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茲。
這碗粥聞起來很香，西域的大棗聞上去都會讓人不由自主的流出口水，鐘離想放一點南竹葉，但是這里并沒有，她用雙手捧著碗，快步走向李琬的臥房。
鐘離熬這碗八寶粥用了將進一個時辰，她剛才嘗了一口就趕緊端了過來。李琬此時正在書桌上寫著什么，鐘離走了進來，“我今天熬了一點粥，你嘗嘗，你算你再忙，也應(yīng)該填飽肚子。”
李琬輕輕放下了筆，好奇地走了過來，“好像聞起來好香的樣子，我還真有點餓了?！?p> 李琬端起碗喝了一口，“沒想到你熬的粥居然這么香?！彼匚吨斑@種甜味感覺好特別，你放了什么東西？”
鐘離抬著頭，微笑道：“怎么樣，很甜吧，你猜猜？”
“蔗糖不可能有這種甜味。”
“是大棗，我將大棗磨成粉放在了粥里面，健脾益胃，養(yǎng)血安神。”
李琬又喝了一口，“好喝?！?p> 鐘離看著他，過了很久才說道：“兩天以來你都把自己關(guān)在房子里，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李琬的神情變得有些嚴肅，“我覺得在西域還會發(fā)生一些事情?！?p> “叛逆藍羽不是已經(jīng)伏法了嗎？”
李琬搖了搖頭，“她并沒有死，死的那個人只不過是她的替身?！?p> 鐘離眼眸一動，故意吃了一驚，“她沒有死？”她接著道：“就算她沒有死，她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是窮途末路，西域遍布唐軍，遲早有一天她一定會被唐軍抓獲?！?p> “這個女子并沒有你想象中的那樣簡單，只要她一天不落網(wǎng)，對大唐便是多一天的威脅?！?p> 李琬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他拿起了碗，“你早點休息吧，我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p> “好的?！辩婋x從李琬的手里結(jié)果了鑲有藍色花邊的瓷碗，看了一眼李琬，走出了臥房。
等到鐘離走開的時候，李琬來到了清雅閣。
張修就站在清雅閣的正廳里，李琬剛進去的時候就看見了張修。
李琬看了一眼張修，溫言道：“先生可以坐下來等我，站這么長的時間一定很累。”
張修道：“微臣不敢，臣就站了一會兒殿下就到了?！?p> 李琬點了點頭，“你查得怎么樣了？”
張修道：“班察波光的家里一共有三個人，她的父親叫利摩，九年去世了，母親叫暹迪瑞，我們并沒有找到她的母親，我查過這幾天出城文牒，初步斷定十天前是藍羽的人帶走了她的母親，并且威脅班察波光，讓她潛伏在我們中間，監(jiān)視我們?！?p> 過了很久，李琬開口道：“十天前？也就是在班察波光被藍羽抓走之前，藍羽捕就已經(jīng)抓捕了她的母親？”
張修點了點頭，眉色微凝，“是的，藍羽為什么要抓捕班察波光的母親？”
“關(guān)于這一點，臣目前繼續(xù)在查?！?p> 李琬沉聲道：“藍羽在西域經(jīng)營了十年，或許還有不為人知的計劃。先生認為該如何行之？”
張修道：“既然藍羽派她來監(jiān)視我們，我們當然通過她找到藍羽的下落。”
李琬思考這張修的話，忽然明白了張修的意思，“藍羽現(xiàn)在并不知道我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班察波光是臥底，他們監(jiān)視我們，我們也可以將計就計，找到藍羽?！?p> “殿下，這正是微臣的意思。”張修道：“微臣以為可讓李默負責查探此事?！?p> 李琬不解的問道：“李默只不過是一介書生而已，先生讓他去是不是不太適合？”
“他雖然是一介書生，但是在樓蘭識破伏色摩那的陰謀?！?p> 李琬點了點頭，“我明白先生的意思，此事就交給李默吧?！?p> 張修道：“謝殿下。”
在和李琬決定此事之后，張修便準備去見李默，張修的手中拿著一壇酒，他在門前停住了腳步，輕輕敲了敲門。
李默將目光移向門外的一個人影的輪廓，“是張修？”
“是的?！?p> 李默打開了房門，張修道：“看來你一直都在等我?！?p> 李默看著他手里的酒，釋懷地道：“看來你這次拿的是一壇好酒?！?p> 張修道：“這是龜茲吳家的古城燒，若沒有喝過這種酒，就不算來過西域?！?p> 兩人落座，張修封蠟打開，將酒倒入了碗中。
李默拿起酒杯，他似乎在等張修開口。
“你知道今天我為何找你？”
“是關(guān)于班察波光的事情。”
張修沒有否認，“關(guān)于班察波光，你了解她多少？”
李默心中微微一動，他知道張修此問定然非比尋常，“我只知道她是一個龜茲人，每個人都有一些不想讓別人知道的秘密?！?p> 張修沉默了一陣，索性道：“我們查出，班察波光之所以被藍羽威脅利用，是因為藍羽抓住了她的母親。”
李默眼神中露出一絲吃驚之色，“藍羽在班察波光的身上花費了很多精力?！?p> “現(xiàn)在我們手中的信息很少，要揭開這些謎團，粉碎這個計劃，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找到藍羽?！?p> 李默并沒有否認。
張修道：“我想關(guān)于如何找到藍羽，你的心中早已經(jīng)了然?！?p> 李默道：“將計就計?！?p> “看來我和你很有默契?！?p> 李默看著杯中的酒，“我只不過是一個書生，你讓我去查，豈不是讓叫花子去打官司？”
張修的嘴角露出自信的微笑，“你果然一語中的，只可惜你忘了一點?！?p> “那一點？”
“既然我讓你幫我查，我當然也會幫你，如果叫花子有一個當官的朋友，他打官司贏的把握當然要大一點?！?p> 李默也露出笑意，“所以說你會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先放了班察波光，然后讓我監(jiān)視她，查出藍羽所在，然后將這件功勞歸于班察波光，將功贖罪?！?p> 張修發(fā)覺李默果然能夠明白自己心中所想，眼神中露出一絲欣賞之色，“班察波光畢竟犯了罪，她自己并無惡意，目前看來，減輕她的罪責，這是最好的法子。”
李默輕輕嘆了一口氣，眼神中充滿了感激之色，“我明白。”
張修微微笑了笑，“我會讓郭子儀幫助你，你和郭子儀皆非官府之身，或許更能夠掩人耳目。”
李默自言自語道：“大胡子…”
張修舉起了碗，道：“我要說的都說完了，現(xiàn)在敵人在暗中，我們必須使用非常之法。此事關(guān)系重大，拜托了?！?p> 李默道：“張兄此意，我當然明白，我定然會查出藍羽所在。”
兩人舉杯至眉前，共飲。
兩人溝通了一些細節(jié)，張修問道：“難道你不問問班察波光在哪？”
李默轉(zhuǎn)過身，道：“既然你放了她，她現(xiàn)在一定在她的房間里?！?p> 張修笑道：“你是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猜出來。”
李默道：“不一定，這個需要條件。”
“什么條件？”
“只有別人足夠信任我，我才能猜出來。”
兩人相視，露出默契的微笑。
李默和張修分別之后，來到了班察波光居住的二進院，他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huán)境，就快步朝東邊班察波光的臥房走去。
李默推開了班察波光的房門，屋子里空蕩蕩的，甚至連瓷杯還擺放在原來的位置。
李默趕緊從班察波光的臥房走了出來，準備沿著走廊再去后院找找，剛走了兩步，迎面就走過來一個人。
“班察波光?！?p> “你去哪了？”兩個人幾乎同時問出了這句話。
兩個人凝視著對方半晌。
班察波光看了一眼李默又低下了頭。
李默趕緊走上去，握著班察波光的雙肩，“不用擔心，現(xiàn)在沒事了?！?p> 班察波光還是低著頭，她輕輕搖了搖頭，囁嚅著道：“我是奸細，是我欺騙了你們，是我欺騙了你和大胡子，我是壞女孩，你們懲罰我吧，你們懲罰我吧…”
李默看著他，緩緩道：“你不用太自責，我知道他們用你的母親以此來威脅你，要懲罰的人并不是你，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找到你的母親?！?p> 班察波光用淚眼看著李默，“你…你真的可以原諒我？”
李默道：“我?guī)讜r說過假話？”
班察波光凝視著李默，清亮的眼睛中蒙著淚光，露出了感動之色。
班察波光低下了頭，半晌，她擦了擦眼角的眼淚，綻放出如雨后初晴一般的微笑。
李默道：“我陪你進去，你要將所有的事情好好的給我講一遍，我要弄明白所有不明白的事情”
“好，我把所有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如果我不告訴你的話，我也一定會不好受的?！?p> “藍羽不僅狡黠，而且還很有手段?！崩钅溃骸澳惴判?，我一定找到她，我一定救出你母親?！?p> 班察波光凝視著李默，眼神里蔓延著江南煙雨般朦朧的秋霧。
李默安慰了一下班察波光，便讓她先睡一會兒，離開了班察波光的房間。
李默準備走回自己房間的時候便見到了薛琪，發(fā)現(xiàn)她明顯不像平時那么活潑，眼神有些少有的幽深。
薛琪用一種幽幽的眼神看著李默，“我去找你的時候發(fā)現(xiàn)你去了班察波光的房間?！?p> 李默明白了什么，直言道：“班察波光的母親現(xiàn)在還在藍羽的手里，她遇到我們之后發(fā)生了這么多的事情，我們應(yīng)該幫助她。”
薛琪用一種幽幽的眼神看著李默，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你喜歡她嗎？”
李默怔了一怔，沒想到薛琪會如此發(fā)問，“我只是覺得作為朋友，我應(yīng)該保護她。”
“那我呢？”
李默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將眼神隱藏在了下垂的眼睫中，“你不遠千里，和我來到西域，你對我的情義我怎能不明白，我只是覺得我現(xiàn)在一心想的為是家國，有些事情我自己也不知該如何去談?wù)?，因為牽絆太多，反而顧慮也會變多?！?p> 薛琪眼神忽然一閃，過了很久忽然又點了點頭，“看來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不過…我會等…”
李默依然道：“班察波光是我的朋友，我還是會保護她的?！?p> “那我在你的心中是什么人？”
李默沉吟了一陣，“你對我來說很重要。”
“我明白。”薛琪的眼神滿含情愫，露出一絲微笑，“看來你忘了?！?p> “我忘了？”
“我可是你的師父，你是我的徒弟?！?p> 李默也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