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麻煩幫我拿一下，左手邊那個書架，倒數(shù)第二層，紅色冊子，對，對，就是這個，謝謝。」
布萊克剛進(jìn)門，就聽見雷吉納在使喚，他的視線在桌面上來回掃蕩，低著頭的同時做著筆記。
布萊克表情復(fù)雜地看了他一會，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剛才說……啊，這么快？你沒離開王都？」
「沒有?！?p> 他的語調(diào)有些意外，卻也不太意外。和布萊克上次見他沒什么區(qū)別。
上次見他，是在自己被意外之后，雖然得到了補償，也懲罰了他，但布萊克心理還是有些怪怪的。
這次被叫來，他本不情愿。
如果不是因為提到，和克蕾奧諾亞有關(guān)，他真的不想過來，而是繼續(xù)自己的康復(fù)性訓(xùn)練——他前幾天確定自己還能夠拿起武器，但是手中的武器又能夠揮舞到哪個程度，也不知道，也無法確定。
右手腕還殘留著些腫脹感，在魔法的護(hù)理下才多少好受了些。
「是我，怎么了嗎？」
「你來的比我想象的要快……」
他的語調(diào)有些意外，也不見陰霾。
「說正事吧?！?p> 布萊克無意多談。
「好的，正事?！估准{的眼里閃爍著狡黠的目光，「正事就是你把我剛才提到的那份文件拿過來……」
在雷吉納重復(fù)第二遍之前，布萊克朝上看，數(shù)出那份文件，挑了出來，又瞟了眼標(biāo)題。
「論傳訊魔法的擴展和使用以及隱蔽性討論……你對這個感興趣？」
這并不是不好理解，布萊克覺得，雷吉納一向不太看得上純理論性的技術(shù)，相反，他偏好于能夠立刻投入實際的魔法——無論這些魔法在原理上多么簡陋，又多么沒有創(chuàng)新。
「一直有興趣，然后……」
「你就把殿下這么教壞了嗎？」
他克制地上前，把這份文件摔在桌面上，雷吉納眨眨眼，一臉悲傷。
「你對我的印象有這么不堪嗎？」
「有?！?p> 布萊克簡短地回答。
雷吉納看著他瞪了半天，最后碎碎念地嘀咕著，讓人覺得心不在焉：「我為什么要做這么吃力不討好的事，你們到底怎么看……」
他真的是什么手段都用得上。
「說正事?！?p> 布萊克不得不再次強調(diào)一遍。
「我說了，這是克蕾奧諾亞殿下的委托。」
「是嗎？」
布萊克半個字都不信。
「好像是弗雷恩嫌棄通訊太慢，想要找一個便利的方式……哪來這么多便利的方式啊，不然我們都能夠用?！?p> 雷吉納略微有些感慨著。
布萊克有些印象，克蕾奧諾亞曾經(jīng)跟他提起過，控制有幾條軍力以外的硬性條件，盡可能快速準(zhǔn)確的交換信息，盡可能大量無損的運送物資，盡可能高效爆發(fā)的使用能量。
雖然布萊克自己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句式整齊，所以他印象很深。
然而研究到現(xiàn)在，也沒有什么像樣的結(jié)果，這三條被認(rèn)為是理論上的可能，但是在過去的數(shù)十年間，甚至更久，都沒有什么像樣的進(jìn)步。
所以她也不得不放棄，步步落敗。
「那你放棄了？」
「不會?！估准{咬著筆桿，淺淺地否定，「所以我在各種舊有的技術(shù)中大海撈針，找找有沒有什么可以利用上的?！?p> 「我不明白?！?p> 他敷衍著，倒也不能說是敷衍，只不過在談起這些的時候雷吉納才神采飛揚，他自己也能夠從愈發(fā)慘烈的局勢中喘口氣。
只不過，確實很難聽懂細(xì)節(jié)。
「要是論技術(shù)也有，，像是普拉法方案、巴特方案、澤拉方案等等，就是都有各自的缺點。比如使用者容易魔力噬身，或者成本太高，又或者不穩(wěn)定，只能夠在特定的地點，以及很容易被竊聽等等?！?p> 布萊克對技術(shù)細(xì)節(jié)并不了解，但這并不能妨礙他提出問題和自己的看法。
「那為什么不改進(jìn)呢？都過了那一種？」
「改進(jìn)哪一條呢？」他了無笑意地反問。
對這些方案只能聽出個大概的布萊克只得挑出自己聽的最明白的那個選項：「成本最高的？有多高？」
有克蕾奧諾亞的名號和薩爾瓦的財力支持，或許不是問題。
「巴特方案？一分鐘的使用費能夠雇傭一個月的軍團?！?p> 布萊克苦著臉收回自己的看法，成本的確高過頭。
「所以你要……」
雷吉納列出表格，寫寫畫畫。
「如果不是因為是弗雷恩在那里，我可能會采用澤拉方案。發(fā)訊者一動不動就行，而且可以拆分……」
他翻查著克蕾奧諾亞的另一封來信，補充道：「而且他們有一邊是指揮中心，不會動，所以注意點技巧應(yīng)該就行……」
聽起來很不錯，布萊克忍不住對這個話題也有些好奇：「那為什么我沒有聽說過？」
雷吉納侃侃而談：「這個成本低是比較的說法，而且材料也是一次性的。因為他們有一側(cè)固定，成本才能夠下降到可以接受的范圍，如果兩邊都長期固定的話……」
「不如用信使?！?p> 布萊克自己得出結(jié)論，不少人會用傳送魔法，而且能夠在不同數(shù)量的定點之間傳送，很方便。如果需要通訊的兩頭都固定，也就用不上這些傳訊的魔法。
「所以你要怎么做？」
「普拉法方案?！?p> 雷吉納的筆尖又在紙上戳了幾下。
「普拉法？」
「唯一的問題在于其中一方會有魔力擾流現(xiàn)象——可以指定是哪一方?！?p> 魔力擾流，布萊克聽說過這個名詞，但沒有記清楚——他認(rèn)識到自己沒有太多魔法天賦后，就沒有在這方面多費心。
「魔力擾流？這是什么？」
他在自己空空如也的知識庫里搜索在三，最后還會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一點印象都沒了。
「身上的魔法會出現(xiàn)一些異常，承受的其他魔法會有些異常，這也是七十年前的技術(shù)了。」
「其他魔法出現(xiàn)異常嗎？比如……」
「比如你身上身體強化的魔法，你的右手腕會更加痛?！?p> 不用這個，布萊克感覺自己的右手無法自如移動，也無法想象更痛會是什么情況。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p> 「對，弗雷恩可能會不受這個影響，但還是要確認(rèn)到底是不是這么回事?！?p> 布萊克滿意地點點頭，他覺得自己很了不得，用這個很長時間沒怎么接觸魔法的腦子得出了這么艱深的有趣的結(jié)論。
只不過愣了兩三秒，他又反應(yīng)了過來。
「所以你叫我過來做什么？聽你絮叨還是給你遞文件？」
他的視線又盯準(zhǔn)背后散亂的書架。
「不，我有事情要向你打聽?！?p> 雷吉納的語氣有些緊張，終于讓布萊克有繞回正題的感覺。
「打聽什么？」
「克蕾奧諾亞的身份有沒有暴露，我是說……這里的?！?p> 這回事嗎？
雷吉納理解地點點頭。
因為善后，克蕾奧諾亞見了她好幾次。再加上布萊克也參與了那回事，所以也大概知道。
「我沒聽說有人在打聽這些事?！?p> 他的用語保守。
「是嗎？」
「魯提雅很聽話，很盡責(zé)，而且和他人接觸很少，所以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什么的……問題不大?！?p> 布萊克自己回憶著這幾天魯提雅的表現(xiàn)有沒有什么破綻，又有沒有人向他來打聽過魯提雅的情況。
答案是，都沒有。
「真的安全？」
「我想安全。別人也幫了很多忙，處理的非常漂亮。」
「包括她的兩位兄長？」
雷吉納在桌子后前傾過身，語氣探尋。
「他們沒有接觸過我的范圍?！共既R克謹(jǐn)慎地說，坦白講，即使不接近她，那兩方憑借背后的勢力也能夠輕松看出他們的鬼把戲。
「但是他們沒有介入的意思？」
雷吉納也默認(rèn)了這一點。
「應(yīng)該沒有?！?p> 「他們那邊的情況很危急?！估准{壓低了聲音，「這些話一定不能跟別人說?！?p> 「我明白?！?p> 「他們那邊遭遇了愚者，正要這幾天分出勝負(fù)?！?p> 雷吉納不太確信的說。
布萊克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他在開玩笑。
「幾天？不可能吧？」
往常對付這種能夠隨便換層皮的人，都是偶然，或者笨辦法。最成功的的一次是小組編隊，互相監(jiān)視，時刻檢查，堅壁清野，才將最狡猾的敵人從暗處揪出來，不讓他有變成別人擾亂視線的機會。
這次明顯行不通。
「弗雷恩是這么說的，你該信任點他。」
他自己比較信任弗雷恩，因為之前，通過那么簡單的一點暗示，弗雷恩就迅速知道下次遇上克蕾奧諾亞時，他要保持距離。
這讓布萊克很滿意，過這次是另一回事。
「不可能?！顾麛嗳换卮?，「這種棘手的能力不是這幾天能夠解決的。」
本質(zhì)上，愚者和一個麻煩的間諜沒有兩樣。能夠把它揪出來的方法只有漫長的高壓。雷斯特領(lǐng)的情況，布萊克不清楚，但他能夠確定的是，在王都，這種政策絕對沒有生存的土壤。
「他有自己的方法，然后他需要注意的是，希望不要有別人卷入，無謂地加重負(fù)擔(dān)?！?p> 布萊克把這句話咀嚼再三，得出結(jié)論：「也就是說，不要讓別人參與到這次追擊戰(zhàn)中，盡可能在王都把那邊的進(jìn)展瞞下來？」
不要有別人橫插一腳，說三道四，或者爭搶他們目前的控制權(quán)。如果他們知道有這個機會，肯定會撲上來。
「沒錯?！?p> 雷吉納回答。
「我會盡力。」
思考了很久，布萊克得出結(jié)論，依靠一些認(rèn)識的人，還有雷吉納的幫忙，他應(yīng)該能夠想辦法將這些消息的通報努力拖上幾天。
他希望這幾天就足夠長。