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萬重

　　黃蕘遲鈍了幾秒，才抬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一身玄色的少女從黑暗中漸漸顯現(xiàn)，復古的翩躚衣袂與黑暗融為一體。少女無聲地走到她身前，面無表情的看了幾秒，才慢慢地、認真的俯下身來，向黃蕘伸出了一只手。

　　黃蕘看了看眼前瑩白的手，又看了看少女精致的面容，沒有動作。她現(xiàn)在又累又疼，腦子里像是塞滿了銹水，一動都懶得動。

　　少女等了一會兒，微微側了側頭，扎在腦后的黑色發(fā)絲順著肩膀滑下來，在空中彈了幾彈，給少女的側臉打上了零碎的陰影，倒是添了一絲人氣。

　　黃蕘最終還是抬起手，有些事情，她想要問清楚……

　　大概是黃蕘速度太慢，少女沒等她把手抬起來，直接拎著衣領把她拽了起來。

　　把黃蕘放好，確定她能站穩(wěn)之后，少女才松開手，退后了一步。

　　“我是萬重（chóng）?！鄙倥謇涞穆曇魝鱽?，卻沒有開口，大概智能體都習慣這樣的心靈感應。

　　“黃蕘?！秉S蕘謹慎的開口，然后發(fā)現(xiàn)嗓子火辣辣的感覺已經(jīng)消失了。

　　萬重點點頭，抬了抬手，熟悉的漩渦出現(xiàn)。

　　“等等！我還……”黃蕘急忙喊道，人卻已經(jīng)回到了精神世界。

　　千斤還留在原地，一臉的忐忑，見到黃蕘出現(xiàn)，沒等開口詢問，就突然睜大眼睛，整個人都明媚起來，下一秒便如同一道光向她身后劃去。

　　“萬重！”

　　緊接著，千斤又以更快的速度飛了回去。

　　黃蕘回頭看去，第一眼只看到一把巨大的劍，接著才看到拿著劍的萬重，這把重劍比她高了一頭還多，刃面有她兩個腰粗，要不是親眼所見，很難相信少女面無表情的單手持劍把人抽飛出去。

　　不過黃蕘沒空去驚嘆巨大的反差，她現(xiàn)在強烈的想要知道，“那個世界，是真實存在的嗎？！”

　　哨子、隊長、那么多人……是他們?yōu)榱诉@一場考核而存在，還是因為這一場考核而死去？無比真實的畫面還恍若在眼前，黃蕘瞪著萬重，指尖不自覺的抖動，她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萬重依然沒有什么表情，但黃蕘覺得她嘴角似乎彎了彎，氣息溫和了不少。她慢慢抬起手在眼前輕點了一下，一團代碼藍蓮色的代碼在指尖爆開，眨眼化作龐大的數(shù)據(jù)流，將黃蕘包裹在其中。

　　黃蕘看著身前肉眼可見的數(shù)據(jù)風暴，強忍住骨子里陡然生出的轉身逃跑的沖動，伸手觸摸上一道編碼。

　　這是一段視頻資料，一只沙蟲在實驗室中，被各種刺激勾的蹦蹦跳跳，有人在一旁分析交流著，很快，得到了想要的數(shù)據(jù)，沙蟲被墻上噴射出的火焰燒成灰燼。

　　由于是在精神世界中，數(shù)據(jù)幾乎是瞬間印進黃蕘的腦袋，有幾分仙俠小說中神識查看玉簡的感覺，卻讓人很不好受，像是強行打開腦殼，往大腦上抹了一層又腥又臭的廢油。

　　黃蕘臉色白了一白，又伸手摸向下一個，這是一段文字資料，寫著動力裝甲的演變和體驗感受。

　　再下一個，是衛(wèi)星拍攝到的一場屠殺，剛開發(fā)完畢的星球被蟲族入侵，短短數(shù)天時間，蟲群便占領了整個星球，甚至吞掉了救援的一只軍團。

　　黃蕘一個個數(shù)據(jù)接觸下去，左附星的氣候資料、動力裝甲使用與發(fā)展、蟲群戰(zhàn)爭的各種資料、k-14軍團的位置與速度、等等等等……突然，黃蕘看到了一篇收錄在英雄祭堂的一篇遺書。

　　那是一個父親寫給女兒的信，結尾署名是……姜哨。

　　黃蕘頭疼惡心地像要炸掉一樣，但依然沒有移開手，她一字一字的認真地看完整篇信，放下手，哆嗦地去摸下一個……

　　一段段個人資料，或是賭氣離家的富家子弟，或是一心闖蕩的熱血少年，或是靠著隊友們的犧牲撿回一命的老兵……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她接觸的，沒有哨子也會是其他人……每個人，都讓人印象深刻。

　　龐大的數(shù)據(jù)流在身邊旋轉著，提醒她還有無數(shù)的資料和細節(jié)，拼湊成這一個看似真實的世界。

　　而那個世界里鮮活過的那些人……他們早已犧牲。

　　“為什么？”黃蕘終于放棄了繼續(xù)查看，顫著聲音問到。

　　“你要習慣?！比f重點了點手指，數(shù)據(jù)流消散，千斤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她的身后，被巨劍抵住，不敢打擾她們兩人。

　　黃蕘沉默了一會兒。

　　她明白萬重的意思，她在這個世界存在著。無論日后參軍還是遠行，又或者什么都不做，這都是個危險的世界。只要活著，只要身邊還有人，任務中遇到的事情，隨時可能會發(fā)生在身邊，甚至某一天，死去的人會是她的朋友、家人，甚至，是她自己。

　　腦袋被強行塞入的許多資料攪得亂七八糟，黃蕘花費了不少時間才理順思路，她看了萬重一會兒，忍不住再次問道。

　　“為什么？”

　　萬重輕點了下頭。

　　“你需要的是成長，而不是成績。”

　　伴隨著萬重沒有感情的聲音，黃蕘覺得心里沉甸甸的感覺似乎輕松了一些。

　　這次考核給她帶來的沖擊太大，哪怕得到了想知道的答案，她依舊沒辦法立刻調整過來。以前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和覺悟，此刻看來都像笑話一樣，不親自去體驗，永遠不知道世界有多危險，有多痛。

　　考核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似乎比她走過的兩輩子都要漫長，轉過頭來想一想，又像只是一場忘不掉的夢。

　　“給你一晚上時間。”萬重突然主動地開口，“好好想明白吧，今晚過后，要學會習慣?！?p>　　黃蕘抬頭，看著面無表情的少女，和身后裝作很嚴肅正經(jīng)的男孩兒，黃蕘點了點頭，認真地行了一個軍禮，“謝謝?！?p>　　萬重不置可否，但大概是置身黃蕘的精神世界，黃蕘覺得她現(xiàn)在心情很好，千斤抓著劍刃，沒敢現(xiàn)在連接她的精神力，躲在萬重身后給她做口型，“加油吧，變強就好啦。”

　　閉上眼睛，黃蕘離開精神世界，沒等她開始好好想明白，連番透支的精神力已經(jīng)徹底宣告罷工，等到再睜眼，鬧鐘正歡快地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