變,炸毀堤壩,糧草中斷。
看似不相關(guān)的事情似乎聯(lián)系了起來。
劉羨之表情依然平靜,“九年來,紅妝處心積慮,果然準(zhǔn)備了一盤棋局,只要沒有找到她,這種威脅便一直不會結(jié)束,通知張修,她在西域經(jīng)營多年,必要時在安西全境搜捕?!?p> 崔夢庭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