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女神的序曲（八）

　　“在你看來，凌夏樹是個什么樣的小子？”

　　VR游戲店里，正和肥男店主親切交談、興高采烈地廣泛交換各種珍藏系列和稀缺番號情報的老狗，冷不丁耳旁傳來這樣一句問話。

　　“你腦缺氧了？”

　　老狗詫異地轉(zhuǎn)頭，上下打量了一番剛才發(fā)問的費爾南，“怎么突然想起這個？”

　　“只是閑聊……以及擔(dān)憂我在編程上的財富所托非人，給我?guī)砺闊！?p>　　費爾南捏著鉛筆胡，目光炯炯。他雖然看上去不顯老，其實要比老狗還資深得多。

　　“喝——呸！”

　　老狗一點不給情面地馬上啐了一口，重新掉頭回去：“就你那點‘催情’技巧，也就現(xiàn)在還能在他面前充一下，還帶來麻煩……你倒是先得有那個能耐啊！”

　　“呵呵?！?p>　　費爾南也不惱，只是揮揮手指，施黎加就滿面笑容地伸出雙手，用不可抗拒的力量把老狗重新‘安放’在了導(dǎo)演的面前。

　　“一個將來肯定會成為強者的小子。”

　　沒轍的老狗很不爽地回答，斜睨著費爾南，臉上擺明了‘我知道很多秘密但我就是不告訴你’。

　　“這種事你我都清楚?！?p>　　費爾南淡然地整理了一下暗紅色的馬甲，尖細的聲音聽起來倒也有氣勢，“只是，他性格特質(zhì)如何、喜歡什么、厭惡什么、情緒穩(wěn)定性怎么樣？……不了解這些，如何能成為他真正信賴的人？”

　　他每說一個，老狗的表情就變化一點，等這句簡單的話說完，他已經(jīng)變得不安緊張起來，花白頭發(fā)下甚至能看到汗跡。

　　“呃，夏樹小子，他的性格嘛，”

　　老狗抓了半天頭發(fā)，最終只憋出一句，“他很重視家人……還有，戰(zhàn)斗起來很瘋?！?p>　　“唉……果然不出我意料?！?p>　　費爾南搖頭嘆息，臉上充滿了對蠢材的無奈，“雖然我和他才接觸兩次，但我很肯定就會是這樣……”

　　到現(xiàn)在老狗才發(fā)現(xiàn)，自己內(nèi)心里，凌夏樹的印象很模糊，沒有什么深刻的特征，也沒有什么一見難忘的特點，雖然他可以算是跟隨凌夏樹一起行動時間最長的人，但現(xiàn)在讓他給別人簡單的形容一下凌夏樹，他也就只能說‘重視家人’和‘厲害’。

　　“你無法對他概括出一個明確的印象，是因為那個孩子始終封閉著自己。”

　　費爾南轉(zhuǎn)頭看著洞口，露出一絲似有深意的目光，

　　“痛苦讓他被迫封閉自己，而漫長的痛苦，讓他最終習(xí)慣了封閉自己……就像傳說中被馴象人用細鏈子拴住的幼象，即使它長大，力量早已超過鏈子的限制，也會因為習(xí)慣被那條一掙就斷的鏈子束縛住?！?p>　　“你說這些話……到底什么意思？”

　　老狗先是若有所思，隨即警惕地望著費爾南。

　　“不能掙脫鏈子，就永遠只是幼象?！?p>　　費爾南捏著他的鉛筆胡，意味深長地看著老狗，“而你和我，都需要他成為一只‘大象’……好好想想吧，午飯后再見?！?p>　　說完這句話，他留下臉色變換不定的老狗，邁著優(yōu)雅的步伐走出了VR游戲店。

　　只是，離開了大約100米后，他突然停住了腳步，瞇起眼睛，謹(jǐn)慎地打量著前方一個斜靠在墻壁上、幾乎被各種雜物完全遮掩住的身影。

　　“真沒想到?！?p>　　費爾南伸手示意施黎加讓到一邊，自己獨自上前，“居然能在這里看到給‘ROOT’打工的‘人奸’出現(xiàn)——小子，你是覺得十七扇區(qū)的老家伙都死絕了么？”

　　“我的名字是闌安武……從始至終，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世界人類的未來?！?p>　　闌安武很有特色的悅耳的男低音響起，從陰影中走了出來，依然是那件陳舊的機車長外套，堅毅陽剛的臉和碩大的耳墜。

　　“說得好聽，不看看你們都干過什么事！”

　　費爾南尖細的聲音仿佛也變得低沉起來，撫摸著暗紅馬甲，目光的焦點落在來人的左手中指非金非銀的寬闊金屬環(huán)戒上，還有極其華麗的花體字母：「D.I.O」。

　　“我們遵循自己的道德標(biāo)準(zhǔn)，我們相信我們所做的事情是正確的?！?p>　　闌安武順著費爾南的目光，抬起手，同樣望著自己的戒指，“而你們只糾結(jié)于眼前，只看到自己的利益。”

　　“來點新鮮的吧，這些狗屁我聽了至少有一百遍了，你的那些死干凈了的前輩們，和你一樣的啰嗦。”

　　費爾南哼了一聲，啪地彈響手指，一種無形的波動驟然從他指尖爆發(fā)，像是一陣熱風(fēng)似的，向四面八方吹拂而去，“你不是來殺我的么？那就開始吧。”

　　“雖然我此行前來是另有任務(wù)，但是活動活動也好?！?p>　　闌安武露出一個爽朗的微笑，雙手抱在胸前，“我也想見識一下，先后讓我們「D.I.O」17名前輩犧牲的「S.M」，究竟是有多么強大。”

　　“恭喜你，今天又為后輩刷新了記錄?！?p>　　費爾南的眼神仿佛在看空氣一樣的漠然，手指向前一揮：“殺了他。”

　　闌安武表情變得嚴(yán)肅，目光第一時間朝著雄壯的施黎加望去，后者卻是同樣雙手抱胸，笑嘻嘻的望著他，絲毫沒有行動的意思。

　　“嗷——”

　　就在他全身戒備的時候，旁邊破舊斑駁的垃圾箱突然掀開了頂蓋，原本平整的內(nèi)壁上長滿了猙獰的牙齒，里面那些碎爛的垃圾仿佛變成了一個整體，隱約形成喉嚨的樣子，扭曲蠕動著，如同怪獸一樣朝著闌安武瘋狂的撲來。

　　同一時間，地上路面的裂縫也長出了鋒利的牙齒，一邊像是毒蛇一樣發(fā)出嘶嘶的聲音，一邊扭動身軀，朝著闌安武的腿腳襲去；頭頂上的路燈也紛紛伸展開帶著細小倒刺的尖銳獨角，燈罩變成翅膀一樣的東西，如同昆蟲似的六條肢體猛力一蹬，就從空中撲向闌安武的后背。

　　一時之間，闌安武像是置身于最可怕的噩夢，四面八方瞬間都是恐怖的怪物，看著那些鋒利的牙齒以及滴答的粘液，沒有人懷疑，只要被任何一種怪獸傷到，都會立即進入矩陣的死亡模塊。

　　砰——！

　　幾方面的攻擊電光石火一樣迅捷，幾乎同時擊中了藍武所在的位置，然而無論是毒蛇的噬擊、昆蟲的撲咬還是垃圾箱的血盆大口，都沒有擊中任何的東西。

　　“原來如此?！?p>　　闌安武的身影從他剛才一開始站立的墻邊顯現(xiàn)出來，面容平靜，氣定神閑，“「S.M」的含義，我想我大概明白一點了?！?p>　　“……”

　　費爾南眼神一動，露出了慎重的目光，眉頭下意識的皺了起來。矩陣的變化對他來說像是溪水里的游魚一樣清晰明確，然而對方剛才幾乎沒有使用任何特別的函數(shù)，就輕易的就避開了他的攻擊，讓他在心里把對方重要性提升了一個更高的地步，不再因為對方是年輕人而心懷輕視。

　　不過剛才只是很隨意的一次試探，所以眼前的年輕人還不至于讓他慎重對待，只是當(dāng)他準(zhǔn)備確實拿出點本事的時候，闌安武卻主動向后退去了。

　　“我這次來確實是另有任務(wù)。”

　　他陽剛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謹(jǐn)慎地緩緩后退，“等以后有機會的時候，再來領(lǐng)教「T.S.M」的威名吧?！?p>　　伴隨著話音落下，他的身影就這么消失了，原本潛伏在路上的一顆小石子啪的一聲撞到他原來所站的地方，細長的口器頓時折斷，發(fā)出唧唧的哀鳴。

　　費爾南揮了一下手，所有的垃圾箱，路燈以及石子頓時爆發(fā)出細細的微風(fēng)，隨后一動不動的恢復(fù)了原樣。

　　“需要我去找找嗎？”

　　施黎加走上前來，饒有興趣的注視著闌安武消失的地方，目光中帶著戰(zhàn)意，躍躍欲試。

　　“不用了。”

　　費爾南輕輕的搖了搖頭，“「D.I.O」的人受到「ROOT」的庇護，最擅長隱匿蹤跡，我和他們打交道這么久，就沒幾次能夠把握主動的?！?p>　　“他們不是被幾大節(jié)點一起圍攻、已經(jīng)銷聲匿跡很久了嗎？”

　　施黎加似乎也知道一些相關(guān)的情報，有點兒興趣的詢問。

　　“27年一個輪回，他們已經(jīng)隱忍了很久，又到了版本更新的時候，「ROOT」的權(quán)限，開始逐漸激活，他們自然也該出來逛一逛了。”

　　費爾南不在意的揮了下手，繼續(xù)朝原來的目的地前進，“除了我們這些老家伙，其他人也沒必要在乎他們……走吧，別被他打擾了享受美食的時間?！?p>　　施黎加聳聳肩膀，雄壯的身軀邁步跟了上去。

　　……

　　對于飲食搭配的營養(yǎng)，凌夏樹也有一點基礎(chǔ)，畢竟他還經(jīng)營著一家烘培屋，想要烘培出好吃又暢銷的西點，這方面肯定不能一無所知，但是世妙很好的展示了什么叫做專業(yè)人士。

　　她不光從食物本身作出了相關(guān)設(shè)計，動物性營養(yǎng)、植物性營養(yǎng)都有符合現(xiàn)實條件的組合，而且詳細的詢問了初洵美平時的消化和吸收功能，在此基礎(chǔ)上對礦物質(zhì)、維生素、纖維甚至飲水都做出了非常具體的規(guī)劃。

　　按照她的說法，一星期之內(nèi)，初洵美就能基本恢復(fù)之前的虧虛，獲得足夠訓(xùn)練的體力。

　　和初洵美全程掛著冷臉不同，凌夏樹聽得認真而專注，腦海中不斷閃過大量新品西點的靈感，如果不是現(xiàn)在沒有條件的話，他就壓制不住自己想要動手揉面的沖動了。

　　所以當(dāng)他們幾個回到vr游戲店的時候，凌夏樹的心情變得放松了一些，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和老狗以及費爾南那兩張板著的臉形成了鮮明對比。

　　“發(fā)生什么事了？”

　　凌夏樹感受著店里僵硬的氣氛，低聲問老狗。

　　“那家伙誠心找茬?！?p>　　老狗氣呼呼的臭著臉，“我只不過說了一句他上上個系列的‘欲望巴士’女主身材不夠標(biāo)準(zhǔn)，他就跟瘋了似的亂咬一通！”

　　“你把購買的收據(jù)拿出來，我就收回所有的話……任何一部都行?！?p>　　費爾南尖細的聲音帶著明顯的諷刺，“問題是，你有嗎？”

　　“做正事呢，沒空聽你說廢話?！?p>　　老狗不屑的撇撇嘴，隨后煞有介事的轉(zhuǎn)到初洵美面前，滿臉關(guān)心的樣子：“怎么樣？體力恢復(fù)了嗎？咱們還是盡快開始恢復(fù)訓(xùn)練的好，他這可是按小時收錢的?！?p>　　“我沒問題。”

　　初洵美冷淡的回答，掃了世妙一眼，沉默的走到vr游戲機前，自顧自的開始做訓(xùn)練的準(zhǔn)備。

　　“真是個要強的小姑娘，是吧?！?p>　　世妙托著下巴注視著初洵美的行動，笑意盈盈地把嬌軀靠向凌夏樹的肩膀，后者卻沒有承受她的‘好意’，身體微微一側(cè)，躲開她的依靠之后，邁步走到費爾南的面前。

　　“費先生，我看了那本筆記?！?p>　　他禮貌的微笑著，年輕的面孔上，目光明亮，“如果不忙的話，有一些問題想要請教你一下。”

　　“哦？”

　　費爾南習(xí)慣性的伸手捏了捏鉛筆胡，露出感興趣的神色，“你都已經(jīng)看過了？”

　　“是的，”

　　凌夏樹點點頭，“但是里面的例子難度很高，有很多都還不能很好的理解。”

　　“哇哦，哇哦?！?p>　　費爾南夸張的感嘆了兩聲，“一般人大概要三個星期左右才能把那本書全看完……反正兩個小姑娘還要在這里訓(xùn)練，讓美妙的知識來幫助我們打發(fā)無聊的時間，倒也是件不錯的事情……”

　　他掃視了一眼室內(nèi)，指著旁邊原本應(yīng)該是餐廳的房間對施黎加做了個手勢，后者就在肥男店主敢怒不敢言的注視下，粗暴的把里邊哪些胡亂堆砌的雜物都扔了出來，給他們兩個騰出了一個空間。

　　“在正式開始之前，讓我來先來明確一下。”

　　兩人在餐廳的椅子上就坐之后，費爾南捏著胡子，意味深長的打量著凌夏樹，“你想主要學(xué)習(xí)哪個流派的知識呢？”

　　“流派？”

　　凌夏樹微愣，“我對編程者幾乎是一無所知，可以請你介紹一下嗎？”

　　“當(dāng)然。我很高興能夠教導(dǎo)年輕人知識?！?p>　　費爾南瘦削的臉上露出微笑，仿佛之前索要10萬點數(shù)的人不是他，“所謂的流派，主要是看你編程的目的來區(qū)分的……相信你也應(yīng)該有所了解，矩陣的物理結(jié)構(gòu)，和我們?nèi)祟惖纳窠?jīng)系統(tǒng)有著本質(zhì)的區(qū)別……所以編程者，根據(jù)自己的需求也相應(yīng)的分為三派，主要研究目標(biāo)分別是矩陣、人類和人機界面，有時候也會簡稱為外環(huán)，內(nèi)環(huán)和中環(huán)?！?p>　　“矩陣、人類和人機界面……”

　　凌夏樹下意識的重復(fù)，思索著這其中的含義。

　　“外環(huán)矩陣派系，研究的是矩陣本身的結(jié)構(gòu)和它的機器代碼，可以說是和矩陣本身爭斗的流派，能夠和一些源生模塊比如光、熱、重力、空間發(fā)生互動，修改矩陣代碼做到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涉及范圍比較廣闊，造成的影響能波及整個矩陣；

　　而人類派系，則是主要研究和人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相關(guān)的函數(shù)，做的好了甚至能夠掌控別人的神經(jīng)網(wǎng)絡(luò)，隨意調(diào)動自己或敵人的疼痛、快感、情感和內(nèi)分泌等，還能起到醫(yī)療的作用，但基本都是單體操作；

　　人機界面派則主攻人機界面漏洞，同樣能夠?qū)崿F(xiàn)很多奇妙的功能，但這只是局部的改變，對矩陣甚至旁觀的人都影響不大。”

　　費爾南簡單的介紹了一下幾個派別的信息，隨后饒有興趣的注視著凌夏樹，“由于各個派別之間，所涉及到的函數(shù)、知識、甚至是基本原理都差別巨大，所以基本上不可能全都精通，慣例都是選一個作為主攻方向、能力再強的也最多再選一個作為參考……

　　所以，你的選擇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