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攤牌（下）

　　陳明業(yè)對金氏說道：“榮國公府出了那么大事，幾個小姐當(dāng)時就碰死在了牢里?；噬纤闪丝冢懦鰜砗眯┤?。這些日子我寄住在顧家，私底下詢問過顧把總，他說，不止是榮國公家，靖國公和武安侯家女眷也都出來了，只鎮(zhèn)北侯府沒動靜?！?p>　　金氏一向不喜卞氏那個做了把總的表妹夫，聽到陳明業(yè)的消息來源是那姓顧的把總，立時就不信了：“一個小把總，以前連侯府門都進(jìn)不來，這會子裝起官樣來了。別人不曉得這些人，我在侯府這么多年，早知道了。他能有什么消息，都是胡扯的，怕不是想訛錢吧？”

　　訛錢？你他喵的也要有錢讓人訛啊。連油鹽醬醋都要從她們姐妹手里頭摳銅子兒的啃老族，你真當(dāng)你是有錢人了？

　　荷珍翻了個白眼。

　　陳明業(yè)也差點沒崩住：“娘，這事還真不是顧把總胡謅的，我同窗家里頭有在京城做生意的，他也是這么說的?！?p>　　金氏這才慌了神，道：“那侯府怎么辦？鎮(zhèn)北侯府在京城那么多年，太祖打天下時就跟著了，皇上他總不能不管不顧擼了他祖宗封的官吧？”

　　“娘，侯府怎么辦，這不是我們能擔(dān)心的事兒?！标惷鳂I(yè)嘆氣，“我們?nèi)宋⒀暂p，也救不了誰，我們要擔(dān)心的是八小姐，她舅家不來人，我們也不能把人送回牢里頭，總要想想法子，給她尋個去處?！?p>　　“想啥法子，祁家不來人，八小姐哪兒也不去！”金氏“噌”地站起來，進(jìn)門這么久，她第一次對著兒子發(fā)火了，“我養(yǎng)著她。卞氏不是老說老陳家祖上做過官，金貴得很，那養(yǎng)個人怕啥？也吃不窮陳家。”

　　得，說來說去，根本不是你養(yǎng)著她，還是要耗死陳家人，一道供這尊大佛。

　　荷珍看向陳禮榮，這下陳禮榮臉色也不好看了。

　　陳明業(yè)被金氏吼了，也不發(fā)火，說話仍舊是那個不緊不慢的調(diào)調(diào)：“娘，八小姐留下來，你也要拿個主意出來。我們家這種狀況，肯定是沒法子讓她過得和在侯府一樣的。她比桃珍還大半歲，該學(xué)的還是要學(xué)，不然以后怎么辦？”

　　鎮(zhèn)北侯府眼看著是垮定了，王八小姐的日子還得繼續(xù)往下過，在這個十三四歲就要說親的時代，她也逍遙不了幾年了。沒了侯府千金這個光環(huán)，還進(jìn)過牢房，她以后能嫁的人家也有限。

　　不是人人都能有卞氏表妹的好命，一個被舅家養(yǎng)大的孤女，做了把總太太，過上了使奴喚婢的日子。大多數(shù)還是找了個門當(dāng)戶對的對象，柴米油鹽醬醋茶地過完了一生。

　　剩下這些，陳明業(yè)沒說出來。

　　荷珍想到了，金氏自然也能想到，她眼眶馬上紅了，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下來：“我原以為把她交給祁家，就能過上好日子，祁家再不濟(jì)，也是當(dāng)?shù)氐拇髴簦瑳]成想……我苦命的八小姐，你命咋這么苦……”

　　金氏哭得很傷心，比荷珍穿越之后，看到的任何一次都要傷心。

　　陳明業(yè)起身安慰她：“娘，你別哭了?！?p>　　陳禮榮坐了一會兒，眼神也不時往她那里瞟，最后還是沒抵得過他婆娘的眼淚攻勢，挪到金氏身邊，笨拙地討好她：“養(yǎng)就養(yǎng)唄，就是添副碗筷的事，以后多備一副嫁妝，也不會過太差?！?p>　　金氏哭得更響亮了。

　　陳禮榮抓耳撓腮，眼睛掃過站在屋子里的三姐妹，不由得一亮：“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八小姐初來乍到，很多事還做不來，可以讓桃珍幫著……”

　　“爹，”荷珍一聽這貨拽文就知道沒好事，不過這回是坑桃珍了，“你們商量歸商量，別盡扯些有的沒的，我和我姐忙著呢，沒空?！?p>　　陳禮榮是怕了這個女兒了，他用自以為隱秘的動作扯了扯陳明業(yè)的袖子，示意他來說。

　　陳明業(yè)拉住差點被他老子扯掉半個肩膀的袖子，黑著臉不說話，陳禮榮只好硬著頭皮繼續(xù)上，對桃珍道：“桃珍，八小姐剛來，很多事還沒上手，你平時多搭把手，時間久了，她自然也就能自己顧著自己了?！?p>　　這話是沒錯，不過對象是王八。以她對金氏和王八的了解，搭把手的結(jié)果絕對是被奴役到死。王八連打個洗臉?biāo)疾豢希秩骋獎e人怎么幫忙？

　　荷珍把桃珍拽到身后，道：“我們年級小，很多事自己都做不來，灶上的活我們不熟練，洗衣服娘還嫌棄我們洗不干凈，我們帶著八小姐做活，那不是耽誤她嗎？”

　　要相信金氏舍得王八干活，母豬都能上樹。

　　荷珍簡直對陳禮榮刮目相看，尼瑪這家伙根本就不是什么妻管嚴(yán)，他就是個無節(jié)操沒三觀只要愛情的棒槌，看見老婆掉眼淚就走不動路。

　　特么的管生不管養(yǎng)，那你當(dāng)初就別生啊，和你老婆甜甜蜜蜜丁克到死得了。

　　剛剛緩和下來的氣氛又被弄僵了，陳明業(yè)是真沒脾氣了。他安撫完了老娘，還要來解決妹子：“荷珍，那你說，你想怎么著？”

　　荷珍道：“不想怎么著。我再說一遍，你們要供著她，是你們的事。別找我，也別賴陳家其他人。有多大本事就吃多少飯，你們要是能把她伺候得還像個侯府小姐，那是你們的本事，我一點想法也沒有。我還是那句話，別找我們，記住了，別、找、我、們。”

　　陳禮榮不滿道：“都是一家人，分什么‘你們’、‘我們’……”

　　荷珍差點“呵呵”他一臉：“咋不能分了？我們姐妹被外人當(dāng)牲口使喚的時候，也沒見家里其他人來幫我們，一家子人日子兩種過法，好事輪不到我們，這種當(dāng)牛做馬的爛事就要跟我們一道了，天底下萬沒有這樣子的道理的。”

　　想套路我？沒門！

　　荷珍憋了一肚子火，對桃珍道：“姐，我要回房，你走不走？”

　　桃珍見荷珍為了她連爹都給懟了，心里是說不出的感動，她一把抓住梨珍的手，就應(yīng)了聲：“走，咱們都走。”

　　才出門口，后頭就傳來了金氏嚎啕大哭的聲音。

　　荷珍當(dāng)作沒聽見，腳步不帶停頓地往前走，桃珍猶豫了一下，也沒回頭，就這么牽著荷珍跟在荷珍后頭，慢慢地往前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