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瓷器活
吳老婆子這種人,就是典型的鄉(xiāng)下無賴。
你跟她講道理,她跟你飆臟話,你又不能學(xué)她跟她對飆;她跟你動手,你出手輕輕扯她一把,她就能躺地上不起來了,說這個痛那個痛,反過來還能叫你賠醫(yī)藥費。
擱現(xiàn)在,人們管這種叫碰瓷。
荷珍最清楚這些老刁貨的套路,所以她先發(fā)制人,在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之前,趕緊用上衙門嚇唬住了她。沒想到這貨這么不經(jīng)嚇,站起來就跑回家了。
也是陳明業(yè)會補刀,早不說晚不說,偏偏在后頭直挺挺給吳老婆子扎心一刀。本來就怕惹上官司,結(jié)果對方還是關(guān)系戶,這誰聽了都覺得吞了一只蒼蠅,然后捏著鼻子認(rèn)慫。
荷珍上下左右打量陳明業(yè),她這個大哥,一貫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畫風(fēng),平時悶不吭聲,心里卻很有成算。上次他用《大梁律》堵金氏的嘴的時候,她就覺得他有點芝麻餡包子的潛質(zhì)……
陳明業(yè)察覺到荷珍的目光,抬起頭,問她:“怎么了?”
荷珍沒話找話:“哥,你認(rèn)識師爺家兒子啊?”
“嗯,認(rèn)識,”陳明業(yè)拂開掉在肩膀上的槐樹葉子,道,“可是他不認(rèn)識我?!?p> 荷珍踩著了枯枝,差點臉朝下磕地上。
“那不是你同窗嗎?你不認(rèn)識他?”那你還把人家名頭拉出來使。
陳明業(yè)回了她一個“你這不是廢話的”表情,理所當(dāng)然地說:“多新鮮,梧桐書院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八個班,除甲乙兩班各二十五人以外,剩下的班都不限人數(shù),最少的那個也有五十個人,哪里能人人認(rèn)識?”
荷珍忍不住沖他伸出了大拇指:大哥,你果然是個腹黑!
陳禮榮還在那里糾結(jié),他跟荷珍商量:“要不然,我回去叫上你娘……”
女人跟女人吵架,更方便,在陳禮榮看來,金氏能說會道,對付起那個老娘們來,肯定碾壓全場。
荷珍看陳禮榮的眼神都不對了,道:“爹,你咋就覺得我娘能高興來跟個鄉(xiāng)下老刁婆子扯這些破事?”
就算現(xiàn)在被打的多了個陳明業(yè),金氏也不見得愿意給人看笑話,就算她愿意了,她那戰(zhàn)斗力,翻來覆去只會說“我們侯府咋咋咋”,除了看不起人,就是看不起人,三兩下就能給吳家人干趴下。跟那些娘們打架就更不成了,人家一年到頭干重活,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拖后腿就不錯了。
“呃……”陳禮榮詞窮了,他無語道,“那咋整?”叫他去要錢,還不如要了他的命。
“爹,”你能不能不要老把自己當(dāng)成戰(zhàn)斗主力,人貴有自知之明,沒金剛鉆你攬啥瓷器活,“這些事你都別想了,我問吳家要錢,當(dāng)然是我上了?!?p> “你咋上?”陳禮榮臉色都變了,“荷珍,你還要不要名聲了?”
“爹,你別杞人憂天了,我回了水洼村,哪個知道我干了什么?!焙烧涞?,“再有,我又不傻,放心好了,當(dāng)著大家伙的面,我絕不干出格的事?!?p> 言下之意是不當(dāng)大家的面你就要出格了。陳禮榮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等他喘勻了氣的時候,一行人已經(jīng)到了吳家大門口。
吳家的院墻是剛用大青磚砌的,圍墻壘得高高的,派頭十足,也看不清里面。
荷珍上前推了推門,大門緊閉,里頭還給拴上了,推不開來。
她抬手就拍門,拍了幾下,還沒喊,陳明輝沖了上來,伸出巴掌接著拍門,罵道:“里面一窩姓吳的,你們別躲在里頭不出聲,我知道你們在家,你們有本事打人,怎么沒本事開門?。¢_門!給我開門?!?p> 荷珍愣了愣,陳明輝是個急性子,見里頭還是沒動靜,也不廢那個力氣去拍門讓自個兒手疼了,干脆抬起腳就用上了踹的。
吳家門口涌了一堆人,有一路從村長家門口跟過來瞧熱鬧的,還有新加入的瓜友。
陳明輝往門上踢了幾腳,吳家人沉得住氣,就是不出聲,桃珍怒了,大聲道:“三哥,不開門拉倒,我們報官去,讓縣太爺來抓人?!?p> 因為到了吳家大本營,周圍住的大多是姓吳的,吳老婆子縮了,有那吳家本家的媳婦就出來說桃珍:“你這娃娃心忒毒,一點子小事就要報官?!?p> 有人起了頭,剩下的吳家出了五服的同姓人也開始說“公道話”:“陳秀才,小娃子打打鬧鬧,多大點事?又沒出人命,你們還真當(dāng)回事,還跑人家家門口來鬧了,你可不能仗著自個兒是秀才就欺負(fù)人啊……”
陳禮榮一頭老汗還沒干,又被幾個女人逼得開始出新汗。
荷珍“哼”了一聲,轉(zhuǎn)臉問她們:“幾位嬸子,你們可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照你們這個說法,那哪天誰把你們家娃子打了,只要沒出人命,就都不用當(dāng)回事了?”喵的,最討厭熊孩子家的熊長輩,“你們要覺得是,我回頭就把你們家娃子領(lǐng)上山,讓我一個個推著玩玩,反正是打打鬧鬧,只要死不了,缺胳膊斷腿也不要緊。你們吳家這氣量大,我爹就一個普通秀才,及不上你們?!?p> 那幾個女人被荷珍懟得臉都紅了,說了句:“你這女娃子,真是……”
真是啥?荷珍可不管她們:“人沒死就是打打鬧鬧,人死了你們是不是得跟我爹說‘哎呀,我家金貴還是個孩子,他不是故意的,人都死了,你堂堂一個秀才,跟個小娃子過不去’?反正我是死是活你們都有話說,我爹是個秀才,就是仗勢欺人,我爹要是個窮要飯的,就是趁機訛錢,好的壞的都被你們說了……”
荷珍說話不帶一點磕巴,陳禮榮在邊上聽得比那幾個女人還搖搖欲墜,說好的在外人面前不出格呢?他顫抖著叫女兒的名字:“荷珍啊……”
這些話實際上是荷珍留著準(zhǔn)備噴吳老婆子的,結(jié)果這老貨不肯開門,吳家人幫親不幫理,出來找存在感,她義不容辭地決定教會她們做人。
整好剛才被陳明業(yè)壓著不能說話,她沒跟吳老婆子干上一場,正渾身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