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一天之內查清這宅子里一家人的底細?這么容易的任務?”
付東雄聽到高韌說出題目,瞪大了眼睛,似乎覺得不可思議,反問道。
高韌心中一動,忙道:
“是啊,你以為很容易啊!老夫我掐指一算,算出他們這一兩天會有大行動,你要查清他們要去干什么,哪些人去,實力如何,目的何在,還不許驚動他們。做得到么?”
“哦,這還差不多,算有點份量。行,我接了,看我的!走吧,彩霞姊姊!”
高韌和銀彩霞齊聲道:
“幾個意思?”
付東雄奇道:
“不是要去查他們的底細嗎?進去?。坎蝗辉趺床??”
高韌叫道:
“看你一副聰明樣子,怎么傻了?能這么大搖大擺地進去么?你以為你是誰啊?”
付東雄得意洋洋,道:
“不是我傻,是你傻!這三鐘山莊的主人叫劉義隆,去年在我問劍山莊想買一把白晶劍,我父親沒同意,我正好帶在身上自己用。我現(xiàn)在給他送去,他高興都來不及,我大搖大擺進去有何不妥?”
高韌張大了口,道:
“???問劍山莊還鑄劍賣的么?”
付東雄道:
“誰告訴你我們鑄劍了?我們不鑄劍,但我們鑒定劍。別人制好的劍經(jīng)過我們一鑒定,十兩銀子能變成幾千兩銀子,也能變成廢鐵,就憑這問劍山莊在劍上印個什么樣的戳。山西程家世代鑄劍,但自己從不賣劍,全部先送到我問劍山莊來,付鑒定費給我們,再經(jīng)我們手賣出去。怎么,不服?”
“啊┅┅服服,我服。等等,你說也能變成廢鐵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鑒定結論如果這把劍是廢鐵,那問劍山莊就把它沒收了,讓它變成真正的廢鐵。山西程家的劍,每一批里面就總有那么幾把是廢鐵,你信不信?”
“我還真信。那你帶的這把白晶劍是一把寶劍吧,值多少錢?”
“這把劍也就三星級別,能值七八百兩吧?!?p> “那最高級別是幾星?”
“五星。五星劍極少見,一年也就出現(xiàn)那么幾把?!?p> “啊,那就一共分五級了,是吧,一星的劍最低。五個級別的劍,分別能賣多少錢?”
“誰告訴你說分五級了?”
“不是五級是幾級?一星到五星,難不成還有六級么?”
“唉,說你傻你還不信。一星、三星、五星,一共三級,記住了沒有?”
高韌再次張大了嘴,隨即自嘲道:
“行,我服了。五星,只分三級,不要雙數(shù),只要單數(shù),這是什么規(guī)矩嘛!那別人把劍送你那兒去鑒定,你們怎么收費?”
見高韌對問劍山莊的生意突然感起興趣來,付東雄再次出言譏諷道:
“怎么,想搶生意么?嘿嘿,獨此一家,別無分號,想搶生意,至少五十年以后吧?!?p> 連銀彩霞都好奇起來,問道:
“為什么是五十年以后?”
付東雄馬上換了口氣,柔聲道:
“呵呵,五十年以后,我老了,看不清劍了,那才有可能嘛!當然,我倆的孩子肯定比我更強,對對,高韌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銀彩霞啐道:
“呸,不怕爛舌頭!”
轉過身子不再說話,臉上卻并沒見多么生氣。高韌又道:
“你不就是想說你是寶劍鑒定強人嗎?你還沒說價錢呢,真怕我搶你生意嗎?”
“便告訴你罷,看鑒定結果而定,廢鐵沒收,葬于萬劍坑,一星收三十兩,三星收三百兩,五星收八百兩?!?p> “那分別賣多少錢一把呢?”
“那就看買家愿意出多少錢了,一般一星的二百兩左右,三星的數(shù)百不等,五星的千兩以上。怎么,你要買劍么?”
高韌畢竟年輕氣盛,方才一說起劍便處處遭付東雄擠兌,尤其看他臉上一副驕傲得要上天的表情,心中難免生出好勝之心,道:
“我要買劍?笑話。哼,你這么識劍,你看看我這把劍能鑒出幾顆星來?”
說著從背上取下以布條裹住的劍,遞了過去。
付東雄輕蔑地接過遞來的劍,一邊解開劍上纏著的布條,一邊說道:
“我就教你一點粗淺知識吧,免得你以后被江湖上的朋友笑話??磩δ兀斎坏谝灰磩η施┅┻?!”
付東雄把布條剛解開不到一半,突然剎住了話頭,仿佛將后面的話一口吞下了肚子,臉上表情極為嚴肅,抬頭看了一眼高韌,道:
“難怪口氣這么大,居然是一把古劍?!?p> 低下頭又開始解布條,兩手快速上下翻飛,帶著某種節(jié)奏感,看著有一種這兩只手在跳一支什么舞的感覺。銀彩霞雖然扭過身子沒看這邊,兩眼余光卻一直在注意這邊情況,此時也扭出頭來,出神地看著付東雄的動作和他手中的劍。
布條解開,付東雄左手將它輕輕放到桌子上,右手握住劍鞘中間,上下左右翻動手腕,脖子也左右轉動,細細觀察劍鞘各處。良久,只見他閉上眼睛,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屏住呼吸,眉毛皺到一團,眼睛瞇成一條細線,換左手握住劍鞘,右手握著劍柄,緩緩地將劍往外抽出。此時他臉上神情極為專注,全身穩(wěn)若山岳,太陽從天頂照下來,透過涼棚頂上的縫隙投射到他臉上、身上,仿佛給他染上了一層圣潔的光輝,使得看著他拔劍的兩人都跟著他的節(jié)奏全神投入,就像三個人一起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銀彩霞自見到此人第一天起便被他糾纏不休,一直對此人不屑不齒,此時卻隱隱從心底泛出一絲異樣來,覺得他也并不是那么可惡可恨了。
“呀!”
劍抽出一小截,剛剛能看到半個“承”字,付東雄突然發(fā)出一聲怪叫,接著“喇啦”一聲,他坐著的凳子竟轟然破碎,而此人似乎絲毫不覺,仍以坐凳子的姿勢蹲坐在原地,全身不曾挪動一絲一毫,倒是把凝神看著的兩人嚇了一跳,連坐在后邊昏昏欲睡的茶攤老板也被嚇得一彈,身子往后一仰,摔了個仰巴交。
“承影!承影!你這劍是從哪來的?”
雖然是發(fā)問,但毫無等待別人答案的意思,右手拔劍速度加快,“唰”地一聲,將劍完全拔出。左手將劍鞘輕輕放到布條之上,眼睛卻一直盯著右手手中的劍身,口里不斷發(fā)出“嘖嘖”、“啊啊”的感嘆之聲。接著左手搭到劍身“承影”二字之上,拇指在下面托住劍身,其余四個手指在兩個略微突出的字上輕輕彈動,彈著彈著,眼睛都閉了起來,竟似完全陶醉其中,達到了身外無物之境。
銀彩霞不明就里,一雙妙目看了一陣劍,又轉過頭疑惑地看著高韌,見高韌也聚精會神盯著這把劍,眼神跟著付東雄的手指不斷移動,兩個男人簡直都忘了她這個女神的存在。茶攤老板罵罵咧咧地爬起來,遠遠地看到這邊拔出了一把劍,開始以為是要開打,還興奮了一陣,看了半天,一點動靜沒有,又索然無味地坐了下去,打起精神猜測著這兩個客人的下步動作。
承影劍本名承影,在陽光之下本來是若現(xiàn)未現(xiàn)的,但在涼棚底下陰影之中看來,卻灰不溜秋的并無出彩之處,完全像一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普通鐵劍。銀彩霞雖然江湖閱歷豐富,畢竟從未用過劍也不識劍,更從未聽說過承影的大名,哪能理解付東雄心中的震撼?高韌卻知道此劍的厲害,看付東雄的樣子,似乎也知道承影內孕含光的秘密,此時全神貫注,便是想瞧瞧付東雄會不會真的拔出含光來。忽見付東雄右臂一抬,忍不住出聲示警道:
“小心!”
付東雄似乎一下子從玄妙入神狀態(tài)中脫身而出,卻并未拔出含光,只瞪大眼睛凝視高韌,道:
“你知道?”
“不錯。”
“怎么知道的?”
“古籍上看到的。試了一下,是真的。”
付東雄點了點頭,道:
“嗯。你從哪里得來此劍?”
高韌想了一想,還是老老實實答道:
“師父所贈?!?p> “無影快劍高上峰?”
高韌微笑看著付東雄不說話,卻伸出手來,付東雄會意,拿起劍鞘緩緩還劍入鞘,又拿起布條緩緩包好劍鞘,手執(zhí)劍柄將劍遞向高韌,道:
“此劍神器,勿輕易示人。劍評星級,乃是對凡器而言,此等神器,我豈有資格對其評頭論足?”
劍鞘末端即將伸到高韌手中之際,付東雄伸出的手突地一縮,高韌抓了個空,臉色一變,卻聽付東雄說道:
“可愿轉賣?”
高韌正色道:
“絕無可能。就算我窮死,也絕不會賣。”
想起銀彩霞說起此人實力超強,同時便想到了彩霞姐的魅力,又道:
“如我愿賣,你不再喜歡彩霞姐么?”
付東雄聞言抬眼看向銀彩霞,轟然從夢中驚醒,臉上立刻恢復到輕松瀟灑的神情,把劍遞到高韌手上,笑道:
“當然不會,哈哈,哈哈哈哈,當然不會!”
銀彩霞嗔道:
“你們兩個打什么啞謎呢?怎么又惹到我身上來了?哎,還去不去那個什么山莊了?”
付東雄第一次聽到銀彩霞以這種口氣跟他說話,頓時全身酥軟,氣血上涌,像打了雞血一樣神情亢奮,從那虛空中“坐”著的凳子上一躍而起,道:
“走,走,我們一起去!哈哈,讓我來個踏破鐵鞋,求得個美人驀然回首,此生何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