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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塵

第二十二章 野宿險入紫霄觀

積塵 無奈執(zhí)筆 4807 2018-04-25 15:33:39

  夜路難走,孫太忠亦知這山中恐有猛獸,一時后悔不該就此離去,但此刻又怎能返回?此處行路,或石巖披露,坡陡山崛,或林密草深,漆黑難視,好在來往有人踩出路徑,他點了火把,小心翼翼的沿著標記走。走到乏困,孫太忠觀四周地形貌勢,路南有一密林,林中些有抖動,想來也是動物昆蟲之類,往前右是一片露巖坡,有些殘草,往前的路越來越崎嶇難走,這么走一路,孫太忠腳上酸軟難當(dāng)。

  氣溫越發(fā)低了,天色黑夜看不見,孫太忠心中有些匆慌,耳聽得一些遠方野獸的吼叫,心道:“這大冬之季,那些畜生晚上還出來做甚?不怕,隔得遠了,天黑路難,若是不小心跌足,更要傷了性命,不如找個地方歇息?!彼柚鸢阎?,尋了塊生樹的大石,拿腰刀割了些枯草,鋪在平整石面上,以包袱棉襖蓋在身上,縮了一團。

  黃婆婆送的兩件棉衣十分寬大,也很暖和,孫太忠除卻有些腳上凍,其他倒好。睡到半夜,孫太忠猛然一驚,醒了過來,口里覺得干渴,飲了兩口冷水,忽然感覺全身一顫一顫的,暗道:“莫非我感了風(fēng)寒?”不過除了身子發(fā)抖,也未覺得有什么不適之處,一陣冷風(fēng)拂面而來,他便覺得更加寒冷,這并不是天氣之冷暖,而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寒意。

  “吼……”忽然一陣低吼,勁風(fēng)颼颼的從后腦冒了出去,孫太忠牙關(guān)一緊,急忙矮身躲過,一只碩大的毛掌呼嘯而過,孫太忠右腳一讓,使出身法,向后閃退半丈開去,抓住樹枝,大叫道:“什么東西?!?p>  月色明朗起來,又是吼聲大作,碩大的身影又朝著孫太忠撲來,這時他可看清了,那竟是一只,身子粗壯,兇殘暴虐的黑熊,將他驚得困意全消,那黑熊見一下落空,吼叫起來,猛地又撲了過來。

  孫太忠喝道:“畜生,這冷的天,出來害人!”雖是怒,心里何嘗不怕?不過他好歹也是習(xí)過武的人,又是做了多年鐵匠,左肩一聳,向后撤步,躲過那黑熊一撲,騰的轉(zhuǎn)過開來,一掌攔砍,正中黑熊腰部。這一掌迅捷無比,孫太忠內(nèi)力雖不渾厚,但力氣一把,掌力劈在熊厚實的身軀上,看起來并沒多大威力,但黑熊還是吃了痛,暴怒無比,厚實的熊掌合圍向下一伸,要抱住孫太忠。

  這時他可不敢再出手了,腳步一閃,挪出十幾步,躲入樹叢中。黑熊環(huán)顧過來,兩眼冒著精光,嘶吼著撲打過來,孫太忠暗道:這黑瞎子還能看見我?該死的畜生!他可恨此時身上并未帶什么兵器,這黑熊力大無比,鋒牙利爪,自己縱然能躲避,難道靠拳頭去打死它不成?眼見的那黑瞎子又撲了過來,孫太忠往左一閃,轉(zhuǎn)入樹后。

  一熊一人,在這林子跑來轉(zhuǎn)去,將林子弄得東倒西歪。

  那黑熊一掌向?qū)O太忠肩頭抓落,孫太忠身子一矮,滾落過去,叫道:“不把你收拾了我就跑不掉了?!贝藭r他只能借著微弱月光看這黑熊的影子來向以及熊掌帶起的風(fēng)來判斷位置,若是想跑,再過一段,山路崎嶇,往下便是陡崖峭壁,一個不慎,便摔下去,卻是必死無疑了。

  恰好滾在一凹陷處,黑熊一掌抓了下來,孫太忠拾起地上的手腕粗細的石頭擲了出去,正好打在黑熊的嘴角,這一下孫太忠用了家傳的暗器手法:三鱗破,這種手法一般都是以三片魚鱗般的名為‘烏須’的特質(zhì)暗器發(fā)射,電閃雷鳴,威力驚人,崇山門特有的暗器手法,暗器和手法缺一不可。崇山門全軍覆沒,當(dāng)今天下,懂得這種手法的人也不多了,除卻可能逃散的崇山門弟子,據(jù)他自己所知,一個是他自己,另一個是他的四叔,孫萬靜,不過孫萬靜武功全廢,能用這武功的卻只有孫太忠。

  這‘三鱗破’手法不同于一般的暗器手法,它只靠腕間發(fā)力,力道極為精準,二十多年前,孫太忠的大伯,名動川蜀湖廣的‘鐵面神’孫萬川以‘三鱗破’手法連敗天一神水派兩大護法長老,震驚天下。據(jù)說,他用‘烏須’以三鱗破手法傷人,想讓其深入皮肉幾寸就入幾寸,絲毫不少,生死事,輕重傷,只在抬手之間。

  如今孫太忠用出這等手法,雖然不很凌厲,但石頭打出之時,勁風(fēng)響動,‘嗖’的一下擦過黑熊嘴角,將它的牙齒狠狠磕了一下,那黑熊被這一下打得極痛,向后倒去,似哭的低吼。孫太忠雙手一撐,身子貼地抽了出去,快步跑到大石上,摸到包袱就跑。

  正要抓時,頭頂又是涼嗖嗖的,頭頂上的東西稍一遲疑,方向轉(zhuǎn)向他的肩頭,孫太忠還是未來得及反應(yīng),肩頭被人狠狠踢了一腳,在地上滾了一圈,手臂和腿上都被擦傷。

  黑影往前一立,叫道:“啥子人?敢打老子的熊?!?p>  孫太忠驚而喝道:“什么人?”心里卻是一喜:“原來此處有人?!?p>  那人道:“我是這山上紫霄觀的弟子,你是誰?”孫太忠一聽這口音便知道來人不是本地人,說道:“我是過路人?!焙谟昂吡寺?,手中晃動,點起了一直火把,湊過來,這才看清,這是個才十五六歲的少年人,淡黃色皮膚,一對骨碌碌的眼睛,眉毛疏淡,高鼻薄唇,卻是蜂腰狼背,頗為健碩,道童打扮,更添了一份仙風(fēng)。

  孫太忠忍不住道:“看來你是道人?!?p>  那少年道童道:“不是……”他話語未畢,轉(zhuǎn)頭喝道:“畜生!”孫太忠大吃一驚,不知他為何辱罵自己。只見這道童將火把往后一撩,右足飛起,才看清楚,那黑熊右腿一拐退后,低吼幾聲,眼中出現(xiàn)了委屈的神色,向后跑退了去,孫太忠方知,道童是曉得黑熊又要來害自己,所以將火把向后逼退它,又是一腳踢在黑熊身上,將它退去。

  孫太忠心道:“這黑熊似乎是他飼養(yǎng)的,可真了不得,剛才看他動作迅捷,絲毫不拖泥帶水,真是好功夫?!北愕溃骸岸嘀x小童子了?!?p>  少年道童笑道:“謝什么謝,我剛才看它不在洞里,曉得這畜生半夜出來,又睡不著,聽到聲音,怕它可能要害人了,到這里一看,還真的有人到。我剛才是要試一下你,對不住了,不過我不來,老兄你說不定要周折一下子?!睂O太忠也不是計較的人,暗道:“他不說我會死,卻說我周折一番,看來知道我會些功夫,既然入了四川,我還是得小心點。”于是道:“在下孫太忠……小童子年紀輕輕,武藝卻高,你說是紫霄觀的弟子,我不知道這地方,是個什么樣的道觀?”

  他道:“別小童子小童子叫我了,我叫羅爻,師父給我道號叫:長遙,以后等我出去了,我自己改了?!?p>  孫太忠笑道:“長遙這道號甚為好聽啊?!?p>  長遙道:“是好聽,不過我嘛,喜歡自己叫啥子就叫啥子?!?p>  孫太忠道:“隨心而為,那才是道的真諦?!?p>  “哦?你也曉得道?”

  “不明白,只是聽別人說過,所以胡亂講兩句?!?p>  長遙道:“那黑瞎子是我?guī)煾葛B(yǎng)的,師父給它叫毛團,你看它一身黑,我就叫他黑團子。對了,看你這身打扮,是要往哪兒去嗦?”

  孫太忠道:“是了,我要往蜀地去。”他幾乎忘了,自己是這邊的人了。

  “聽你講話,有點像這邊人,又不像?!?p>  “我小時候到這邊住,后頭出去了,講話都不利索了?!?p>  “哦。那黑團子出來,就到這片,都沒得人住,你半夜還走道???”他瞥向?qū)O太忠旁邊鋪著的東西,又看了看他周身。

  “不是,我在這兒暫歇一下,不想……”

  “哈哈,好,我曉得了,孫太忠,你到這荒郊野外的住,那怕得很,我都不敢歇,我們道觀離這兒也不遠,要不然你就跟我走,到那里歇一晚上,我們那里就我?guī)煾负臀規(guī)熜秩齻€人,平常也沒得人來,師父師兄都好得很,去不去?”

  孫太忠喜道:“那再好不過,我這一路上都遇上好人。”

  “好人?”長遙笑嘻嘻道:“我是好人,不過我?guī)煾附?jīng)常講他不是好人?!?p>  ……

  跟著長遙向西南往下小徑走了半里路,又向北的山坡上走,轉(zhuǎn)過一片松林,果見黑漆漆中的山上有一座廟,廟不算小,門朝南方,油漆雖有剝落,卻有著神秘逍引之感,周圍山林密布,轉(zhuǎn)到過來的山路似乎只有一條,東面巍峨,看不見一絲光亮,似是一座極高的山壁。

  隨著長遙走上階梯,長遙道:“孫太忠,這個時候我?guī)煾负蛶熜侄紤?yīng)該睡了,我?guī)闳?cè)房休息,你輕點,別吵到他們?!睂O太忠道:“曉得?!彼婇L遙將步子放得輕緩,也將步子起落的更加微弱。

  長遙道:“孫太忠,你是哪門哪派的人?”

  孫太忠道:“你怎么這么問?”

  長遙笑道:“師父經(jīng)常講天下武林,這武藝有千奇百怪,我從小聽,我不曉得你內(nèi)家功夫,不過從你剛才看,你好久都沒練武功了,不過這身法有點奇怪,腰桿搖搖晃晃的,我聽都沒聽過?!?p>  孫太忠道:“我跟我叔叔學(xué)的,至于什么功夫,我也不曉得咯?!?p>  “哦。”說話間,兩人到了道觀門口,長遙一把提著孫太忠,說道:“過來。”他不往前走反而向右一繞,一條小路,緊走了十多步,拐了個彎,長遙道:“我們從這兒進去?!?p>  “翻墻進去?”

  長遙低頭道:“這半夜讓師父曉得我出去,不得把我罵個半死,我睡不著瞌睡,就翻出去走走咯,輕點,師父睡得早,發(fā)現(xiàn)不了的?!?p>  孫太忠道:“那我明日又當(dāng)作何解釋?”

  “???”長遙一臉茫惑道:“是的,我……”

  “我可不是偷偷進來的?!?p>  “哎?!遍L遙一咬牙,道:“那我就承認了,無所謂,最多罵我一下子,好咯,你翻的進去吧?”

  孫太忠道:“我明天給道長求情,講明,道長是高人,應(yīng)該會講理的。”

  “哎喲,莫啰嗦了,上去。”

  這墻比他高了大半個人,周圍雖然沒什么借力的地方,但要進去,也不是難事,道:“嗯?!遍L遙說道:“你先進去。”孫太忠將包袱挎在肩上,縱身一躍,扣住墻頭,單腳蹬上去,雙手一撐,跳落下去。只見這院子正著門的就是正殿,門已經(jīng)關(guān)閉,兩側(cè)延伸是一條走廊,向后排著幾間側(cè)房,看起來干凈清幽,空氣中微微有著香火氣息。

  孫太忠叫道:“長遙,長遙……”忽然背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孫太忠驚得向側(cè)跳開,叫道:“誰!”

  那人卻是長遙,他笑道:“我原以為你功夫了得,但不想到翻墻都這么啰嗦?!睂O太忠紅了臉,道:“很久沒練習(xí)了,都荒廢了?!遍L遙道:“我剛才看到你的手,都是繭子,看來你是靠手吃飯的?!?p>  “不瞞你說,我以前是鐵匠?!?p>  “鐵匠?”長遙眼中出現(xiàn)了驚奇:“你是鐵匠?”

  “沒錯?!睂O太忠愣道:“不過我最近這些年沒做了?!?p>  “那也好,那也好,走,我?guī)阏业胤剿X,明天見我?guī)煾负蛶熜帧!?p>  “好?!?p>  長遙找了間干凈的側(cè)房,說道:“這兒好久沒得人住了,不過師父還是要我們經(jīng)常打掃以待客人,你是這兩年第一個來的,先住一夜,明早我來找你,早點睡?!?p>  “多謝你了,長遙?!?p>  “謝啥子謝咯,我也要睡覺去了?!?p>  說罷,他便閉門出去了。

  孫太忠實在累的慌,這客房雖然布置簡單,就一床一桌,桌上重放著幾本書,但十分干凈整潔。被子有兩層,十分暖和,看得出來,這是新添的,他心道:這長遙的師父對待客人如此周到,就算是莫須有的客人也準備好了被衾,可見其心地極好,更加可說,這就是一種境界,正如孔子所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不管這人來不來,悅便是一種心態(tài),紫霄觀的觀主,卻又是怎樣的人?

  說長遙別了孫太忠,便一路悄悄入自己的房間,剛轉(zhuǎn)過大殿,忽然黑中傳來破空聲音,一只潔白的手掌疾風(fēng)似的劈到他的肩頭,長遙輕喝道:“啥子?xùn)|西!”肩頭向下一扭,向右一側(cè),右掌擊出,反斬來人手臂。來的人輕哼一聲,另一只手橫出,握住長遙的手腕。長遙身子扭動,旋轉(zhuǎn)的抽出,右腳向下掃開,那人跳躍起來,左手一掌虛晃,長遙雙手一抵,那人身子向前一舒,右手烈馬奔騰,旋即點到長遙胸前穴道。只聽那人道:“你這口音倒是很利索!”

  長遙動彈不得,叫道:“師兄,你戲弄我做啥子嘛?”

  那人青巾包頭,微白皮膚,鵝臉蛋,雙眼如慧,頗見清秀,雖和長遙一般做道士打扮,卻顯然是個女子,約莫二十三四歲,他面帶怒容,問道:“長遙,這大半夜,你干什么去了?”

  長遙懊悔似的道:“我去走一下子,你快解了我穴道,再不睡,明天起不來,我又要挨罵了?!?p>  “我可不信?!?p>  “你信不信和我無關(guān),好師兄,你放了我,我瞌睡來的受不了了,啊……”他打了個哈欠,淚水?dāng)D了出來。

  這女道乃是長遙師兄,紫霄觀觀主大弟子長允。

  長允道:“剛才和你翻墻頭進來,是什么人?”

  “???師兄,你都看到了啊?!?p>  “說吧?!?p>  “他叫孫太忠,我剛才出去逛一逛,聽到黑團子吼聲,趕到時候,那黑團子要害他,我救了他,他就是一個過路人,師兄你也曉得,這里沒得人家,我就是讓他到這兒住一夜,你看,我們這好久沒得客人了,這半夜我又不想打擾你和師父,讓他住一夜,師兄,明天再說好了?!?p>  “真的?”長允暗道:“師父常說早年行走江湖有些仇家,不過這人深夜來此,又是一個人,看他剛才,似乎功夫并不出眾,應(yīng)該不是?!毙睦镆膊o多少戒心。

  “我騙你……我騙你做啥子嘛?”

  長允給他解了穴道,說道:“明日帶他來見師父,好了,早點睡?!闭f完,長允轉(zhuǎn)身走了。

  長遙抱怨幾聲,也困得很,回房睡了,自不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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