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鉞被幾個兵士抬著,火速送往李東陽府上。王太醫(yī)已在那里等候。
王太醫(yī)自己也受了傷,一張臉濃青艷紫,仿佛山坡上野花的集會,胳膊上還上著夾板。他身邊站著一個十歲上下的孩子,頭頂扎一對羊角發(fā)髻,手中提著藥箱,相貌、神情都呈現(xiàn)出王氏獨有的矛盾氣質——一副讓人分不清他是心不在焉,還是煞有介事的德性。
王太醫(yī)受傷的大致經(jīng)過是這樣的:李夢陽被杖責的當晚,王太醫(yī)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遭到一群來路不明的人襲擊。他白天救李夢陽時精心準備的還元湯沒派上用場,還揣在懷里,此刻整個人的心思都放在上面。幾個大漢突然沖出來,他竟鬼使神差地以為對方是來搶尿,不去擋暴雨般的拳腳,只死死護住胸口。對方見狀也甚是奇怪,預感到他懷里必有蹊蹺。幾個人費好大工夫才制住他的手腳,把他懷里的藥瓶掏了出來。為首的那個人只當瓶子里裝著什么珍貴丸藥,把瓶塞打開后,湊到鼻子下面狠命一聞……后來,王太醫(yī)的右手就被打斷了。那個領頭的還在王太醫(yī)臉上重重補了幾腳,才依依不舍地離他而去。王太醫(yī)一臉無辜地望著打手們遠去的背影,再低頭瞧瞧灑落一地如落花般的尿漿,真是“春去也,飛紅萬點愁如海”。
仇鉞被抬到一張?zhí)僖紊?,面無血色,眼看著只出氣,不進氣。王太醫(yī)用尚且健全的左手給他把了脈,又驗了身上的傷勢,隨后跟身邊的童子說道:“重擊以致昏厥,施針吧”。
只見那童子立馬打開藥箱,取出一排金針,就要上手扎針。
站在一旁的李東陽忙問道:“怎么,讓這位小先生施針嗎?”
王太醫(yī)朝李東陽行了一禮,介紹道:“這是犬子。閣老請放心,他來跟我來是一樣的。”說完一陣得意,情不自禁想要把雙臂交叉抱在胸前,好好欣賞一番,抬手時才想起右臂有傷,只得悻悻作罷。
小童先用金針刺仇鉞頭頂?shù)陌贂?,用的是點刺法,既準且快,手法老練。點刺法分輕刺和重刺:輕刺不見血,用來治緩癥;重刺要刺出血,用來治急癥。小童此刻用的便是重刺,力求使仇鉞盡快清醒。但數(shù)針刺下去,仇鉞昏迷如故,恍如被巫婆施了詛咒的睡美人。
小童并不忙亂,接著刺仇鉞手部的合谷穴,這次用的是透刺法,從合谷穴刺進去,向后一直穿透到后溪穴。這種刺法力道更猛,刺激的效果無形中加強了數(shù)倍,在仇鉞身上卻仍不奏效。這回小童不再像之前那樣信心滿滿了,他回過頭巴巴地看了王太醫(yī)一眼,像是要尋求什么即便不夠明確、也絕對至關重要的訊息。
王太醫(yī)展現(xiàn)出少有的沉靜與溫和,輕聲道:“看我干嘛?繼續(xù)呀?!?p> 于是,小童又轉向仇鉞,單膝跪地,脫去仇的鞋襪,重新捻起一根針,從足部的太沖穴向涌泉穴透刺。刺罷,再看仇鉞,依舊雷打不動。
三板斧用盡,小童撇撇嘴,站起身來一攤手:“準備后事吧。”
王太醫(yī)登時心火上沖,罵道:“不長進的東西,是誰教你動不動就‘準備后事’的!王家開的是藥鋪,不是棺材鋪!”他稍作思索,說道:“刺掌心勞宮穴?!?p> 小童問:“行得通嗎?”
“打個賭,行不通我隨你姓!”
小童無話可說,只得照他父親的吩咐辦。
一針下去,仇鉞呻吟一聲,果真醒了。
王太醫(yī)看著兒子驚喜的眼神,狡黠地笑道:“知道為什么有用嗎?”
“為何?”
“因為刺掌心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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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退去后,廳堂里只剩下仇鉞和李東陽兩個人。他們都想跟對方聊聊,可又不知從何說起。對于楊一清的幾個門生,李東陽是既歡喜又畏懼。歡喜的是,他們個個都是赤膽忠肝、不可多得的人才;畏懼的是,他們行事往往過于大膽、冒進,總給自己這位內(nèi)閣首輔出難題。尤其是李夢陽、仇鉞等人,凡事?lián)矶鵂?,不給內(nèi)閣留絲毫情面。他們不曉得內(nèi)閣官員的難處,不明白“保持平衡”對內(nèi)閣首輔而言是多么不可違背的一條鐵律。試想,如果自己也跟著他們猛沖猛干,內(nèi)閣早就被皇上廢掉了。小不忍,則亂大謀。遠的不說,他們楊門的大本營——威震一時的三鎮(zhèn)總督府,不是已經(jīng)被宦官們拿下了嗎?
“廷威?!崩顤|陽開口叫了一句,便不再有后話。仇鉞字廷威,李東陽稱呼其字,看來是想傳達出一種親密和敬重。
可仇鉞偏不搭茬兒,回了一句“閣老”,也不再說話。
時間在廳堂里細碎無聲,像飄來蕩去的螢火蟲,一不留神,便讓人在遺忘中陷入了蒼老。李東陽覺得再沉默下去,氣氛勢必就顯得曖昧了,畢竟兩個大男人共處一室、相望無言,這他媽的算怎么回事???
“你今天假裝去投靠劉瑾,實在有些冒險。他老奸巨猾,怎么會輕易信任你?”
“閣老放心,我看他暫時還未起疑,剛剛遇到的殺手不是他派的,”說完,仇鉞慢慢抬起頭,直勾勾地看著李東陽,“再者說,如果當初閣老同意我們的‘刺虎’計劃,我今天也不至于出此下策?!?p> 李東陽心道:“好家伙,到底還是來興師問罪了。”他原本期盼著兩人能有一場融洽的對話,能夠像谷大用在圣駕前唱的那樣“不再去說從前,只是寒暄,對你說一句,只是說一句,‘好久不見’”。看來仇鉞(可能還包括楊一清)到底還是對之前“刺虎”計劃的落空耿耿于懷。那好,索性就在今天講個明白。
“八虎”當?shù)乐?,蠱惑天子,倒行逆施。國難當頭,文官集團內(nèi)部各個派系之間開始摒棄前嫌,同仇敵愾。多少以往互扎過小人兒、互寫過匿名恐嚇信的仇人如今化敵為友,相擁而泣:“哥,我跟你說啊,以往那些全是誤會,都是小人在中間挑撥。雖然我彈劾過你兩百多次,但我每次都是被人蒙蔽的呀!哥你想一想,咱們可都是弘治十三年的進士,這在官場中叫什么?叫‘同年’呀,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
“就是就是,咱們都是自己人。雖然老弟你彈劾過我二百多次,但哥哥心里最清楚,你肯定是被人騙了!咱們是‘同年’呀,咱們不親誰親呀?難不成還跟那些宦官親嗎……”
盡管大家都“相逢一笑泯恩仇”,但唯一能做的,不過是不斷上疏諫言,指責“八虎”犯下的各種罪行,制造輿論壓力。脾氣再玩兒命一些的,就干脆以死相逼,自以為拋給了皇帝一個“愛我還是他”的“難題”,最后被皇帝毫不猶豫地革職查辦。這些口水戰(zhàn)對“八虎”實際構不成威脅。
楊一清是文官集團內(nèi)部的人,同時又是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平心而論,在當時的形勢下,他是比其他人更有行動優(yōu)勢的。他確實也沒閑著,很快就給李東陽寫信討論時局,信中指責劉瑾犯下“矯擬圣詔”、“迫害忠良”、“結黨禍國”三條大罪。這封密信由楊一清的親兵護送,不幸中途被錦衣衛(wèi)截獲。不久,楊一清被打入詔獄。
世人不知道的是,當時楊一清寫給李東陽的密信一共有兩封,一前一后從三鎮(zhèn)總督府送出。相比之下,第一封還只是分析局勢,不甚要緊;第二封卻非比尋常,因為其中詳述了楊一清那足以讓幾千號人抄家滅族的“刺虎計劃”。除楊一清外,了解整個計劃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李東陽,另一個便是親自把第二封密信送到李東陽手上的仇鉞。
“你如今還認為你們楊部堂的‘刺虎計劃’可行嗎?”
“當然。我們軍營中一直盛行著幾句歌訣,叫‘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我們計劃利用皇上檢閱軍隊的時候,射殺劉瑾。劉瑾是‘八虎’之首,他一死,‘八虎’集團不擊自潰。而且,千軍萬馬之中一支冷箭取人性命,事后也不好追查?!?p> 從太祖開始,明朝歷代皇帝便開始定期對駐京部隊和各地方部隊進行輪流檢閱。檢閱的要求是騎兵必須擅長騎馬、射箭和刀槍,步兵要擅長使用弓弩和長槍。考核的標準是射箭遠距離能射到,近距離能命中;使用長槍時進、退、挑、刺等動作要嫻熟??己藘?yōu)秀者賞銀、升官,考核不及格的罰俸、降職、遠調(diào)。
閱兵的頻率和具體形式每朝都不太一樣。有些皇帝斯文一點的,可能把幾千號人馬調(diào)進北京來,聽他們唱唱軍歌,讓他們展示一下眼保健操,然后就讓他們回去了。但正德皇帝不同,他生來是打魚摸蝦、躥墻爬樹、騎狗逗猴的好動性格,尤其喜歡扮演從軍打仗。所以,閱兵成了他模擬戰(zhàn)場、體驗戰(zhàn)爭的絕佳機會。他隔三差五就要調(diào)支部隊進京來閱一下,并且開發(fā)出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游戲形式。
傳言,他還會讓考核合格的將士們站成排,每個人頭戴一種方形的、垂著流蘇的奇怪帽子。高級將領帽子上的流蘇是紅色,中級將領是深藍色,士兵為黑色。大家把流蘇統(tǒng)一垂在帽子的右邊,由正德皇帝替他們撥到左邊。對此,宮中流傳出的解釋是:以專業(yè)的美學和象征學視角來看,當流蘇垂在帽子右邊時,呈現(xiàn)出的是一種“很不厲害、很不咋地”的樣子,而被撥到左邊后,看起來就“很厲害、很那個啥”了。圣明的君主親自替將士們行“撥穗正冠”之禮,表明他們已經(jīng)順利通過考驗,可以英氣勃發(fā)地上戰(zhàn)場去送死了。后代高校的畢業(yè)典禮,大概發(fā)端于此。
正德皇帝發(fā)明“撥穗禮”的同時,也出現(xiàn)了一個問題:每次檢閱的士兵起碼在千人以上,一個個撥下去,鐵定撥出腱鞘炎。而且撥穗過程中,偶爾會觸碰到將士的臉,有些比較干爽,有些則因為體內(nèi)濕氣太重而油膩異常,每次不小心碰到這樣的臉,回宮后都要洗手洗很久。于是,皇上又想出了另外的點子:命令工匠打造一個圓形的木板,在木板上安一個把子,自己攥著把子,用木板去挑將士們的流蘇。為了加快撥穗的速度,皇帝讓將士們整齊地站成一排,自己手握拍子,從一頭快速跑到另一頭,邊跑邊挑大家的流蘇。速度太快,難免失去準頭,拍子經(jīng)常會直接拍到人的臉上,整個練兵場上“乒乒乓乓”之聲不絕于耳,身體素質差一點的士兵當場就被拍得昏死過去。
楊一清打算任命仇鉞做三鎮(zhèn)受閱部隊的統(tǒng)領,趁閱兵場隊形未整、人聲嘈雜之際,由事先安排好的弓箭手將陪同在朱厚照身邊的劉瑾射殺。事關重大,為避人耳目,整個行動稱之為“刺虎計劃”。
“閱軍之時,劉瑾就站在皇上身邊,你們一支冷箭,究竟是要刺虎,還是要刺駕?誤傷了皇上,你們?nèi)?zhèn)總督府多少顆腦袋夠砍的?”李東陽言辭冷峭,神色肅然。
“閣老知道,三鎮(zhèn)素來是華夏第一勁旅,我們進京受閱的弓箭手都是萬里挑一,其中能做到百步穿楊、百發(fā)百中的,不下于十個人。實際上,不止劉瑾,我們還能騰出人手來,把在場的神機營都督張永、東西兩廠提督一起斃掉,絕對不會傷到皇上的一根龍須。”
“世上確實有百步穿楊的能人,但要說百發(fā)百中,老夫認為不可盡信。楚漢爭霸時,劉邦麾下的樓煩號稱是蜀地第一神箭手,不但臂力驚人,而且箭法奇準。后來,楚、漢兩軍隔河相望,因為河太寬,雙方的弓箭手互射的箭都飛不到對岸去。只有樓煩張弓如滿月,箭箭飛入楚軍陣營,一連射中楚軍四員虎將。項羽聽說自己手下的將軍被射殺,勃然大怒。他飛馳到陣前,狂嘯數(shù)聲,指著自己的眉心沖對岸的樓煩吼道:‘你有膽就朝這兒射!’樓煩看到楚霸王如天神一般威風蓋世,當即嚇得魂不附體,一路逃回營帳,不敢現(xiàn)身。那一戰(zhàn)之后,他就回到蜀地躲了起來,沒幾年便郁郁而終了。
“西漢時,天下都傳李廣的箭法舉世無雙。匈奴對他聞風喪膽,稱其為‘飛將軍’。事實上,他每次都等匈奴兵靠得很近才放箭。有時,敵人分明已經(jīng)逼近到幾十步開外的地方,他還是遲遲不肯把箭射出去,就是因為害怕射不中,影響了神箭手的美名。
“誰能擔保你的人不是樓煩、李廣?即使只有萬分之一失手的可能性,我也不能拿皇上的安危去冒險。”
“仇鉞雖然久在楊部堂門下受教,但歸根到底是個帶兵打仗的粗人,自然不曉得嚇破膽的樓煩和射不遠的李廣,也很難猜透當初閣老為什么否決我們的‘刺虎計劃’。不過,當初我把閣老的意思傳達給楊部堂后,楊部堂給我講了個故事,讓我知曉了兩個人,一個叫晉靈公,一個叫趙宣子?!闭f完這話,仇鉞便強撐著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李府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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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老……閣老?”門客劉子觀輕聲叫道。
李東陽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個人在廳堂已經(jīng)站了很久。
“稟告閣老,仇將軍已經(jīng)走了?!?p> “嗯,我知道了。仇將軍留在京中,下一步可能還會遇到危險,我們要繼續(xù)派人保護他。這件事就勞煩先生替我去安排吧?!?p> “是?!?p> “還有,”李東陽又說道,“現(xiàn)在黃擒虎已死,另一件事也勞煩先生盡快辦妥?!?p> 劉子觀清楚他所指何事,點頭應允,心中念道:“可惜徐鳳一身好本事,卻偏偏要做閹黨的鷹犬?!?p> “先生,你說我當初故意把楊一清寫給我的第一封信泄露給劉瑾,又制造出信被錦衣衛(wèi)截獲的假象,害得楊一清下詔獄,他們的‘刺虎計劃’也無疾而終,這件事做的到底對不對?”
“閣老也是迫不得已,因為非如此就不能阻止‘刺虎計劃’。楊一清是抱著必死的心,即便閣老反對,他也一定會將計劃進行下去。只有讓劉瑾罷了他的兵權,才能徹底免除后患。你我都知道,‘刺虎計劃’是團烈火,楊一清能點起來,卻滅不掉。烈火一旦燃起滔天之勢,國本動搖,生靈涂炭?!?p> 劉子觀見東陽不言語,便行禮告退。剛走到門口,他又回頭看了東陽一眼,忍不住輕嘆了口氣,隨后便出門辦事去了。
東陽癱坐到椅子上,腦海里還回蕩著仇鉞最后說的那句話,自言自語道:“罷了罷了,知我者,楊一清也?!?p> 柏楊說:“人際之間的關系,相愛易,相信難,相諒尤難?!崩顤|陽和楊一清卻是能相諒,能相信,卻斷然不能相愛——不僅僅是因為性別原因。李東陽并不懷疑楊一清手下那些神箭手的能耐。仇鉞臨走前提到晉靈公和趙宣子,恰恰點中了他的心事,令他既震驚又感慨。
春秋時,晉靈公昏庸無道。趙宣子作為百官之首,多次直言進諫,不料竟激起靈公的殺心。靈公派出刺客,想要把趙宣子刺死。刺客悄悄潛入趙宣子家,一句“代表月亮消滅你”還未喊出口,最先映入眼簾的卻是趙宣子那嚴謹自律的居家形象。刺客瞬間涌起莫名強大的正義感,感到殺宣子對不住百姓,不殺宣子又對不住靈公,進退維谷之下,撞樹自盡。靈公的一號計劃失敗。
行刺不成,靈公又擺下鴻門宴,邀請宣子吃飯團和自助烤肉。在飯吃到一半時,借口牽條狗出來跳舞助興,打算放巨犬把宣子咬死。大概宣子赴宴途中走得太急,不小心踩到了某只雌犬的排泄物,引得雄性巨犬繞到他身后嗅個沒完,不但不咬他,還差點做出了超越物種的越軌之事。場面尷尬異常。賓主小臉通紅。二號計劃失敗。
靈公意識到自己手段太過委婉,使出最后一招。他事先在附近埋伏下大批衛(wèi)士,以摔烤肉為暗號,衛(wèi)士們集體沖出,將宣子圍殺。結果衛(wèi)士們殺出后,宣子碰巧在其中遇到了舊相識靈輒。靈輒以前要飯時接受過宣子的小費,如今正要為宣子反戈一擊,涌泉相報。衛(wèi)士們得知戰(zhàn)友靈輒從一個要飯的混成國家領導人的保鏢,而且還不忘當初的滴水之恩,紛紛把他看作草根逆襲、有恩必報的道德楷模,哪里還好意思跟他打。于是宣子福大命大,在靈輒的護送下順利逃脫。靈公的三號計劃失敗。
宣子當時最好的選擇就是逃到國外,尋求政治庇護。不知道是走到一半,路費不夠,還是護照過期,抑或國外仇家太多,他竟沒有逃出晉國國界,只在邊境的山區(qū)里暫時藏匿。
后來,趙宣子的堂弟趙穿把晉靈公殺死,趙宣子重新出山,繼續(xù)擔任晉國的正卿。對此,晉國的史官董狐在史書上記載,說趙宣子殺害了靈公。趙宣子為自己鳴冤叫屈。董狐說:“你是晉國的正卿,逃亡時也沒有逃出晉國的國境,所以趙穿相當于是在你的管轄之下殺死了靈公。你重返政壇后,大家也沒見你將趙穿正法。那么你說,不是你殺了靈公,還能是誰呢?”趙宣子雖然滿腹委屈,卻也無話反駁,只有認下了“弒君”的罪名。
“趙宣子弒君”恐怕是歷朝歷代的宰相最不敢忘卻的一個故事。它告誡這些執(zhí)政大臣:身為宰相,對他人欺君犯上的行為絕不能采取默許的態(tài)度,默許即是參與,甚至等同于指使。
擅自除掉皇帝的心腹,無異于犯上作亂。所以,這世上有資格殺劉瑾的人,除了當今天子,再沒有第二個。
可是,皇上到底幾時才殺劉瑾呢?這種屈辱的日子,幾時才會結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